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妖嬈︰王妃要休夫 第十八章 一念放下

作者 ︰ 納蘭無常

卿君做了一個冗長的夢。愛睍蓴璩

夢中有秋水長天的藍圖,有嘉靖陵墓的動蕩,有子佩盈盈倩笑,有子衿穩妥袒護,有江浸月溫潤如玉,有蕭儀君粉面含春,有煮鶴針鋒相對,有焚琴端莊淡雅,有碧池嬌俏伶俐,有小翠柔情蜜意,有老村長的溫吞,有復生油光滑膩的貪婪目光……惟獨,沒有夜無儔。

醒來之後,人便已然在堂皇富麗的七王府了。

卿君已經被七王禁錮湛王府足足一個月了。宮人盛傳是卿君密會舊情人教七王發現,當下盛怒難消,將七王妃禁足,靜思己過。

然則這肇事者江世子也忒沒有眼力勁兒,于這般風口浪尖向皇帝請奏賜婚,求娶平陵的儀君郡主。合該被皇帝一票否決。

當夜江浸月潛入湛王府。坐在卿君內殿的茶桌旁,自斟自飲了杯好茶,對著卿君笑的春風得意,絲毫沒有半夜潛入有夫之婦閨房的羞愧。

卿君看清來人,套了件袍子,起身。頭發披散著,清淺莞爾︰「江公子好興致!」

江浸月放下杯子,饒有意味的將卿君從上打量到下,又從下打量到上,溫吞道︰「你這殿里風光好,便來瞧瞧。」

卿君听著便氣不打一出來︰「你豈非不知這宮里夜無儔的金吾衛見縫插針、無所不至。當日我便不解,既無甚要事,你為何這般費心相邀。原本我以為,你引我至桃林,是想讓我看見夜無儔同焚琴那朵桃花。至今我才後知後覺,你是想借我博七王的怒氣,讓皇帝駁回你請求賜婚的折子!欲擒故縱,面子里子你都賺了,此計甚妙!先後兩次做了你的棋子,難道你命中是我的冤家不成?」

江浸月頷首作揖,道︰「如此一來,我也求仁得仁了。」

「求仁得仁?我這湛王府被你害的如今宛若冷宮,也是你所求之‘仁’嗎?」

「然也。知我者莫若卿兒也。」江浸月的難題迎刃而解,人也隨之開朗起來。

「世子此舉著實令人費解。娶了那蕭儀君,你豈非如虎添翼?緣何執意若此?」卿君不解。

江浸月步步緊逼向卿君,目光在她身上游弋,似笑非笑,強行將卿君的手按在他胸膛,道︰「這里不願,誰可奈何?」

卿君承認自己被電到了,迅速抽回自己的手,以此同他絕緣。鎮定了幾分,卿君道︰「若連這般言語我也相信,那就白白被你騙了兩次。」

「你曾鄙夷我只貪你榮公ど女的身份,如此你該明了,若非心之所屬,即便皇親貴冑,即便父命難違,又能奈我何?」江浸月眸中含情,那股子傲氣直逼卿君。卿君想,江浸月同夜無儔,這兩個男人將來必定會有一場酣暢的對決。

卿君忽而想起一樁著緊的事,從博古架的一本古書的夾層內翻出一個信封,交于江浸月手中,道︰「日後,我每月初一十五給你寄一封平安信,若哪日中斷的,便是我‘光榮’了,你將這封表明‘焚琴’存在的密函交付蕭伯殷之手,深宮危機四伏,這便是我的護身符。」

江浸月的表情凝重起來,忽而又裝傻道︰「什麼焚琴?」

卿君沒好氣笑道︰「你這表情也太浮夸了,演戲一點兒也不走心。那日桃林之中,夜無儔同焚琴這一場才子佳人的戲碼是你引我去偷窺的,你豈能不知何為焚琴?」

江浸月比方才更加凝重的低沉著聲音,問道︰「如此說來,你知道焚琴為何人了?」

卿君搖頭輕嘆︰「距離太遠,她蒙著面紗,根本辨不分明。」

江浸月卻略過一絲失望神情。

這古怪的神情被卿君盡收眼底,到底焚琴是誰?江浸月定然知曉,但是看情形他也定然不會告之自己。這焚琴必定是個極其微妙的所在。否則,江浸月不會選擇這麼迂回的方式來告之她的存在。卿君出神的想著,被江浸月淺啄了額頭,待卿君要想做些什麼以維護自己的三貞九烈形象時,江浸月已經一個空翻,奪窗而去,殿內,空余一室月華。伸手模了模剛剛被輕薄的額頭,不覺手似觸電般。只得緩緩放下,按耐住自己心動過速的胸膛。如果,他這個吻是為了要擾亂她方才探究的心智,那麼,他做到了。

