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御花園里的花又俱都開了。奼紫嫣紅的,很是好看。前些日子的積雪也都化了個干淨,襯著花朵都濕漉漉的,很是靈動。蜿蜒曲折的小道,好像走不到盡頭。
「愛妃,你看這杜鵑花開的可漂亮?」尹佑瑾牽著月綰綰的手,走在御花園的路上,他從來不曾覺得,御花園的奼紫嫣紅如此的好看。
「嗯。漂亮。」月綰綰看著才不過剛剛綻放的杜鵑,微微露出一抹笑容,應道。
尹佑瑾的側臉在陽光下帶著幾分妖冶。他一直都是如此,邪魅而霸道。就如同剛才,不由分說的牽起了她的手。原本想要抽開的手,卻在觸及他認真的神情的時候猶豫了。今日就要離開了,何苦在違拗他最後的心願呢。
「皇上可喜歡看舞蹈?」月綰綰溫聲說道。
「舞蹈?難道愛妃要跳給朕看麼?」尹佑瑾听到月綰綰的話,眼中顯出一絲興味,嘴角微微勾起。
「就怕臣妾跳的不好。」月綰綰垂下眼眸,手中緊緊握著七日不死丸。就讓一切在絢爛的舞蹈中結束吧。這一場恩怨,這一場宮廷紛爭,都結束吧。
「那朕可就有眼福了。」尹佑瑾輕輕松開月綰綰的手,站到了不遠處,帶著笑意看著月綰綰,眼角眉梢之間都染上了笑意。
沒有音樂,只有飛揚的舞步。足尖輕點,身體如同飛燕般輕盈而飄逸。奼紫嫣紅的花海此刻都淪為了陪襯。
尹佑瑾看著在眼前翩然起舞的女子。仿佛天地之間都只有這樣一個女子在清靈的旋轉。眼前的容貌漸漸模糊,化為那張讓他魂牽夢縈的臉。他知道,她就是她。即使是不同的面容,他也知道。
月綰綰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那笑意一直溫暖進了尹佑瑾冰冷的心。舞步越轉越快,月綰綰悄悄地把七日不死丸放進了嘴里。感覺到藥丸入月復之後,她身上的力氣在一點一滴的抽離。
七日不死丸。可以保你七日不死。但是服下藥物之後會出現假死的癥狀。
腳下的舞步逐漸虛浮,月綰綰的身子如同破碎的蝶翼一般輕飄飄的向地上倒去,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意。
尹佑瑾臉上的笑意在那一刻戛然而止。他驚慌失措的一步上前,接住了月綰綰癱軟無力的身子,看著月綰綰慘白的臉。
「皇上,臣妾恐怕是要死了。」月綰綰的臉上帶著淒絕的笑意。尹佑瑾,這深宮不屬于我。而你,也不過是我生命里的過客,我們的相遇,你就權當是一場夢境吧。
嘴角慢慢漾起真心的笑容,玉辰,離開這里,我們就可以相守了吧。
「胡說。朕不許你死。」尹佑瑾看到月綰綰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給月綰綰不斷的輸送內力,可是卻感覺想沉入大海一般,毫無反應。她究竟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就這樣了呢。
「還請皇上忘了臣妾吧。臣妾大仇已報,再無生念。」月綰綰淡然一笑,不過是個妃子罷了。他是要成就霸業的男子,何苦在乎。甚至連她都不明白,他為何會喜歡上這樣一個平凡的「她」呢。
看著月綰綰的眼楮一點一點的閉上,原本如花的笑靨一點一點的僵硬。尹佑瑾的神色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慌亂和無助。
「綰綰,我求你,別死。」尹佑瑾緊緊的抱著月綰綰,好像一松手,她就會永遠消失一樣。
月綰綰的眼楮一點一點的閉上。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她就是血月綰綰。
所以那日他封姚雪心的時候一起冊封了她,只是為了護她安全。所以他明明很關心她卻一直未曾寵幸她,只是為了讓她不會成為那些妃嬪對付的人。所以他會那樣輕易的答應她的要求,幫助她。所以他會在攬月閣等她,叫她不要離開。
他說,綰綰,我求你,別死。那是怎樣的絕望和哀求。對于一個帝王。這一個求字,該是多難啟齒。只怕是比死還要難以面對的一個字吧。可是,他說,求她別死。
是誰說,帝王無情。這樣的情深意重,來自一個帝王,該是多麼的可貴,可是,她終究還是要負了這一段情啊。
不是因為他不夠好。而是她的心,早就被那白衣出塵的身影填的滿滿了。這一生,因為遇見了他,便再也不會為別人動心了。
「怎麼樣?」尹佑瑾的手還死死地抓著月綰綰的手不曾放開,他看著太醫惡狠狠的問道。
「啟稟皇上,蘇妃娘娘是身中劇毒。」太醫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
