一干剛才還義憤填膺的家伙此時都嚇得哇哇亂叫,尖叫聲咒罵聲此起彼伏,就在此時,幾種不同的慘叫聲集體在空中爆發,那淒厲狀,不知道是受到了多大的折磨,在尖叫聲的催化下,場面愈發的混亂,直到值夜的守衛沖進來點亮了廳內的燭火,情況才得以控制。
「只是被吹滅了燈火就怕成這樣,真是奇怪的一群人。」燈火點燃的時候,守衛便秘著一張臉嘟囔,「喂,都沒事……」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群人中掛上了濃墨重彩的幾個人,臉上像開了調色盤,被揍的好不淒慘,身上的骨頭也不正常,不知道被打斷多少根,都在那哭天叫地的吵個不停。
面對完全無法查出作案者是誰的現場,那守衛聳聳肩,「估計是撞鬼了吧……」安慰一堆老頭子可不是他的工作,說幾句場面話後便離開了案發現場,反正都是太醫,不用自己操心。
所有人都沒有發現在事情發生後一個如同鬼魅的身影飄出太醫院,在樹上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寧安氣喘吁吁的跟上了段辰雪,站在樹下喘氣,天哪,無論過了多久,師傅的輕功永遠是世界第一啊……抬頭望去,那個向來冷漠的人此時卻緊皺著眉頭,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寧安擦了一把汗,面上露出了笑容,師傅她為我生氣了呢……
不用像小時候那樣笨拙的爬上去,提氣輕躍,便很快到了段辰雪站著的那根樹枝的下方,仰頭喚她,「師傅……」
段辰雪心情依舊不好,瞥了一眼寧安就收回了目光,嘴里不爽的冒著些寧安听不懂的話。呃,雖說他很高興師傅能替自己生氣,可這樣下去也不是好事啊……寧安軟著聲音繼續叫她,「師傅,別生氣了。」
段辰雪黑著臉,「你這時候倒不難受了,剛才哪個跟我說不想再待下去了的,怎麼這時能忍住了?」
寧安笑笑,「師傅告訴過我,那些人只是嫉妒罷了,而且還能跟一群不明事理的蠢貨計較嗎?而且……」小孩不好意思的搓搓手,「看到師傅這麼維護我,就算心里再生氣也氣不起來了。」
段辰雪被他說得一愣,我生氣了?有些恍惚的看著自己的手,自己已經多久沒有生過氣了,看過了太多東西,便連生氣是怎麼樣的都不知道了,可剛才……
听到這麼多人在編排自己看到大的小孩,心中突然就燃起了怒火,連一向強大的自制力都無法克制住,只記得自己讓寧安把自己恢復成實體,等到情緒略微平定下來的時候,耳邊便只有骨頭斷裂的脆響和慘絕人寰的尖叫聲。
握掌成拳,段辰雪眼中流轉著疑惑,為什麼自己像入了魔一樣,這不是平時的自己啊……當年自己接手大權時,也不知道背後被戳了多少次脊梁骨,可卻從來沒有像今次這般,視線投到旁邊的小孩身上,就看他一臉擔心的看著自己,段辰雪心中一凜,恐怕是自己已經把這孩子納入了羽下吧,所以才見不得別人如此嘲弄。
就是,我費了多大功夫養出來的一個好孩子,豈能因為你們這幾個蠢貨就被貶低成這等田地,若是這樣我都能忍下去,那我也不是段辰雪了!段辰雪非常滿意自己的答案,剔透的眸子眯起,「我不是生氣,我只是覺得徒弟被說成這個樣子,我這個師傅豈不是很沒有面子,那幾個蠢貨,該打,我還覺得我出手輕了呢!」
寧安抽了抽嘴角,您那還叫輕啊,估計也沒幾個能承受住您的重手吧,何況是那些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太醫,就更是悲劇了。
段辰雪從樹上一飄而下,伸了個懶腰,「今晚活動一下真是舒服,回去休息吧,回來記著在皇帝面前好好夸獎一下你的這些個‘同僚’,別整天敬酒不吃吃罰酒。」罷了罷了,既然已經把小孩歸為自己的人,那就這樣吧,反正和他在一起自己也沒什麼反感,是想,她段辰雪教出來的孩子,能差嗎?
「是!」雖然不知道師傅今晚是怎麼了,可對于她這樣的轉變,寧安自然是心喜的,迅速的從樹上跳下來,準備回太醫院,可還沒走多遠,就听到一陣壓抑的哭聲,一聲一聲的抽泣,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恐怖的緊。
段辰雪眉頭一皺,「這誰大半夜的在這哭,也太奇怪了吧。」
寧安悄悄的說︰「要不……我們去看看?」
段辰雪白了他一眼,「小孩子好奇心就是重,去吧去吧,當心點。」說完段辰雪就猛地住了嘴,無視小孩疑惑的眼神,暗自跺了跺腳,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覺得自己越來越有保姆的潛質了?難道真是帶小孩帶多了?
搖搖頭,跟著小孩往那哭聲傳出的地方走去,待看清那哭的是個什麼生物時,段辰雪猛然覺得腦袋大了一圈。
小鬼,又是小鬼!
