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卿君來說,生離死別大抵如此。你在一群人的倉惶之中漸漸沉澱,沉澱,沉到底。如同上一世在嘉靖皇帝陵墓前的動蕩,如同這一世在自己閨房的珠簾翠惟間垂死掙扎。
很多人影晃動,真實的,虛幻的,重重疊疊,糾結在模糊的夢境之中。
「唔,這藥有七八分毒性,這普天之下也只得本王可解。無論你先前在假山後听得什麼,都最好忘干淨。你可以繼續假裝純良,本王卻不喜冒險。」
……
「無儔,這段時日,分身無暇,解藥的事,便忘卻了。我……你一貫知我性情,斷然不會惡毒至此,存心至她于死地」一女子在夜無儔身後道。
夜無儔坐在床榻便,目不轉楮盯著塌上奄奄一息的美人,悠悠開口,道︰「從前如何,已失落無考,本王不再追究。可是焚琴,往後你要學著接納她。如同接納碧池一般。」
「可是,你待她,我瞧著並非同待碧池一般!」焚琴執拗。
「本王許諾于你的不會因為任何人改變,你大可寬心。你無心忘卻也好,存心惡毒也罷,事已至此,只要是你焚琴,本王便一概不咎。本王所言或許苛刻,你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但希望你明白,蕭卿君的閃失,便是本王回歸西京的閃失。蕭卿君的差池,便是本王逐鹿皇權的差池。從今而後,本王會傾力保她萬全。你們若尊本王為主,便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夜無儔身後除了焚琴,其余個人紛紛頷首認同,片刻之後,焚琴也終究低垂下了高傲的頭顱。
忽而月復中一陣刺痛灼燒,卿君又昏厥了過去。
恍惚之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便又開始折騰起來。似乎還有江浸月,卿君想著,若此刻她能開口,定要向奮戰在第一線上的醫護工作人員表達崇高的敬意!同時,對小江漸生「再生父母」之感。
她是怕死的。她的怕死,跟旁人的貪生不同。經歷了魂穿,她清楚的知道這一世的死亡便是永久的終結。她將陷入無休止的暗夜和死循環。所以,倒下的剎那,小江篤定沉著的施救,讓她感念。
也不知,折騰了多久,她勉力支撐起了沉重眼皮。看見了,夜無儔,蕭儀君,煮鶴,夜無非等人。所有人面上皆是欣喜雀躍的神色。卿君第一次享受這種中心捧月萬眾期待的優越感。
笑的最妖嬈的便是此刻正坐在塌上的夜無儔。卿君仿佛想起他方才說的︰她的閃失便是他的閃失,她的差池便是他的差池,他會保她萬全……等等之類的話。
這仿佛比所有情人間的甜言蜜語還要令人有安全感。往往,風花雪月,轉瞬消散,倒不可靠。而他同她之間的被偽裝成微微桃花色的權謀一場,則始終堅挺。
「江浸月呢?」卿君攢足了氣力,眨巴這迷蒙的眼楮向身旁的夜無儔詢問著。
夜無儔聞言,方才面上激越無比的神色立即變了,似乎有些怒意問道︰「你說什麼?」
卿君不明就理,他之前還夸下海口說要保她萬全,如今卻是怎麼了無端冒火?她顫巍巍道︰「不是他救了我麼?我現在醒了,照理你們得找醫生來復診,看看我情況啊!」
「江浸月何在?」夜無儔死死盯住她,大吼了一聲。卿君知道,他是在問他身後的煮鶴。遂朝煮鶴尋望,順帶向他投去同情眼神︰攤上這麼個陰晴不定的主子,苦了你了。
「江公子一直在門外守候著,是否這便將他請來?」煮鶴穩妥作答。
夜無儔的怒意便更甚了,吼道︰「那還不去?這般聒噪。」
煮鶴委屈看了夜無缺一眼,不明白自己說了句實話,那江公子確是在門外候了一夜,這爺怎麼就盛怒了呢?果真踫上這蕭卿君便沒好事。這般想著,邊朝門口走去,邊白了眼塌上的罪魁禍首——蕭卿君。
他眼中的惡意卿君怎會看不到?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在自家主子那兒受了氣,卻遷怒于無辜的我!姐姐我剛剛便是白心疼你。了!這麼想著,想調整下坐姿平復下心情,看一眼瞥見身側夜無儔冷冽的神色,便歇了。
江浸月進了來。子衿、子佩也一並進房。自家小姐生死未卜,夜無儔那廝卻殘忍將她們隔離,不能照料塌前。
江浸月亦步亦趨行至卿君塌前,但夜無儔仍死死盯著卿君,沒有起身讓位之意。卿君給他使了很多眼色,他只當沒看見。
江浸月溫潤啟齒︰「不若我給卿君把脈瞧瞧?」
夜無儔僵著張臉,起身往榻旁鼓凳上坐下來,煮鶴立馬上前給他斟茶。
江浸月拽過卿君的手腕,摩挲著把脈,又輕捏住卿君的下巴,令起張嘴吐舌。一番望聞問切,神色終于輕松了一些。看著神醫國手不再神色凝重,卿君懸著的一顆心也總算放下了。夜無儔在一旁依舊是黑著張臉。
「卿君現下亦無大礙,我稍後會用綠豆、金銀花和甘草急煎給你服用,便可將你體內殘余毒性清除。」說完對著身後的子衿、子佩說︰「昨日用了碳灰和皂角水給卿君催吐,她現下月復內空空,需要進些細軟流食,方可服藥,否則,卿君胃子受不住。」
子佩連連點頭應下,轉身立即去準備給卿君準備膳食。
江浸月轉而又對卿君細語呢喃︰「身子不適便要同我說。」
「嗯。我一定不同你客氣。這已經是你第二次救我于危難之間,大恩大德,我……我……」卿君在身上模索了半天也模不出什麼足以酬謝救命之恩的物件來。「我身無長物,也沒什麼可以酬謝的,但日後,公子有任何用得上的地方,我當效犬馬之勞!」卿君越發雞凍。
倒是江浸月始終面帶淡淡笑意,輕輕拍了卿君肩膀︰「雖則你我如今……但也算故人,何必生分了?莫要與我客套,卿君。」
「蕭卿君忝為不才在下本王的妃,江公子這般人前人後直呼名諱,怕是不妥。」夜無儔放下茶盞,冷冽說著。
江公子倒也不介懷,向卿君笑了笑,便起身朝房外走了。
直到房門被關閉,蕭卿君終于難耐一直隱忍的怒火,朝夜無儔道︰「毒是你下的,我沒有怪罪你分毫,依舊以德報怨,笑臉相迎,你倒好,卻來這般對待我的救命恩人?」
「不單是你的救命恩人,還是你的初戀情人!既這般難舍難分,當初何苦同意本王求親?」
「夜無儔,你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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