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請先將各宮的娘娘集中到一個宮殿里,我需要布陣,先要保證各宮娘娘的安全。」
「遠樂,此事交由你去辦,你帶上總管太監元奎,將各宮安排在,……延禧宮!」
沐遠樂微微一頓,才答道︰「是,兒臣這就去辦!」延禧宮乃皇後所住,自皇後去世後,延禧宮便一直空著,如今太子被廢,皇後的嫡子只剩下他一人了,此事讓他去辦,也是為了方便行事,以免各宮頗有微詞,拖延時間。
「皇上,我還需要幫手,與我同去南竹的侍女小鯉和侍衛申,是否被關起來了?」悅曉恭敬地看著皇上,沐遠俊應該以南竹教逆黨的名義將他們送給了皇上,否則皇上又如何會知道悅曉在南竹教之事,便也無法確信井鳩和花洛美所透露的關于悅曉是南竹教主的事情。
悅曉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看向沐遠俊,這中間的李代桃僵在此時不宜被提起來,說出來這些人心里也不會認為這只是單純的兩個皇子爭搶一名女子的事情,沐遠俊和沐遠熙之間還有儲位之爭,如今還有南竹教的事情。
果然,炎明帝對一旁的侍衛說道︰「將他二人放出來,帶到這里。」
「是。」一個侍衛領旨。
「另外我還要筆墨紙硯,和一本封面沒有寫名字的書。」悅曉說到此的時候,又出了一頭的汗,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沐遠熙沒敢再踫她,拿著手帕為她小心地擦著汗,汗濕了手帕,便用衣袖。
「去取。」炎明帝示意另一個侍衛。
屋里隨即靜得可怕,悅曉看起來情況越來越糟糕,成敏想給她再把脈,被悅曉收回了手,越來師傅就越難過,還不如不給他看。
炎明帝臉色很差,心情也壞得不行,居然要依靠別人來保護皇宮,這對于一國之君來說是天大的恥辱,如果不是悅曉提及羽襄王,他寧可玉石俱焚,也絕不會受制于此,皇上不發一言,其他人更不敢吱聲。
沐遠斯只能遠遠地站在那里,看著悅曉,他也想向沐遠熙那樣呵護著她,守在她身邊,但是他不能,父皇已經對悅曉忌憚頗深,稍有疑慮,便立刻會將她處死,如果他沖過去關心曉曉,那麼父皇一定會懷疑他們之間的關系,本來就的局面便會頃刻坍塌。沐遠斯懂,沐遠俊也自然明白,更重要的是,井鳩和花洛美是由他引薦的,悅曉的南竹教主身份也是由他拆穿的,當時對曉曉的,讓他一時不察,對自己太過自信,又太輕視這兩個,以為可以一下子絆倒沐遠熙在父皇心里的地位,再秘密救出曉曉,以後誰也搶不走,便和這兩個人合作,父皇到現在不吱聲,不是不知道他的過錯,而是大敵當前,不可先內亂,而且父皇仍然相信他沒有通敵,所以此時,他更不可輕舉妄動,只能靜觀其變。
「她還能活多久?」炎明帝對成敏很了解,見他的臉色便知他心中所慮。
這麼一問,眾人大驚,沐遠熙的手都明顯地抖動了一下,悅曉想要安撫他,卻沒有力氣抬手。
成敏看了一眼悅曉,移到炎明帝面前,皺著眉頭,似乎很是困惑地搖了搖頭︰「以之前的脈象看,脈象虛無,到此時恐怕曉曉早就去了,可奇怪的是,這虛無的脈象里,另一脈,乃是喜脈,此脈穩而沉,以草民推測,大概是曉曉月復中胎兒一直保著她的命。」
所有人都一驚,看向悅曉,炎明帝的眼神復雜,半晌都不說話,又再一次靜得可怕。
沐遠熙心下沉痛,曉曉剛剛都經歷了什麼,如果不是孩子,連命都沒了,只怕此時抱著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體,光想一下,就覺得呼吸都是痛的。
悅曉听到沐遠熙沉重的呼吸聲,知道他此時一定難受得緊,費力地開口道︰「沒有師傅說得這麼嚴重,這只是除印之後的虛弱之象罷了,如果我身體那麼差,胎兒又怎會穩健?」
「遠熙?」見沐遠熙沒有說話,聲音中不免焦急。
「別說話,好好休息。」沐遠熙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努力控制著此時的怒氣,才輕聲說道。
「我衣服都濕了,穿得好難受,你幫我換身衣服好不好?」身上疼得不行,哪里還覺得衣服濕不濕,能不動自然是不動得好,但是現在這個樣子一定非常狼狽,為了後面的計劃,這個樣子可不行。
「好,我給你換。」沐遠熙盡可能輕,盡可能慢地抱起悅曉,悅曉疼得不自覺咬了傷著的下唇。
「還是不要換了。」沐遠熙雄地說道。
悅曉搖頭︰「不能不換。」一雙清澈的眼楮堅定地看著沐遠熙,沐遠熙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安慰地吻了吻她的嘴唇︰「別再咬了嘴唇,疼就咬我。」便讓悅曉的臉貼著自己的胸膛,悅曉只是張嘴咬住了他胸口的衣服,沐遠熙胸口更漲得慌,寧可讓悅曉狠狠地咬他,讓他幫她分擔一點痛,哪怕只是一點點。
沐遠熙將悅曉帶到隔壁的房間,已經有太監拿了水和干淨的衣服過來。
