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他們夏家太有錢不是,大門口而已,又不要看書,居然還裝這麼亮的路燈,她這麼寒磣落魄,遲早會被人看出端倪的,煙月的小心肝兒跳啊跳的,專找背影的地方走,卻仍感覺到光線刺眼得很。
好痛啊,每走一步,右腳就鑽心般疼痛,讓她想起童話故事里的美人魚,她用沾滿鮮血的尾巴走路,到底是怎麼忍過來的。
忽然有些微的響聲在空氣中響起,煙月只覺眼前一暗,投射到自己身上的強亮光線一下子消失了,眼前的亮度,恰好夠自己看清楚走路。
呵呵,她樂得直拍手,自己比美人魚幸運多了,天助我也。
隨著女人合起的手掌,就見風兒掀起她破爛衣服的一角,一抹雪膚乍然,凝脂般女敕滑,在夜色的映襯下,性感撩人!
藍熠蹙眉,暗罵了一句笨蛋,抬腳就追了上去
啊,好冷!煙月慘叫,低頭,再啊啊啊,該死的,她居然忘了自己的衣服扣不住扣子,這一歡樂拍手不打緊,衣服被風掀開,自己全走光了。
那些門衛,會不會正透過攝像頭偷看自己啊?又罵當然會啊,哪個男人不喜腥啊!
只見她手忙腳亂地抓住衣服,撒開腳丫子嗚嗚,也就是比剛才的龜速稍稍快了那麼一點點,月兌臼的腳是怎麼也跑不過兔子的。
藍熠再次收住腳步,女人,瘸著腳丫子也跑得動,一眨眼的功夫,居然逃離了大門。
遠離了夏家別墅,外面,是茫茫的黑夜。
秋夜,秋風;冷淒淒,孤零零煙月瑟縮了一下小小身體,抱臂向前挪移。
光果的腳板和腳踝處鑽心的痛,很艱難,煙月卻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來,否則,她不敢保證自己還能不能再走下去。
藍熠穿過大門,一陣疾行,伸手,與那女孩的距離咫尺之遙,卻僵了手指,
冷,第一次,他從別人身上感覺到寒冷。
人前嬉皮耍賴的女孩兒,卻在深夜獨行的時候,如此的冰寒!
想起,在他剝離她的衣服,指月復觸上她雪膚的一剎那,似乎,也是這般的清冷。有股不容置疑的疏離,讓人望而卻步,是自己心底的魔,驅使他想要佔有她。
沒有哪個女人,這樣無聲地拒絕過自己,他想,他一定要戰勝她,可是現在她背脊散出的清冷,淡淡的,卻足以讓他卻步。
就那樣,望著那個傷痕累累的女孩,艱難地邁出一步步。
身後,冷雲悄然跟上來,嗓音凝重︰「總裁,我送她回家。」
藍熠擺手,啞了聲音
大門口,有轎車的引擎聲,藍熠幾乎未加考慮,側行幾步隱身在路旁的樹影之中,冷雲不明所以,也只效法隱身。
雪白的轎車,在黑夜里緩緩而行,車燈映射處,是一個幾乎蜷縮成蝦球的女孩兒,長發散亂,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龐,還有赤腳,跛行,衣不蔽體。
那樣的孤單,卻仍舊努力地往前行走,如果不是有非要去的地方,如果不是有非要等候的親人,支撐著她,夏逸凡想,她應該不會有那麼大的毅力客服自己的痛苦,而一步步艱難走下去的。
夏逸凡忽然酸了眼楮,腳,不自覺地踩了剎車。
「小姐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
沉穩的,溫柔慈愛的嗓音,好溫暖啊!煙月邁出的腳步,漸緩
有暖流在心中劃過,似乎,黑夜,不再那麼恐懼;蕭殺的秋風也不再那麼的淒寒!
「小姐,你的腳受傷了。」夏逸凡彎體,手,伸向女孩兒腫脹的腳踝,視線,膠著在她滿是血污的**腳板。
煙月僵了那麼一秒才暖起的心頭,頓覺寒意升騰!
你的手臂受傷了才不過幾個小時,夏逸凡的嗓音再次響起,依然那麼的溫柔,卻讓煙月憎恨!
原來,他對誰都那麼的溫柔,即便是路邊受傷的乞丐。
原來,父愛,也不過如此!
好,以後,她再也不會夢想!
煙月緊咬著下唇,掂起腳步疾行。
「喂,小姐,我沒有惡意的。」
是啊,他沒有惡意,她知道,就是他沒有惡意的惡意,將她們母女拋棄,媽媽從此憂郁終身,女兒現在淪落成他要施舍同情的乞丐。
這樣的施舍,她寧可不要!
女孩兒一瘸一拐的,悶聲跑得更快,夏逸凡不敢追,以免讓她害怕反而傷得更嚴重。
「小姐,不要再活動了,否則腳踝會傷得更嚴重的。」
煙月抓緊了胸口,他哪里知道自己真正的傷口在哪里?他哪里知道自己的最痛在哪里?興許是悲憤,興許是倔強,煙月似乎再也感覺得不到腳的疼痛,逃得更快。
漆黑的夜,那女孩的腳板雪白,車燈映出她腳板上隱隱約約的血跡,夏逸凡的心,針刺般悸痛,月兒,就在幾個小時前,他的月兒也是這般地傷痕累累。
再也管不了許多,夏逸凡抬腳追上去,身後,車門打開
「爸爸!」
煙月僵住,手臂,被夏逸凡緊緊抓住,回頭,透過蓬亂的發絲望過去,夏君暉雪白貂毛披肩下,是一襲閃著晶光的黑色旗袍,頸間的鑽石項鏈在車燈下刺得人眼生痛
煙月的喉頭,有東西堵住,有什麼迷蒙了雙眼,好冷啊!
