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君在這乍暖還寒的春潮中堅持日日沐浴,可笑的是在自家府中待遇竟不及在平南王府做質子時的半分!火炭、暖爐什麼的便不要奢望了,有時熱水竟也要精打細算著使。
卿君窩在木桶內溫吞的湯水之中,嗟嘆︰「靠,這是到了計劃經濟了麼?」
忽而有些懊悔當日沒有讓姐姐儀君「暗爽」個夠,逞一時口舌之快,最終受苦受難的還是自己。姐姐自那日帶她上了趟館子之後便杳無音訊了。當初說好的「往後,每每得空便捎上妹妹外出品菜」的知心姐姐轉眼玩了失蹤。便是這幾日傷風也不曾過來瞧上妹妹一眼。
如今她這「個園」之中一應用度更加短缺了。子衿、子佩的月俸也羞澀的可憐。她用先前夜無儔那廝給她的銀兩接濟了她們。據說二人的月俸便是家中的經濟支柱。如今因著自己一時逞強便要他人代為受過,真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善哉善哉!
日常洗衣、打掃的家僕也盡數被撤走,如今這些粗重的活兒也分攤到了子衿、子佩身上。看來,蕭儀君這是將自家情郎外出偷腥的氣也一並撒到她身上了。
人在屋檐下,不低頭,便撞到你頭破血流。如今,她算是堪破這其中道理了。
想到悲切之處打了個噴嚏。這幾日時常昏沉倦怠,畏寒怕冷,請了府中醫者,說是邪寒入體。她果真是著涼感冒了。
一碗碗黑乎乎的湯藥下了肚,卻總也不見好轉。枉她自詡女漢子,卻堪堪被小小感冒給撂倒了。
近日身子越發不支,這沐浴事宜自己也是折騰不起,便叫著子衿她們二人從旁協助,自己落得做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廢柴。想已經感冒了這些時日了,即便不吃藥,單單靠自身免疫也該復原了,更遑論自己一碗復一碗空前配合的皺眉往肚里灌藥?
咽痛、鼻塞、咳嗽、流鼻涕等等感冒癥狀皆已盡數消散,只是這身子卻越發沉重,說不出什麼不適之處,只是倦懶的緊。她私心想著近日感染風寒,興許自己的元神同這身體會有排斥反應吧,于是,也沒有在意。
夜無儔有些時日沒來了。鶯歌燕舞在旁,分身無暇吧?她不知道自己用糟糠之妻這樣哀怨的情緒來想這樁事情對不對。似乎,他們並非這樣的關系。而他們又是什麼關系呢?
她想,他們之間僅有的一點曖昧關聯便是︰她曾經些許中意他。如此罷了。
她對儀君逞強說自己只是嫁給他七王的身份。然則他夜無儔又何嘗不是娶她榮公ど女的名號呢?他們之間,誰又是純粹的?誰又是高尚的?
他不過是想利用大婚的幌子逃月兌青川這座禁錮了自己十年的金絲籠。選擇她不過因為她有個土豪爹,新貴同落寞皇子的聯姻,一拍即合,各取所需。或許,還有關于江浸月的障眼法,但那些都是同她蕭卿君半毛錢關系沒有的外因。
說到底,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絲毫感情基礎。想到這兒,一陣困頓襲來,正欲上榻睡覺,房門被開啟,她循聲望去——夜無儔。
她不願在他面前顯現半點弱勢,尤其是那日見識過他的風流之後。卿君隨即起身,雖腦袋暈沉,仍勉力維系著自己的最佳狀態。
「喲,稀客!」她故意扯著嗓子,這樣誰也看不出她的頹敗。
「听聞你傳了府中醫者,我來瞧瞧你。」夜無儔似乎見不得她那一副冷言冷語的模樣,陰沉著臉,回道。
「這理由听來牽強,但好歹也算個明目。你瞧也瞧了,未婚夫君的義務也盡了。如今我生龍活虎,動如月兌兔。七王爺的心意,我領了。一路順風,恕不遠送。」卿君學著平日里儀君那副碉堡模樣,向夜無儔下了逐客令。
夜無儔原本便不明朗的臉越發清冷了︰「既然已無大礙,隨後便隨我赴宴。」
「七王爺這是通知我呢?」在外尋花問柳之後竟還如此理直氣壯!她若但凡有點兒血性也斷然不會輕易逆來順受!
