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B市的機場出來提了車向市區開,有一點堵車,賀遲開的也慢,這一段路竟讓喬落覺得很長很長。
她無意識的用手指摩挲著車門把手,有些緊張。
一輛寶馬從偏路插上來與他們並排,看樣子想要抄他們的車。賀遲面無表情的不知在想什麼沒有注意,那輛車似乎很不滿意越野車以這種速度在路上行駛,很挑釁的一打方向盤就險險的切到他們車的正前方,甚至還惡霸的減速故意壓車。喬落一驚,下意識的輕呼一聲。
賀遲這才反應過來,他只是皺了皺眉,按了兩下喇叭。然後開了揚聲器,對著對講機沉聲說︰「前面的車讓開。」
寶馬的車主回頭看了看他們的陸虎,然後像是嚇了一跳,迅速打方向盤離開了車道。
喬落則有些詫異的看向仍是表情淡淡的賀遲,這位賀大公子顯然心情不好。
車里那些揚聲器甚至是警用燈都是每次整修時工作人員給配的,但她還從來沒見賀遲用過。他為人雖然霸道,但是在公眾場合卻相當注重影響,甚至是克制的。
喬落捏捏手心。
眼看小區將至,喬落暗吸口氣,咬咬牙,終于貌似滿不在乎的開口︰「喂!你能不能別總開這陸虎來我們公司?」
「陸虎怎麼了?」賀遲一挑眉。
喬落揚眉︰「太招搖!」
「陸虎怎麼招搖了?滿大街都是!賓利能停就行?!怎麼歧視我們陸虎是怎麼招啊?」
喬落眼角一跳,語氣依舊輕松︰「你那是黃包車都沒人管!也不看看你那車牌你!看把我們保安嚇的!」
「切,成!你們保安最金貴還不行麼!大小姐你說什麼是什麼!」賀遲短促的嗤笑一聲,吊兒郎當的應,只是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因太過用力而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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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後第一天上工大家都有些懶散。
意料之中的,顧總上午就來磋商項目細節。
喬落看著瘦削了很多的顧意冬覺得惘然。
在年少的時候,他們曾經如此青春飛揚,臉頰飽滿雙眼瑩潤,執手豪言說今後要稱霸金融圈。
喬落看看自己,她試著給自己一個寬容的微笑。
哪里奠不是天?
她閉上眼,看見黃山紅霞滿天。
中午的時候她直接撥通顧意冬的手機︰「我有話說。」
喬落讓顧意冬的將車停在兩條街外,她走過去上車,顧意冬說︰「找個地方先吃飯?」
「不,我只說幾句話就走。」
「如果是拒絕我的,你可以省了。」顧意冬看一眼喬落的神色轉過頭去,側臉冷硬,「喬落,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可是我也很清楚。顧意冬,而且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我現在比你清醒。」
「你憑什麼?」
「憑我想了七年,而你只有這短短幾個月!」
「幾個月足夠讓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顧意冬看著喬落,貴氣的鳳眼中斂著刻骨的情深。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要失去的是什麼?」喬落回視他。
車中立刻安靜的只剩淺淺的呼吸聲。
「落落,你在關心我是不是?」顧意冬輕聲問。
喬落轉頭目視前方︰「我只是不想承擔責任。」
顧意冬眉間一跳,起了褶皺︰「這與你無關。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罷了。」
喬落扯起一側嘴角,不能控制的尖銳︰「你切斷我們在美國的資金時也是這麼想的吧?與我無關,做你應該做的,是不是?」她看著顧意冬的臉一瞬間因痛苦而扭曲,她仔仔細細的搜尋,卻找不到明顯的悔恨痕跡。
「你怨我。」
「我的確怨你,可那是你應該受的。你不能要求一切都按照你舒服順心的來是不是?」
「我沒有,喬落,我只是愛你。」顧意冬深深的注視著她,「我愛你。」
喬落很沒出息的仍覺呼吸困難。
這句話就像是穿透了層層歲月的涼荒,與多年前那個少年的聲音重合,一遍遍的回響在她的心底。
喬落暗暗攥緊拳頭,深深的呼吸,跟自己說︰放他走、放他走、放他走……
她靠進椅背里,仰著頭。
「那又怎麼樣呢?」
