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周邊地區的人,因若羌人時常出來掠奪,鬧得雞犬不寧,于是也紛紛踏上逃亡的路。
收到太子手諭的將領似乎不少,但真正能夠出兵勤王的卻是不多,除了像侯世忠、宓允那樣只求安穩的以外,還有的就是想保存實力,靜觀這局勢的變化,到最後再看風向定自己的位置,還有的則是模稜兩可,出是出兵了,前進的速度卻慢得像蝸牛,再有的就是像鋒翼軍的裴顯達和左含香那樣因時因事根本無法離開的。
林我存據手下的打探得知,總共只有十來支隊伍向京師而來。
他就覺得奇怪了,據自己所知,起碼應該有半數的軍隊會打著勤王的旗號,跟支高速速靠攏集結才對,這是多好的向支高拍馬屁的機會呀油。
假如,像岳父徐益分析的那樣,這些軍隊的將領已經投靠支高,那麼,這時支高便可借機集合這些軍隊,挾太子以令天下,這樣,熹商國也就改天換日了。
這樣說來,不是所有的人都投靠支高了,要不,還能有什麼解釋呢?
還有,為什麼太子能夠逃出來而皇帝沒有呢?林我存反復想著這些問題,真希望能有人跟自己分析分析,能夠為自己的迷惑撥雲見霧。
在離龍京不到五十里的地方,萬敵軍扎下了大營郭。
林我存向四下里派出了哨探,先去打探若羌人的情況,只等其他勤王的軍隊到齊,大家齊聚商議一下進攻的策略再行事。
這時候,陸道安回來了,他一見林我存的面就險些哭了起來︰「林將軍,夫人下落不明。」
林我存的心沉了下去︰「怎麼說?」
「我到了京城外面,好不容易易裝混進了城中,我趕快回到家里去,誰知房子里竟然住進了一群若羌人,我沒敢進去,趕快又跑去了老太爺家里,誰知也是人去樓空,同樣是一群若羌人住在里面。」
陸道安擦擦終于忍不住流下的眼淚︰「我就偷偷跑去問隔壁的鄰居,他們說他們也不知道徐家人是什麼時候不見了的,因為城破那幾日,家家關門閉戶,不敢出門。」
林我存心里絞了起來︰「可憐的阿蘿,她現在在哪里?身體怎麼樣了?難道自己又要沒有家了嗎?」旁邊眾人看著林我存的面容悲戚,都不知該怎麼安慰。
片刻之後,林我存振奮精神︰「好了,我知道了。現在城里是什麼情形,你給大家說說。」
大家見林我存很快轉移了悲傷,心里敬佩他的自制力,也佩服他的一心為公。
城里的情況十分糟糕。
若羌人佔據了各條交通要道,整天吃喝玩樂,投降了的禁軍士兵被他們驅使著搬運武器等物,偶爾有反抗的,盡皆被殺。
城中住戶皆被要求不得閉門鎖戶,以備若羌人可隨時進門搜查,家中但凡有武器者,只要是大過菜刀的刀具,必須全部交出,若日後搜查出來,那就全家滅門。
若羌人還要求每家人必須管理至少三個若羌士兵的飯食,膽敢下毒謀殺者,也是滿門抄斬,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此外,若羌人還打量搜刮財物,不管是宮內的奇珍異寶,還是民戶的銅錢首飾,統統不放過,他們甚至還征用民夫牛馬,將這些搶奪來的東西統統運回國內。
為首的若羌人將領名叫元利休,是若羌人首屈一指的大將,跟若羌大王若都里滿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以心狠手辣而著名。
陸道安的打探還是頗有價值的,從每戶必須管三個士兵的飯這一點來看,京城民戶大概有三萬戶,那麼現在城里至少有十萬若羌人,那從逃亡的百姓中听說的若羌人大概有幾萬人的說法就有點不靠譜了。
可是,十萬之數的大軍長驅直入,為什麼熹商**隊會毫無反應呢?
林我存不解,按理說西北邊境就向自己鎮守的西南邊境一樣,總有幾支對付已經他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軍隊鎮守著,這麼多的人,這麼大的動靜,總不可能一點也不知道吧。
大家听著,議論著︰「若羌人怎麼攻下了京師之後就再無動靜了,難道他們的目的就僅止于搜刮財物嗎?」
一個國家如果要佔領另一個國家,那應該至少打下半壁江山,打得其軍隊潰敗無力再戰,讓民眾知道自己的厲害才會收手,而不是只停留在一個地方吃喝玩樂。
陸道安加上了自己的猜測︰「若羌人會不會等搜刮夠了之後,他們就自動撤回若羌國去了呢?」
陸道安的猜測被眾人嗤之以鼻,熹商國土地肥沃,物產豐富,若羌國那貧瘠的沙地、稀少的農作物是根本比不上的,這也造就了若羌人強悍的民風,他們如果沒有長期佔領熹商的想法,那就不會在京城停留這麼久了。
然而,誰也不知道的是,陸道安的話的確言中了某些人的目的。
那邊廂,國丈支高正沉浸在極度的憤怒中。
他籌劃了多年的完美計劃正一點一點被打破。
若羌人的入侵是他的計劃之一。
不久之前
tang,皇帝不顧他的反對,起用了左含香任禁軍外衛統領,把他想把左氏父子永踩腳底的想法給打破了。
他氣憤之中突然產生一個想法︰「難道皇帝看出了自己的目的了嗎?」這讓他驚恐起來,他以為皇帝是一直被自己捏在手心里的。
他竭盡全力把這個女婿扶上了皇位,女婿對他還算感激,不但任命他為右丞相,還賜予了他可以行走內廷的權利,這讓他在朝野內外如魚得水。
這是多麼輝煌的一段歲月啊!