「爸爸,」夏君暉姍姍走過來,姿態高貴優雅,「施舍是要看對象的,不能濫施舍,對這樣不知好歹的乞丐,沒必要浪費我們的時間和精力。」
修長美麗的手臂,挽過夏逸凡的手臂,煙月眨眨眼,望著夏逸凡的手,輕輕松開自己,她趔趄了一下,咬牙忍住,看他們父女相攜轉身,那背影
煙月回頭,飛身而逃,腳上的痛,又算得了什麼!
夏逸凡回頭,那女孩兒已經跑了,顛簸的腳步,瘦削的背脊,在黑夜里,那麼的淒涼,那麼的孤單!
雪白的bmw已經駛出去老遠,把那小小的黑影,遠遠地拋在身後。
秋夜,再次陷入蒼茫的 黑,幾乎淹沒了那女孩的身影。
冷雲終于明白,老大為什麼不讓自己去送了,嘆了口氣
「老大,我看除了將她扔下樓的罪魁禍首,沒有人能幫到她了。」
「你又知道是我將她扔下樓的了?」藍熠淡淡地,嗓音卻刺骨的寒,冷得讓人起雞皮疙瘩,冷雲抖了一下
該掌嘴!他這個大嘴巴,不過他老大要去哪兒?眼看藍熠高大身形融入無盡的夜,冷雲連忙小跑跟上。
「老大,要我去開車嗎?」
「不用,你回去幫夏小姐善後慈善宴會就好。」
善後宴會?冷雲跺腳,他老大沒看見夏君暉已經隨著父親出去了嗎,他還善後個鳥兒啊!
不過,他還是乖乖的回去了,否則他這個空中飛人鳥會沒著陸的機會的。
長長的街,無盡的夜,煙月蒼白了大腦,讓自己機械地挪動著腳步,痛嗎?她早沒了感覺。
掙扎在社會底層的自己,只求活著,媽媽,等著女兒,很快,我很快就會回到您的身邊。
穿過喧鬧的街道,拐進窄小的胡同,沒有了霓虹燈,這夜,就更加蒼茫了。
煙月抬起頭,撥開散亂的發,天空,烏雲遮掩了明月,黑沉沉的,仿佛要壓下來般的沉重。
撫著牆壁,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身上汗濕的衣服緊緊貼著背脊,有秋風吹來,冷颼颼地冰寒,煙月連忙再次行走。
不能停下來,否則,她會崩潰,然後,再也爬不起來。
媽媽還在家里等著她,也許還沒吃晚餐,想到這里,煙月的腳步更加地疾速了。
寂靜的胡同,除了她腳板打在地面發出的清脆的回音,似乎,還有另一種聲音在背後響起,亦步亦趨,她停,他停她走,那聲音再次響起
雖然極力壓抑,煙月還是捕捉到了,多年行夜路的自己,這點警覺還沒有的話,小命豈不早就沒了。
煙月不動聲色,骨碌碌地大眼楮四處一轉,夜貓子般地發現一根枝條,彎腰攥在手里,腳步一刻也沒停。
「該死的壞蛋,敢招惹本小姐試試!」略略沙啞了的咒罵,在黑夜里特別的突兀,似是雷電劃破了夜的寂靜,那詭異的聲音,戛然而止。
「呵呵,就知道是個膽小鬼爛癟三。」
煙月甩著枝條,輕輕松松地繼續走,沒發現自己的腳步更快了,幾乎逃一般竄過巷子,巷子盡頭,有弱弱的燈光投射過來
煙月的眼兒陡地張大,有亮光在眸底閃現黑暗的盡頭,就是她的家,她奔波了大半夜,終于到家了。
煙月幾乎是在奔出巷子的一剎那,撲通一聲跪倒,然後,入鍋面條一般地軟軟倒地,仰躺在破舊樓前的空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所有的堅強和勇敢,在這一刻轟塌,就像她剛剛當作武器的枝條,在她丟在地上的一剎那,就斷成了幾節,此時,就算一個頑皮孩童,自己都無力對付啊。
秋日的夜空,呈現淡淡灰蒙,天要亮了!
「嗚嗚」煙月忽然哭了,再也忍不住,吊了一晚上的心,在這一刻崩潰,從細細的抽噎,到嗚嗚咽咽的痛哭。
這一刻,她不想壓抑自己,她到家了,家是她放松的地方,那些提心吊膽,那些疼痛難捱,她再也不要強忍。
黑夜里,陰影中,另一雙幽邃深凝的眼眸,黯沉重深,更沒發現自己,俊眉,攏起一座小山為這樣的一個陌生女人!
「嗚嗚」
「哇哇」
「嗚!」咦?自己的哭什麼時候變成了嬰兒鬧,煙月陡然掩住嘴巴,躺在地上,將腦袋轉了半個圈圈
「啊啊」變了腔調,那個聲音再哭。
暈,在另一邊,煙月再困難地扭過頸子,有女人蹲在那里張著大嘴巴嗷嗷大哭,那聲音煙月陡地瞪大眸子
「媽呀!」她大叫一聲,想來個鯉魚打挺,哪知,這身體痛得不听使喚,只好咬牙翻了個身,連滾帶爬地向著哭聲爬過去。
「哇哇,啊啊」哭聲繼續,而且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