顧意冬伸手,掌心輕輕貼住喬落的臉頰耳畔︰「落落,你不要騙我,在你心里,還有我,對不對?」
「那又怎麼樣呢?」她還是問。
「落落,我們相愛,我們要在一起。」
喬落吃吃笑起來,目光天真卻也蒼涼︰「是麼?真的是這樣麼?意冬,這話你說出來不覺得很可笑麼?我也曾經這麼想的呢,可是後來……我用了很久才終于認了——原來並不是所有相愛的人最後都要在一起的呢。」
「顧意冬,你上一次跌進谷底,我用了七年的時間愧疚,可是我再沒有一個七年,你也再沒有一個賀夕。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你這一次的失去可能再沒有機會得回來,而這個後果不是我想承擔的,也不是我應該承擔的。我沒有辦法像你一樣分的這麼清楚,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這一切與我無關。」
「落落,我心甘情願。」
「可是我不,我不想再陷在這里面!顧意冬,我請你,為我考慮,別那麼自私!」
「我自私?」
「你自私!顧意冬,你只為你自己著想!你的仇你的恨你的愛!之前我在你身邊時你想的還是你的事業!怎麼?如今發現不行了又想用老套路?用愧疚綁住我是不是?這麼多年我一直活在痛苦中這還不夠麼?!你還想折磨我到什麼時候?!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家,好不容易覺得活著有些盼頭了,你能不能高抬貴手放過我?!啊?」
喬落看見顧意冬額角上的青筋在突突跌,像要沖破他蒼白的皮膚。
「你……這樣想?」
「是!我這樣想!你只顧你自己!口口聲聲說愛我卻從不為我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累有多難?!也許這些年你已經習慣主導,可是你不能控制感情!你現在的行為讓我很困擾很有壓力,顧意冬,不要做出讓我看輕你的事情!」
顧意冬轉過頭去看車外,喬落只能看見他的脊背,她閉上眼楮。
「我不是賭氣,不是報復,這是決定。就像你當年的那個決定……在我們愛得最好的時候喊停。
「顧意冬,我決定我們了斷,帶著我們所有的回憶、誓言、付出還有感情,一並了斷。」喬落將拳頭抵在胸口似乎如此就能減緩心痛,「我要走出來,看在我愛了你這麼多年的份上,不要這樣拖著我,也別再想用愧疚毀掉我的人生!」
「意冬,當年我尊重你的決定,也請你尊重我的決定。」
喬落說完打開車門就走,顧意冬始終背對著她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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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賀遲開了一瓶龍舌蘭,卻一口都沒有喝。他只是看著窗外,一直看著,就這樣在窗邊坐了一夜。
這一夜,商雨陪喬落大醉,她一直咯咯笑著舉杯︰「小雨,來,為偉大的喬落干杯!」
商雨按著她的杯子︰「小落,別喝了,賀少不是不準你喝酒麼?」
喬落側頭眨巴著眼看她︰「賀少?哈哈,傻瓜,沒有賀少。」喬落喝掉杯里的酒,又倒了一杯再仰頭干掉,「也沒有顧意冬,誰都沒有。」
她埋頭趴在桌子上,眼淚啪噠啪噠的砸在膝蓋上,輕喃︰「我覺得疼……好疼……」
這一夜,顧意冬爛醉。陳俞康趕到的時候他已經不省人事,他試著將顧意冬抬起來,可是他一踫他,顧意冬就一下子支起身來死死的拉住他的手哀聲說︰「我不是……我沒有!為什麼……為什麼我做什麼都是錯……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啊?我到底要怎麼樣……」平日里溫雅從容的面容上全是深入骨髓的痛苦傷心。
陳俞康看著這樣的顧意冬莫名的想起多年前喬落去美國的那天,他也是這樣喝到爛醉。就那樣癱在別墅前的草坪上,睜著眼直直的盯著天,一動都不動。他自己也喝了不少,看顧意冬良久一動不動,不放心的搖搖晃晃過去看他,似乎見到顧意冬眼角隱約亮光一閃,隨即就側過頭去。
最後自己扛著他往屋里搬,他抓著門框死活不撒手,嘶聲︰「不走!不走!!不要走!!!不要走啊!!!」
那聲音哀戚的像錐子一樣扎人的心,陳俞康一哆嗦松了手,顧意冬沖了出去,搖晃的走了幾步就跪在了草坪上,陳俞康看著他背影那麼蕭索愴然,不知怎麼就鼻子一酸,差點流出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