然而他忘了,女婿畢竟是一個有著皇室血統的人,怎能容許一個外姓人在他面前趾高氣揚、越俎代庖呢?
從皇帝不肯按自己的要求處置左氏父子起,支高便暗暗起了異心︰整天在女婿面前低三下四,何如自己坐上那萬人之上的位子。
支高開始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全力撈錢,這非常容易,誰不想巴結他呢?尤其是大家都看到了他是怎麼對付以前得罪過自己的人、不肯低頭為他效力的人的下場之後。
將眾將之首鎮國大將軍左麟和他的兒子左含香除掉是一直他的頭等大事,可惜了,龔志義那笨蛋,竟然功虧一簣,白白費了他的苦心栽培。
還有就是他不得不斷絕了跟格穆人的私下來往這條線,因為那個林我存的突然出現使戰局扭轉,事先答應格穆人的好處統統化為烏有,格穆人暗中送書信給他,發誓要報損兵折將之仇,弄得他忙不迭去信賠不是,答應將來若有機會,一定會設法給格穆人提供好處。
還有就是那翁曉強,死得不明不白,雖然沒能完成自己交給他的任務,可總算沒有辜負自己,沒有把自己給供了出來。
本想借著後周大軍的力量,除去裴顯達和那個林我存,讓自己的佷子上位,多一支將來自己便于控制的軍隊,誰知事情又被那個什麼林我存給破壞了。
那林我存是哪里殺出來的一匹黑馬,竟然接連兩次壞了自己的好事,既然左含香全力保舉過他,那他肯定跟左含香穿一條褲子,自己可不能眼睜睜再看著左氏的力量壯大了,怎麼的也得除掉這個林我存。
將林我存派去萬敵軍任職也是一個策略,只待時機成熟就可以除掉他,鏟除這個左氏父子的羽翼,可惜啊,這個時機還沒來戰爭就爆發了,不過,機會還是有的。
皇帝好像越來越不信任自己了,內閣中唯一一個自己心月復近來也被皇帝給免了職,巴山雨那老頭看著自己的眼神里有著太多的幸災樂禍。
皇帝甚至當著眾大臣的面說︰「國丈,你年歲已大,不如讓眾臣為你分一點負擔吧。」當時自己惶恐不已,連連叩頭,擠出幾滴老淚以表忠心,皇帝這才笑笑︰「國丈,我是怕你太過勞累。」
不行,自己絕不能坐以待斃,得搶在皇帝對自己下手之前動手。
支高毫不猶豫,給自己早有聯系的若羌大王若都里滿休書一封,講了自己的要求,承諾了如果若羌人照辦到了,自己會給他們些什麼好處。
若都里滿看到肥肉自己送到嘴邊,哪有不吃的道理,立刻派大將元利休領兵進攻,在支高的授意下,西北守軍網開一面,將若羌人這條餓狼放入中原大地。
沒有任何防備的熹商國其他軍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最終讓若羌人直撲京師,把皇帝劫為人質。
禁軍外衛統領左含香事先已經被支高調去鎮壓叛亂,想回身救主卻是鞭長莫及。
而後就是支高沒有預料到的了,他的書信上是要求若羌人殺死皇帝,而後便像以往一樣,攜帶掠奪的財物退走,讓自己「舍命救下」的太子登基做個傀儡皇帝,自己來做攝政王,一掌天下。
可是若羌人怎麼不按牌理出牌呢?他們繼續停留在京城里是什麼意思?
支高不明白,急忙暗中寫信去問,得到元利休的回復是,要他們立即殺了皇帝以後就退兵可以,但是熹商國人必須與若羌人議和,並承諾歲貢白銀若干、絹帛若干、馬匹若干、美女若干。
支高氣得直跺腳,若羌人又壞了自己的一步計劃。
正當他考慮是否答應若羌人的議和條件時,他的耳目傳來消息,熹商國內多支軍隊接到太子的密令,已經開始進兵京師勤王。
完了,這完完全全打破了自己所有的計劃了,沒想到,自己以為完全捏在手心里的太子……自己的外孫,也月兌離自己的控制了。
支高氣得頭暈眼花,不顧一切就去找太子,一進門,就看見太子正和鎮國大將軍頭挨頭在一起說話,看見他進來,便高興地說︰「外公,我已經接到報告,說是有好幾支我們的軍隊已經逼近京師了,擊退若羌人,救出父皇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