寧安要去看的原因並不是好奇心重,而是,他听出來那哭聲,是個孩子……與過去的自己是何其的相似,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還不敢有聲音,怕娘听到傷心,可何其有幸……寧安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子,眼中充滿著感激和濡慕,讓我遇見了你。
因為兩人的出現,那小孩瞬間止住了哭泣,花貓似的小臉盛滿了恐懼,把自己緊緊地縮成一團,抖著聲音乞求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在這哭的,對不起對不起!」
段辰雪沖小孩扯了扯嘴角,「喂,和你小時候挺像吧?」
寧安滿頭黑線,師傅,咱能別這時候做對比嗎?面上露出柔和的微笑,「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只是,你為什麼會這麼晚了還在這里哭?是迷路了嗎?」
小孩看著這個笑起來很和善的大哥哥,心里的恐懼也稍稍緩解一些,他搖搖頭,「不是,都是子念不好,惹娘親生氣,都是子念沒用,嗚……」說著,又哭了起來。
子念?段辰雪略一沉思,有些驚訝的看著這小孩,然後對寧安說︰「這難道是秦子念?皇帝最小的那個兒子?」
听此,寧安也吃了一驚,這哪里像個被承認的皇子,簡直是個小花貓啊,這哭的如此淒慘。從懷里掏出一塊帕子,「把臉擦干淨,男子漢哪有像你這樣哭哭啼啼的,有什麼事好好去解決就是了,哭有什麼用?」
和段辰雪在一起時間久了,寧安也不喜那種膽子怯懦做事拖拉的人,雖然有時候為了賺福利而撒撒嬌裝裝小孩子什麼的,但他骨子里已經刻下了果斷堅毅的印記。
小孩接過帕子擦了擦眼淚鼻涕,一邊抽泣一邊說︰「對不起,是子念不對,可是娘親她好生氣,都是子念太笨了,連最基本的弟子規都背不下來,今天大學士抽查功課,把我狠狠罵了一頓,然後娘親就氣的直說我笨,嗚嗚……我該怎麼辦啊……」說著,又哭了起來。
看著自己完全不能再用的帕子,寧安抽了抽眉毛,求助的望向段辰雪,卻看到師傅一臉不關我事的聳了聳肩膀,自己惹得麻煩自己解決,師傅分明是這個意思。無奈轉頭,清了清嗓子。
「弟子規,聖人訓,首孝悌,次謹信,泛愛眾,而親仁,有余力,則學文……」寧安清脆的聲音一字一句的背誦著對小孩來說是天書的弟子規,直到背了一半的入則孝才住了口,那個哭的稀里嘩啦的家伙也因此完全止住了哭泣,呆呆的睜著圓眼看著這個背書如同呼吸般容易的大哥哥。
「好,好厲害……」秦子念喃喃道,「哥哥你是怎麼做到的?你好聰明啊!」
寧安說︰「其實這和聰不聰明沒有關系,只要你理解了它是什麼意思就自然好背了。」
秦子念眼中冒出亮閃閃的光芒,「我想學,哥哥你能告訴我嗎?」
寧安笑笑,「今天已經這麼晚了,就算你娘親生再大的氣,你這麼晚不回去也是會讓她擔心的吧,如果你想學,我就在宮里的太醫院,想來找我便來吧。」
秦子念睜大眼楮,「太醫院……難道你就是宮中在傳的那個小神醫?」自己娘親也不止一次的拿自己跟那個小神醫對比,說什麼能如人家一半就好了,自己也有生過悶氣,可看到真人的時候,什麼不滿,什麼悶氣,全部都沒有了。
相差一點可能會產生嫉妒,可相差有雲泥之別,就只有憧憬和敬佩,而生不起半分不滿的情緒,這便是,絕對的實力……
「別叫我小神醫,我只是和你一樣是個小孩子罷了,看起來我比你虛長幾歲,你就叫我哥哥吧,來,起來!」伸出手,把那個蹲在地上的小孩拽了起來,秦子念畏畏縮縮的沖寧安笑笑,「安哥哥。」
段辰雪頗有些奇怪,這根本不像個皇子,怎麼能沒自信到這種程度,就算是學習不好,那地位在那擺著,也不至于到這種地步吧?
兩人一鬼正在這面面相覷著,就听遠處傳來喊叫聲,「五殿下!五殿下你在哪?」
寧安拍拍那小孩身上的灰,「看,你娘親還是擔心你的吧,派人來找你了,快點回去吧。」
秦子念點點頭,「那安哥哥,我走了!我會去找你的!」
「嗯。」寧安含笑揮揮手,「快回去吧,以後別這樣偷偷哭了。」見小孩消失在了夜色里,寧安轉頭沖段辰雪粲然一笑,「師傅,我們也回去吧。」
段辰雪心中猛然一震,心髒不由自主的跳亂了幾分,迷惑的模著自己早該沒有心跳的胸口,這種異常感是怎麼回事?為何看到他的表情,會產生如此奇怪的感覺?段辰雪首次迷失在了自己的思緒中……
這便是史上最偉大的帝王辰安帝和他的得力右手,被譽為一代軍神的秦子念的第一次相遇,有人曾經問過這位喋血軍神,為何當初會選擇辰安帝,就算在生死關頭依舊以對方的性命為重,這位血衣大將充滿了殺意的眼楮罕見的露出暖色,緩緩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