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梅林的另一端聚集了一群人,帶頭的正是翠谷,只見她抱著膀子這邊挑剔一番,偶爾跑跑另一邊指導指導,忙的不亦樂乎。眾宮女太監在她的指揮下干的熱火朝天。
突然,一個聲音高呼道︰「陛下、太真娘子駕到。」
眾人趕緊呼啦啦跪倒一地,呼聲雷動。
只因太真閑的無聊所以央求皇上陪她來看看牡丹花種植的如何。一方面確是因為牡丹而來,一方面梅林離上陽宮最近,這邊熱火朝天,那邊不可能看不到。
皇上擺了擺手說了聲平身,眾人這才站起身垂首待命。太真看了一眼翠谷道︰「翠谷,別杵在這了,帶他們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該干嘛干嘛。」
翠谷應了聲「是」便帶領著手下各就各位,這次每個人更是鼓足了勁,想在皇上和太真面前盡力表現一番。
皇上緩緩地走進梅林,滿樹嫣紅狄花讓他心生恍惚,這是當初梅妃進宮時自己親自下令讓人種植的,多少個日日夜夜二人把酒言歡徜徉其間,秋月晴朗,花香裊裊,夜風習習,那些場面如今都歷歷在目,而如今面對著那些倒在地上的梅樹,仿佛是一具具美人剛剛窒息的尸體一般,讓人心悸,皇上心里突然升騰起無限的哀涼,當時一時高興允諾了太真,竟是自己生生毀了這片梅林,毀了屬于他和梅妃的最珍貴的回憶。皇上內心突然很見到梅妃一面,許是心里的愧疚促使他的思念之情越發濃密。
「陛下,時候不早了,臣妾侍候陛下回宮吧。」太真豈是尋常人,一路跟隨見皇上心生恍惚,已知他此時必然在想念梅妃,若不能立即阻止他,恐怕上次的事情又要重演,自己故意將這里的動靜搞的越大越好,就是為了引梅妃出來,眼下自己看也看了,皇上這個神態萬一和聞聲而至的梅妃撞見,那才是自己無意撮合的下場。
皇上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太真,點了點頭。
此時楚雲裳梅妃四人正有說有笑往梅林這邊走來,並沒有注意到前面的皇上和太真。
「陛下,你看這邊,竟不知何時有了這麼一大片海棠。
皇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確,前面橋邊竟然種植著大片大片的海棠,看到海棠,皇上有些許印象,像是听過有人是喜歡海棠的,一時竟想不起來。種在這個地方倒是讓人奇怪,這個位置一般人很少來,而且有假山阻擋,不注意的還真是難以發現。
「走,去悄悄。「皇上一句未了便听見梅妃等人叩首行禮的聲音。
皇上大為驚訝,竟沒注意到梅妃的突然而至。太真也沒料到會不偏不倚就撞上了,不過她畢竟是理直氣壯的,又最得寵,按理也是無所忌憚的。
「都起來吧。」皇上注意到梅妃的臉色似乎好了一些,晶瑩剔透的象牙白上嫣紅氤氳,那身段還是嬌弱盈盈弱柳扶風,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紅,一時間想起剛才在梅林的情景,不覺此刻更加貪戀。
太真在一旁咳了一聲,說道︰「梅妃娘娘最近身子可是越發好了,敢頂著這春寒料峭的風來逛園子,可見是近來尋著了什麼新鮮滋補的玩意兒,說出來也讓妹妹學一學,妹妹我侍候陛下太過盡心了些,最近可是沒梅妃的氣色好了呢。」
梅妃被她的話激的一時臉紅一陣白一陣,但是也很快冷靜了下來道︰「新鮮玩意兒倒是沒有,只是有些東西看的淡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了,說到底心不靜才是百病的根源。」
太真自然也是不甘示弱,嘴巴使勁抿了抿道︰「梅妃姐姐是宮中的老人兒,日日清閑宮里也無人打擾自然是有時間參悟,妹妹我年幼不諳世事,日日侍候陛下不得閑兒,自然也就沒有那些個時間去操蠍多,以後還得姐姐多提點提點。」
皇上見太真越發說的沒了規矩,稍稍有些不悅,板著臉道︰「環兒,不可造次。」又抬眼看向梅妃道︰「你好生養著。」說完抬腳自顧自地離去了。
太真見皇上面有不悅,趕緊追了上去,這場戰爭自己又佔了上風,不免有些得意,一趕上皇上立刻就湊近些並肩而行。
梅妃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紅綢听不太懂太真話里的意思,所以不太理解為什麼她們一個個看起來都很憤怒的樣子。
綠蕪上前扶著梅妃,無聲的安慰,楚雲裳勉強擠出一絲笑,說道︰「娘娘似乎沒有注意到陛下適才看娘娘的眼神。」
梅妃听她話中有話,嘆了口氣讓剛才積壓的怒氣稍稍緩解了些,問道︰「什麼眼神?」
楚雲裳笑道︰「奴婢們尚且都看得出來,陛下久未見到娘娘又怎麼會注意不到娘娘近日氣色越發好了的。相比之下倒是更添一番仙氣,想必陛下那一刻的動容她也是注意到了的,所以才出言回擊娘娘,如此看來,娘娘應該高興才是,今日一見,陛下自然是念念不忘的了。」
梅妃听完楚雲裳的分析,心里暗自思忖著在理,心情不知覺葉好了些。綠蕪感激地看了一眼楚雲裳,此時見梅妃臉色緩和了過來,也接著說道︰「雲裳說的對,娘娘相比起前些時日倒真顯得明艷動人呢。」
紅綢這才反應過來,終于听懂她們都在夸贊梅妃,自己哪敢示弱,也急急地接話道︰「綠蕪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腔滑調了?真真不像你的風格。現在倒把我要說的話都給搶了去,你和雲裳趕明兒真心的要把我給排擠出去了。」說完嘟著嘴巴去抱梅妃的胳膊,梅妃被她逗樂了,臉上終于有了笑容。
「把你的心且放在肚子里,沒人能趕得走你。」
四個人說說笑笑,正要往梅林走去,卻听身後一個洪亮的聲音喊道︰「雲裳,雲裳。」
听聲音都猜得出來,宮里能有這嗓門的除了廣寧還能有誰?!
