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大人見眾人安定,再拍驚堂木,塵埃落定道︰「本堂宣判,龐榮,劉正義煽動軍心,判斬刑,明日午時行刑,其他軍士雖也參與,但念在被其煽動而為之,故而判處流放魯州!」
龐榮和劉正義均認罪伏法,相視一笑泯恩仇,但是後面的士兵卻騷亂了,有人嚷道︰「是他們搶了我們的軍糧,我們只是拿回來,怎麼算集結,算煽動了,大人所判不服!」此話一提,劉正義後面的軍士全騷動起來,粗著聲音嚷道︰「對!大人所判不服,我們只是拿回軍糧!」「就是!不服!」
這邊一叫嚷,龐榮那邊的人也開始鬧起來︰「軍糧本來就是我們的!是你們來搶的!」當兵的三句兩句不對,又開始打起來了,衙役們上前阻攔,卻被打紅眼的軍士搶了棍棒,給揍了一頓,衙役們也火了,倉皇中不知誰又抽了衙役們腰間的佩刀,一下子三方混戰起來。
正堂大人連續拍著驚堂木,大喊︰「肅靜!」又是沒人理會,便急急地跑到兩位王爺面前,道︰「王爺,請暫避一下!」龐榮和劉正義也被這場面搞得面面相覷,趕緊護了龐夫人和小孩躲在一旁,便上前勸阻,勸的當然不行,只好用打的,試圖將他們一一撂倒。
沐遠斯準備起身避開,本來就與他無關的事情,他此時抽身正是時候,悅曉緊跟其後,一臉無奈地回頭看向混亂的場景,卻見一個剎不住腳的士兵舉著棍棒撲將過來,悅曉大叫一聲︰「小心!」便撲到沐遠斯身後,替他擋住這一棍。沐遠斯听到她聲音的同時已經回身,一把抱住撲向自己的悅曉,眼敏手疾地看到揮過來的粗壯的棍棒,便隨著慣性將悅曉推向祿寶,抬起手臂擋住了這一棍,沐遠斯悶哼一聲,轉手抓住棍棒,使了個巧勁奪了棍子。
祿寶見有人向主子揮棒,情急之中便要上前,錯過了被推向他的悅曉,悅曉一把撞在柱子上,「 」一聲撞碎了手腕上的白玉手鐲,手鐲應聲落在地上,悅曉只覺手腕震麻了,並沒有注意到手鐲月兌落,而是回身去看沐遠斯,正見他挨了那一棍棒,頓覺心神一震,大叫一聲︰「遠斯~~~」幾步跑過去,和慌忙上前的祿寶一起檢查他的傷勢。
忽然間,如魚貫般地涌進了許多衙役,將暴亂的人群圍了起來,再一聲「太子,泰王駕到~~~」打斗的場面嘎然而止了,一個個鼻青臉腫的軍士都一臉驚恐地看向自家主子,參與戰斗的衙役們也都狼狽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正堂大人趕緊給太子行禮,得到示意,大聲道︰「將一干人等收押,隔日再審!」衙役們听令,將這群狼狽的人押了下去。
沐遠熙從進了這大堂開始,便看見悅曉專心致志地在替沐遠斯檢查傷勢,完全不理會堂上的情況,包括他來了,心里頓覺煩躁,便走了過去,冷聲道︰「五弟傷勢如何?」悅曉听到他的聲音,忽然手中一抖,心中慌亂,緊張地看向他,一月未見,恍如隔世,他依舊如初識般冷冽沉著。沐遠斯見她亂了方寸,心中突感不安,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向悅曉︰「如何?」
悅曉趕緊收回心神,說道︰「幸好沒有傷到筋骨,但還需靜養,唯恐日後留下痛癥。」悅曉擔憂地看著他的傷勢,沐遠斯嘴角露出笑容,看向沐遠熙,沐遠熙清冷冷地說道︰「既如此,五弟好生養著,曉曉,跟我回家!」
泰王沐遠熙已跨前一步先走,悅曉連忙對沐遠斯說︰「記得,最近不要拿重東西,不要浸冷水,每日熱敷,再配以活血化瘀的膏藥。」沐遠斯笑著點頭,輕拍著她的腦袋。悅曉這才趕緊匆匆忙忙地追上沐遠熙。
一路上,馬車里,沐遠熙冷冽的眼神一直盯著悅曉,悅曉被他盯得只敢看著窗外,心髒頻率都是不規則的,緊緊張張地到了王府。
誰知才進得府門,沐遠熙頭也不回地往他的書房走,秦福看著氣氛不對,趕緊小心翼翼地跟上,悅曉愣在了原地,忽覺惱火,這是個什麼意思嘛!要罵就罵,又這樣扭頭就走,悅曉也氣鼓鼓地往初曉軒去,蘭喜也覺得這個氣氛詭異。
躺在床上,悅曉翻了幾遍都睡不著,一會兒嘆氣,一會兒哼哼,蘭喜終于忍不住了,說道︰「主子,你都煩惱一天了,要不你去找一下王爺,王爺一定會消氣的。」
悅曉立刻從床上坐起來,不平道︰「誒,為什麼要去找他,現在生氣的是我耶,他有什麼好生氣的,我又沒煩他。」
蘭喜心道,正是因為你沒去煩他呀,誰都看得出王爺的心思,就你看不出來,嘴里勸道︰「王爺生氣,那是擔心你,今天公堂上多危險!」
悅曉悶著氣想著,是這樣麼?遂又躺下去,輾轉思緒。