沐遠熙細心地將擦著悅曉的身體,她身上並沒有其他刑訊的痕跡,只是那雙手又被她摧殘了,血肉模糊,一旁的雪兒眼淚汪汪,一顆顆淚珠就滴在傷口上,傷口快速地止血了。
「你看看你,總是受傷,手掌上的傷疤都還沒去呢,這又添新傷了。」沐遠熙一邊擦一邊輕聲地絮叨著,不似往日那般酷斃的樣子,倒像個操心的婆婆,悅曉本來想打趣他的,一張嘴,眼淚反倒先落下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沐遠熙輕輕地拭去她的眼淚,說著從前那樣的話︰「眼楮不要了。」
這麼一說,眼淚更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流︰「遠熙,對不起,我不是要故意隱瞞你,只是……」
沐遠熙食指按在悅曉的嘴上︰「少說話,你這喉嚨不要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不怪你,我只怪自己當初沒有極力阻止你去南竹,哪怕帶你遠走高飛也行,我從來沒有如此後悔過。」
悅曉眼淚嘩嘩,還想說話,被沐遠熙堅決地制止了︰「好了,我不說了,你乖乖別動別說話,也別再哭了,我給你穿衣服。」
花了好久才把衣服給穿好了,又給悅曉梳理頭發,黑亮濕潤的發絲如綢緞一般光滑,如瀑布一般美麗,他的可愛丫頭,在這三年里,一下子長成了一個光華奪目的美人兒,他多少次都在後悔,曾經錯過了這個華麗的過程,如今更是悔恨當初放她離開。
雖然他曾經很自信,可以將她留在身邊,但此刻她脆弱得仿佛要隨風飄逝,已經開始不確定她是否能像以前那樣在他身邊撒嬌,也許這個充滿靈氣的丫頭早就預感到這一天,所以在曉園的日日夜夜里才那麼的不安,那麼的依賴他,如果他早發現這一切,早知道會發生今天這件事,他一定果斷地將她帶走,遠離京城,遠走高飛,皇位在這一刻顯得多麼孤寂啊,如果沒有她在身邊,這個皇位就是一個金燦燦的枷鎖,鎖著他的寂寞和空虛。
梳理干淨的悅曉沖著沐遠熙微微一笑,那麼虛弱,又是那麼明艷,沐遠熙低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吻,那屬于他心愛的曉曉的氣息,天底下最干淨最清澈的氣息。
「我們出去吧,皇上肯定等急了。」悅曉輕語,仿佛只是呼吸出來的氣息,弱得一接觸到空氣就消散了。
「嗯。」沐遠熙再次抱起悅曉,出了房間。
此時小鯉和申已經到了,小鯉一看到悅曉,便撲了過去,焦急地喊道︰「主子!」
悅曉能感覺到沐遠熙周身的氣壓驟降,冷得都快把她凍僵了。
「遠熙,放我坐下。」
沐遠熙不語,自己在悅曉坐過的地方坐了下來,將悅曉小心地放在自己腿上,輕輕地摟著,將悅曉整個兒地摟在懷里,雖然輕,卻密不透風似的。
小鯉見悅曉的樣子,眼淚瞬間便滾了下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主子,我對不起你,我……」
小鯉似乎想解釋什麼,悅曉先打斷了她︰「小鯉,你應該知道叛教的後果。」
小鯉臉色大駭,哭著點頭。
「如今我讓你將功贖罪,他日我替你向四位長老求情,讓他們網開一面。」
「是,謝主子,謝主子,小鯉都听主子的。」小鯉愧疚不已。
「申呢?」
小鯉扭頭看向一直遠遠呆站著的申,咬了咬嘴唇︰「他中了失心蠱。」便低下了頭。
不用猜都知道是小鯉下的手,悅曉不再追問,只說道︰「你可帶有銀針?」
「帶著呢。」小鯉連忙解開腰帶,腰帶內側就插著一排銀針。
「照我說著做,去給申解蠱。」
「是。」小鯉欣喜地將申帶過來,按照悅曉所說,一一替申扎針,最後刺破申的右手中指,一個黑色的形狀像八角蟲一樣的蠱蟲爬了出來,小鯉連忙收到竹筒內。
下一秒申就醒了,單膝跪了下來,冷聲道︰「請主子處罰!」這話是對沐遠熙說的,沐遠熙的氣息如申一般冷,臉色也沉得嚇人。
中了失心蠱的人,只是身體受到控制,但意識是清醒的,對周圍的一切也都清清楚楚。
「你的主子已經不是我了。」沐遠熙這句話既冷又狠,既包含著他已經不要這個奴才了,也同時在責備他護主不力,他已經不當他是自己人了,連罰他都沒必要了。
申的身體更加低了下來,那種悲憤只在南竹見過一次,那是她與人爭斗時,申差點被人誤傷,結果被她擋了,導致她受了內傷時,他就是這種情緒。
悅曉順嘴接過來︰「申,你本護主不力,理當逐出南竹教,但現在情況緊急,我讓你將功補過,如果辦得好,便既往不咎,依然在我身邊任職,你可願意?」
「屬下肝腦涂地!」這是申第一次在悅曉面前自稱屬下,悅曉知道他心里難受,便也不說什麼。
「那好,我要你們協助我布陣,捉拿井鳩和花洛美。」
小鯉和申均一驚,他們在南竹的時候沒少受井鳩和花洛美的毒手,自然知道這二人的厲害,立刻一掃之前的頹廢之氣,斗志暴漲,認真而嚴肅地答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