若江浸月關于「心之所屬」的那番言論並不屬實,那麼這背後一定有著什麼強大的令他不敢娶蕭儀君的理由。

又是一個清晨,睡到自然醒,這冷宮歲月倒也自在。湛王府偏僻,無甚閑人打擾,倒也省下了不少應酬客套的功夫。

卿君信步走到那一片芍藥邊,那人種下的這片芍藥如今已然妖艷生姿,不禁悲從中來,口中默念︰「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身旁的無缺乖巧的勸慰︰「皇上許是誤解了娘娘同世子。別人不明就里,奴婢們在一旁可是看的真真兒的。等日子一久,皇上瞧見了娘娘的清白之心,娘娘定然能回復當日榮寵。」

卿君不語,只是還她一記寬慰的笑容。記得當日,她故作深沉的教訓她們「盛衰無常」,沒想到,一語成讖。這深宮之中,能有幾個真心待自己的人?襲人、無缺,謝謝。

她們自然不會知曉,實則虛之,虛則實之。七王的盛怒,表演得太過浮夸,騙不了她林卿君。其實最不希望西蜀同平陵聯姻的便是這七王了罷。卿君在這關鍵時期同這樁聯姻的關鍵人物鬧的這一出桃色緋聞,正中七王下懷。誤解她?心里感謝她倒是真的。

她並不認為七王真會為了吃醋而對她動怒。他們之間,先前便不是這樣的關系。而今,她知道了焚琴的存在,更不會這般想。焚琴,才是他傾心以待的女子罷?她似乎常常不在他身邊,而自己竟連做她的替身都不夠格。想到這一層,卿君便心煩意躁。搖搖頭,深呼吸,振作,即便是冷宮棄妃,也不能失了格調。

隨即便看見一襲黑袍縵立遠視——夜無儔。看這一身的形容,許是剛剛下朝。他身後的納蘭敦儒等一眾人都謙卑的低著頭,所以他的身影被無限放大,大到此刻卿君眼中,只有他一人。

夜無儔下了朝便趕來了湛王府,站在殿外孑立良久,徘徊良久。直到看見她踱步走至那片芍藥旁,悵然若失的模樣,這些天陰霾的心一下子晴霽。

那日送走焚琴,便收到葉扁舟的密報︰七王妃私會江世子。他當即便鎖了眉。待他細細看過密報上七王妃同江浸月二人交談的細節,眉頭隨即又舒緩開來。對著葉扁舟喜不自禁道︰「看來七王妃對這江世子是極不上心啊。」

之後便徑直向湛王府走去,這段時日,去湛王府的路,走的勤了些。

到了之後發現卿君不在殿內,左右丫鬟也沒帶上。仔細等著,等她回來了,便要拿這私會一事做做文章,非逼得她求饒明志不可。听得殿外聲響,知道她已然回殿,這麼慢,蝸牛麼?邊朝殿外走著,邊佯裝怒意︰「七王妃,本王候你多時了!」

待看清了七王妃的形容,著實吃驚。她是從哪弄的這一身狼狽?還有這滿臉的頹敗。難不成,當真為了江浸月即將大婚失意至此?方才在江浸月面前所說的那番凜然的豪言壯語,只是偽裝?難不成,在他所不知曉的歲月里,她對江浸月果真動了情?在他看不見的角落里,他竟然叫她「卿兒」?她竟然,因為他的監視而目露鄙夷神色,她竟然說他「心胸氣度,貽笑大方」!

她竟然要他們之間「干淨純粹」?本王偏不。夜無儔方才瞧見她依舊失意模樣,不覺心情大好!並非他落井下石。據他推測,若悵然是為江浸月,那麼如今江浸月的折子被駁回,她理當欣然才是。可見顯然,她的惆悵同江浸月無關。

不管如何,七王這些時日愁雲慘淡的心終于微霽了。大步跨進這湛王府,于卿君面前站定,睥睨。卿君無甚悲喜的行禮︰「參見皇上。」

他沒有于她將行未行禮之時伸手將她扶起。待她行了禮,他傲慢的說了句︰「免禮。」

二人進了內殿,七王隨即便摒退了左右宮人,所有人訓練有素的迅速退卻,空間交付給了二人。

「七王妃這段時日思過,悔悟過來了麼?」七王揶揄。

卿君不做回應。

七王不動神色行至卿君面前,俯身在她耳邊輕語︰「以後,可要老實些。」

卿君的左耳被他噴薄而出的呼吸打的滾燙。可是她依舊一副冷若冰霜模樣。不免讓七王討了個沒趣。

七王怒道︰「本王對你還不夠寵愛嗎?究竟怎樣,你才會老老實實做本王的妃子?」

「我要的,是天下無雙。販夫走卒給的起,皇上未必給的起。噢,非也,不是未必,是定然給不起。」既然不在你心尖上,那麼逢場作戲又何必?既然不是無可替代的那個人,寵或不寵,又有何分別?

見七王一臉愕然,卿君一字一頓道︰「這玉碎瓦全之別,夜無儔,你當真不知嗎?」

七王一甩衣袖,盛怒離去。

望著七王的背影,卿君心中默想︰一念放下,萬般自在。她寧可這般對自己殘忍,勝過來日忙不迭的收手,連墮落的美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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