書房中,秦福道︰「主子,此事是東方尚軒所為,他派人假傳消息,讓人暗中攛掇龐榮,龐榮正與劉正義心結,一時不查,誤認為此次軍糧是送往北營,而被劉正義半途劫走,故而怒起搶糧,使南北營發生私下械斗。而東方尚軒此次似乎是針對太子,據查,他曾鐘情于嫣語樓的梅黛,途中卻被太子強搶糟蹋,從而結下梁子。」
沐遠熙听罷,道︰「將此事透露給太子。」
「是。」秦福恭敬地應道。
沐遠熙看了看夜色,問道︰「什麼時辰了?」
「回主子,戌時了。」
沐遠熙思緒流轉,她該睡著了吧,公堂上忽听到她打斷審案的聲音時,心情莫名的好起來,本想讓她好好反思一下離家出走的行為,誰知她這一個月似乎過得比自己好太多,沒懲罰到她,反倒懲罰到自己了,想見亦不見~~~
秦福才見安靜得一點聲響都沒有的主子,突然站起身要出門,趕緊拿了披風。沐遠熙走到初曉軒,院門房門都沒上鎖,屋里冰冷,床上被褥疊置整齊,沒見著人。
沐遠熙走出房門,對著空蕩蕩的院子,冷聲問道︰「人呢?」嗖的一聲,不知從哪里迅速躥出一個人來,跪在面前,低聲道︰「回主子,錦夫人在蘭喜房里。」沐遠熙輕揮了一下手指頭,那個人又嗖的一聲不見了。自從上次悅曉走失以後差點出事,沐遠熙便派了暗衛在暗中保護。
沐遠熙猶豫一下,便抬步向丫鬟房間走去,正听到兩人蹈話。
悅曉還是睡不著,問道︰「睡著了嗎?」
蘭喜「嗯」了一聲。
悅曉嘟囔著道︰「睡著了還能回答我問題啊!」
蘭喜笑了起來,這個月她們越發的親昵了,悅曉完全沒有身為主子的自覺,害得蘭喜現在也傳染了她的毛病,兩人單獨時便沒了規矩。
「主子,你再這麼翻來覆去,今天晚上就甭睡了,照我說呀,你明天直接去找王爺好了,想說的說,想問的問。」
「說什麼,問什麼?」
「認錯呀,你看看你,離家出走,私闖公堂,哪一條都能讓你禁足三個月的。」
悅曉不服氣道︰「離家出走那是被逼的,私闖公堂那是糾正誤判,匡扶正義!」
「不認錯也行,你只要肯去找王爺,王爺的氣就消了。」
「不去,我的氣還沒消呢?」悅曉嘟著嘴巴道。
蘭喜繼續引導,道︰「王爺也沒把你怎麼著,你氣什麼?」
我?我氣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氣什麼?我氣他那態度!悅曉火氣更大了,縮在被子里不出聲。
蘭喜感嘆道︰「主子,誰對你好,你就會對誰更好,獨獨除了王爺。」
悅曉瞪著帳頂,默然,真是這樣嗎?仔細思量起來,沐遠熙真的對她很好,是很好很好,那我明天要不要去找他呢,好煩哦~~~羊兒羊兒一大群,一只,兩只~~~還是好煩哦~~~
沐遠熙听完壁角,忽而轉身回到正房,對秦福說︰「把她叫過來!」秦福吩咐人點了蠟燭,燒上炭火,自行去蘭喜房間,那個壁角他也一字不漏地听到了,心里替自家主子嘆氣,攤上個這麼沒心沒肺的,主子有得受了。
房門開了,悅曉撅著嘴巴,披散著頭發進來了,沐遠熙見她遠遠地站著,輕皺眉頭道︰「過來!」悅曉不情不願地蹭了過去,被沐遠熙拉進懷里,在外面吹了涼風,忽然溫暖靛溫讓悅曉打了個噴嚏。沐遠熙扯了被子將她裹著,冰冰涼涼的身體,蹭著鼻子的可憐樣,讓他不忍苛責她,煩躁,怒氣頓消,心里反倒有些充實感。
悅曉扭著臉不看他,沐遠熙清冷的聲音道︰「一個月不見,脾氣見長,膽子也大了。」
悅曉繼續不理,沐遠熙拾掇起她尖尖的小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來,對著自己,道︰「從進門便撅著嘴,如此不待見我!」
悅曉火了,說︰「是你不待見我好吧!」
沐遠熙听此言,心情大好,眼楮里旋動著光輝,面上卻仍舊板著臉,說︰「我如何不待見你了?」
還敢問?悅曉氣惱道︰「一個月不理,才見到,你就板著個臉,話也不說就走,也不知道你在氣什麼,態度這麼惡劣!」
「是你說一個月來一次。」沐遠熙陳述這個事實。
「可你也沒同意呀!」反駁道。
「你可以來書房找我。」再次陳述一個事實。
「你都在生氣,態度那麼差,我哪兒敢。」
「你敢離家出走卻不敢來承認?」還敢私會沐遠斯!沐遠熙眼中冷冽了幾分。
悅曉自己都沒發現,他們都說她是離家出走,這個王府對她來說已經是家的存在了。
沐遠熙見她有認錯的覺悟了,便沒再追究,將她往懷里緊了緊,擼起她耳邊的垂發,說道︰「小鯉已經沒事了,過幾日便送過府來,隨侍你。」
「真的?」悅曉欣喜地看向近在咫尺的沐遠熙,清澈的眼楮閃閃發光。
「嗯。」沐遠熙能從那水澤般的瞳孔里看到自己,低低頭,輕吻了一下,悅曉覺得心里麻麻的,忽閃了幾下眼楮,黑羽般的睫毛掃過沐遠熙的唇,沐遠熙又輕啄了一下,順著她嬌小的鼻梁踫觸著,含上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