楚雲裳不用看她都知道她的目的。自從上次子木回來後,她就天天纏著她這個結拜二妹非要帶她出宮,楚雲裳有幾個膽子也不敢了,上次不知水深淺,帶著她出去一次,險些沒把她弄丟,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帶她出宮。
正混想著,廣寧已經氣喘吁吁地來到了面前。
見梅妃也在,趕緊憋著氣行了禮,梅妃見她這樣兒也忍不住笑道︰「可是身後有刺客追你不曾,看滿頭大汗的。」
說著掏出手帕抬手給她擦拭著。
廣寧吐了吐舌頭,笑道︰「多謝娘娘。」
楚雲裳嗔道︰「公主遇到了什麼天大的事,這樣著急,連隨身的宮女也不帶。」
廣寧看了一眼身旁的幾個人,反正都是大熟人,也就不顧及太多。
「我討厭別人老是跟著我,再說他們要照看我的白雪,哎,哎說正事,我特意打听到,子將軍今日會進宮面聖,我也沒有什麼理由去見他,你幫我想想主意,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誰讓你是他妹妹呢。」
梅妃听她一開口又是那個子將軍,笑了笑,抬腳準備回貞梅苑了,耽擱了這麼久,又發生了這些事,也沒心思去梅園。
「要我說,公主,你不如在殿外藏著,他出來後你就走出來,他必然被你嚇一跳,這樣豈不是印象很深嗎?」
紅綢一邊說一邊笑。
廣寧瞪了她一眼,怒道︰「上次在他府上已經印象不好了,這次要真像你說的,那我一番苦心豈不白費了。」然後又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他也許不喜歡刁蠻任性的,我這次就讓他看到我溫柔的一面。」
楚雲裳眼楮看著,耳朵听著都是廣寧對子木滿滿的愛意,心里蔓延出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只是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們走在深夜的街上的場景,他那句「你只知道你的心,別人的心你為何一點都看不到?」
他說這話時什麼意思呢?楚雲裳當真是沒有深想的,在她的心里他們的關系始終停留在當年在山上的那種無邪時光,可是那時候的子木和現在比起來卻是判若兩人,那時候的子木,性格雖然怪異,有些吊兒郎當,但卻是一副古道熱腸,他玩世不恭的面貌下面隱藏著一顆簡單純樸的心,可是為什麼,一到了長安,他整個人像是月兌胎換骨一般,雖然還是原來的面貌,可是言行舉止萬全變了個樣子,若不是有幾個月的熟悉,她當真是不敢相認的。
「雲裳,雲裳,你在想什麼?」廣寧見楚雲裳呆呆的走神,自己剛才說的話她定然是一句都沒有听進去的。
「雲裳一定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才出神的,是吧?」紅綢跑到楚雲裳身邊挽著她的手臂,狡黠地看著她笑。
楚雲裳擺擺手,道︰「我這天生愚笨的腦袋,想這種事情倒比殺了我還難呢,」
廣寧一下子就停住了腳步,一把拉了楚雲裳就走。
「公主,公主,你這是要把我拉哪里去啊?」
梅妃三人看著她們兩個人這般嬉鬧也習以為常,笑著搖搖頭,不再理會,回了貞梅苑。
廣寧拉著她穿過一座假山,指著剛才那片海棠對她說︰「你看,這是上次涼王托我找的地方,這里根本不會被人輕易發覺,但是卻又一處可以輕易地看到這里,知道是哪里嗎?」
楚雲裳疑惑地看著她的眼楮問道︰「哪里?」
廣寧冷哼了一聲道︰「橋那邊的,裕華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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