「正是!」夜無儔從容在她房中的圈椅上入座,看樣子是做好了同她打持久戰的準備。
「不巧的很,我今兒雖則身子無恙,但卻心情抱恙。恐怕,不適合那種賣笑的社交場合。」卿君別過身子不看他。
「不願賣笑,不賣便罷,倒這般矯情的緊!」七王的面色較之先前更凜冽了。這個心機女子,端的是在這里蠱惑人心,自己已然不似先前那般被她愚弄了。原本,蕭伯殷為他設的宴,她去與不去,無關宏旨。既然她不願去,那他便偏生要逼迫她。如此這般,才算泄了先前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憤怒!
「這種筵席,免不了要對著些面目可憎之人,不去,省的自己糟心。」
「蕭卿君,如你自己方才所言,本王是在通知你。」七王已然失去了同其周旋的耐心,其情緒目測正處于發作邊緣。
子衿見氣氛不佳,上前勸慰自家小姐︰「是啊小姐,正巧你還沒用膳,不是一直抱怨伙食清苦嗎?況且同席吃飯,也可各自修行啊,不待見之人不瞧便罷,莫要同自己過不去啊!」說著,一個勁兒對卿君朝七王那邊使眼色。
卿君愈發氣不打一處來。這廝在外偷腥,回來還充大爺,這日子是沒法過了!她忿忿然望著夜無儔清冷的面色,正欲挖苦幾句,卻被對方擋了話頭。
他冷冽啟唇,道︰「你若還想安享我七王正妃的名號,便起身歸置,隨我出席,否則,普天之下,想嫁給本王的女人,熙攘如雲。即便是蕭伯殷的女兒,也不只你一人!」
他此言不假。他只是想借婚嫁之名回歸西京權利中心,她雖為最適宜人選,卻並非「不二」之選。要籠絡蕭伯殷,他也不止她蕭卿君一個女兒。在政治聯姻這樁事情上,蕭儀君同她是可以等價的。
而夜無儔的言語,仿佛又回到先前喂她毒藥時候的淡漠疏離。她原本以為,這段時日,他們已然不同以往了。
她听懂了其言語之中威脅的意味。可她沒辦法瀟灑的回一句︰去你大爺的名號!本小姐不稀罕。
她分明是稀罕至極!她分明需要這個迅速躋身西涼皇室的機會!也分明對于自己能這樣佔著他正妻之位感到欣喜雀躍。所以,他的威脅頃刻間便奏效了。她妥協了。
任丫鬟們給自己穿戴,自己木然望著銅鏡中自己,以及,身後那人的輕蔑冷笑,也在這銅鏡之中肆意清晰。
果真是心機頗深的女子。不過貪慕些許虛榮,本王多的,便是虛榮!這麼想著,為何,覺著自己並非憎惡眼前女子?而似乎,竟然有種,打情罵俏的疏朗!
這幾日緊鑼密鼓的部署。封恬來報,太子已然抵達西京。他現下所要做的便是等待。等鷸蚌相爭之後,自己迎娶嬌妻回京,到時候順便收拾殘局,坐收漁翁之利。
被困青川無從月兌身?無妨。人皆有所圖。江浸月的貪圖便足以為其保駕護航,順利逃離。現在事實證明,江浸月同自己已經建立起了革命同志般同舟共濟的感情。
手中無兵馬?無妨。他自是有法子兵臨城下。
似乎,所有都在他的把玩之中游刃有余。先前,唯獨她,是他無法掌控的例外!
如今,對他而言,再無例外可言。而她,不過也應了他慣常信奉的那句「人皆有所圖」。有所圖,便就有軟肋。有了軟肋,又教別人掌控,這戲,便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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