「朕問的是結果。」尹佑瑾的語氣冰冷而陰鷙,仿佛整個屋子的空氣都被凝結成了寒冰一般。
「蘇妃娘娘已經仙逝了。」太醫的頭更是低的很,幾乎就要和大地貼在一起。
「仙逝?混賬。你膽敢欺君。來人吶,把他給朕拖出去砍了。」尹佑瑾听了太醫的話,卻是輕輕一笑,隨手把太醫揮出去老遠,然後緊緊的握著月綰綰的手說道,「朕不相信,不相信。」
月綰綰的眸子還是緊緊的鼻子,長長的睫毛落在臉頰之上,臉色不如昏厥前那般蒼白,反而紅潤了一些,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門外傳來太醫淒絕的叫聲,尹佑瑾置之不理,只是握著月綰綰的手。
一連三日。尹佑瑾都沒有上朝。所有來攬月閣請他上朝的大臣都被轟了出去。三天三夜,他一直守在月綰綰的身側,沒有吃過飯,也沒有睡過覺。
「綰綰,你當真這樣狠心,寧願選擇死,也不願意留在朕的身邊麼?」尹佑瑾的臉色很是憔悴,可是握著月綰綰的手卻不曾放開。
「綰綰,你可知道,從你破了若仙居的比試,你就已經走進朕的心里了。那樣的風華絕代,那樣的玲瓏聰慧,那樣的堅韌果決,那樣的了解朕。」
「綰綰,你可知道,朕為什麼留下蘇芷若的性命?只是因為朕知道你恨她,留下她,才可以留下你。可是你竟然不想再報仇了麼?」
「綰綰,留在朕的身邊,真的有那麼難麼?你為什麼要騙朕,為什麼要告訴朕你不會離開,在朕開心的時候,再給朕一個晴天霹靂?」
尹佑瑾握著月綰綰的手,不停的說著心里的話。
「皇上,左相尹佑澤求見。」守在門外但監通報道。
「不見。」尹佑瑾冰冷的回絕,「朕不是說過,誰都不見。」
「七弟。你這是何苦?她已經死了。」尹佑澤和尹佑瑾從小一起長大,關系很是融洽,尹佑澤的性子又是放蕩不羈,哪里管什麼禁令,直接闖了進來。
「我不相信,她就這樣離開了。」尹佑瑾握著月綰綰的手還是執拗的不願意松開。
「我真不明白,這個女子有什麼值得你這樣的?」尹佑澤並不知道蘇兮悅就是血月綰綰,看到蘇兮悅姿容平平,平日里也沒有听聞她有什麼特別之處,不由問道。
在尹佑澤的心里,尹佑瑾就是神話一般的存在。那個時候,董菁菁剛死,柳芯蕊也是很不受寵的,就是憑著尹佑瑾的強大,才把柳芯蕊一點一點扶向皇後的寶座,而他也是在尹佑瑾的庇護下長大的。這點叫身為哥哥的他,很是慚愧。
「我不知道。也許是宿命吧。從我第一眼看到綰綰的時候,我就已經愛上她了。」尹佑瑾看著仍是毫無生氣的月綰綰,輕輕一笑,似是自嘲。
「綰綰?你叫她綰綰?」尹佑澤听到尹佑瑾的話,臉色大變,看著床榻之上的女子,露出驚訝的神色。
「不錯。她就是血月綰綰。」尹佑瑾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了無生氣的月綰綰,說道。
「若是她,七弟這樣,倒也不奇怪。」原來是月綰綰,那樣風華絕代的女子,倒也不枉費七弟動情。
「玉辰那里,可有什麼動靜?」尹佑瑾慢慢從月綰綰身上移開目光,看著尹佑澤問道。
「毫無動靜。仍如平日一樣。」尹佑澤略有狐疑的回答道。
「怎麼可能毫無動靜?玉辰對綰綰的感情,可不是假的。」尹佑瑾听到尹佑澤的回答,不由蹙起了眉頭,疑惑的看向毫無生氣的月綰綰。
「玉辰心性堅韌,城府極深,為人又是淡漠之極,也許愛情對他而言,沒有那麼重要吧。」尹佑澤也只能這樣解釋。
「不可能。」尹佑瑾的眼眸中露出了思索的樣子,對尹佑澤說道,「你可知道有什麼藥物可以讓人看起來像是中了劇毒而亡?」
「難道是,七日不死丸?」尹佑澤思索了一會,驚喜的說道,「七日不死丸是月影樓的獨門秘藥。服下之後人會像中了劇毒一般,可是七日之後就會自動蘇醒。」
「是麼。三哥,你立刻調集落雪山莊的人馬,暗中把守住攬月閣。」尹佑瑾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陰鷙和殘忍,「還有,派人看守住御史蘇修一家。」
「是。」尹佑澤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就離開了。
「綰綰,你為何要對我這樣殘忍。」尹佑瑾緩緩松開了握著月綰綰的手,臉上露出邪魅而霸道的眼神,「綰綰,不會放你離開的。這一輩子,你必須是我的皇後。」
最後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尹佑瑾一甩袖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攬月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