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老太太哭的呀,一蹲地下,就差抱著里長的腿不放了,「里長,你可得給老婆子我主持公道,我是什麼人咱們村子里能不清楚嗎,老婆子我是貪兒媳婦兒錢的那種人嗎?里長,你可得給我作主,不然,老婆子我可就沒法活了。愨鵡曉」
「……」
別說听的陳里長,就是一旁趕過來看熱鬧的村子里人,看著白氏這一通作,听著她的話,都覺是眼角直抽抽——
貪兒媳婦的錢……
你不是那種人 ?
這話也愧你說的出口!
大家看著她的眼神都有些無語,可事不關己,誰去開這個口?再說了,陳蘭兒主僕可不是陳家村的人,白氏怎麼說,再討厭吧,可她是這個村里的人!
人家還有兩兒子呢。一個還是秀才鵒。
婆媳鬧起來,傻子才去理會呢。
當然,陳里長不是傻子。
因為他想躲,可避不開!
身為村子里的里長,他倒是想避開這些婦人家一樣東家長西家短的瑣事,可再怎麼睜只眼閉只眼的裝不知道,被白氏這麼找上門來一通哭鬧,他要是再裝傻不聞不問,他這個里長日後如何在村子立足?
旁邊,那個嬤嬤還在勸,「老太太,您看看,您這樣子多不好?咱們一家子人關起門來說什麼不好?都是一家人,萬事有商量啊,老奴扶您回去可好?」
直接的,老太太以為是陳蘭兒怕了她!心頭一陳冷笑,眼底幾抹得瑟滑過,看,什麼貴女,我讓你再傲的好像天上的雲彩,老婆子這麼一鬧一折騰,還不馬上就服了軟?換個正常人吧,你說你理解到這,腦子轉的快的,還不就著梯子下台階?有嬤嬤來勸,你就順著話頭下去得了唄,可她偏不!
「我不回去,誰知道你們主僕又想著把我哄回去使什麼花招,里長啊,你可不能不管我,可得給我個公道啊。」
陳里長覺得額頭上一排排的黑線。
怎麼有這麼蠢的人?
就她這腦袋,到底是怎麼生出王招財那個秀才兒子來的?陳里長氣的要命,旁邊的嬤嬤也是生氣啊,心里的火可是噌噌的,可面上卻還得陪著笑,「老太太,您想差了,咱們哪里敢啊,您可是我家姑娘的婆婆,敬著您還來不及呢。」
「哼,知道就好。」
嬤嬤看著她那一臉得瑟樣,氣的心肝都疼——要不是怕姑爺難做,自己至于在這里受個腌髒婆子的氣?!
「老太太,你看,咱們回去?」
旁邊陳里長也勸,「老嬸子,有什麼話咱們回家好好說,你這樣鬧騰也解決不了問題啊,再說,財哥兒可就要回來了吧,他這次可是陪著弟弟去尋老師了,若是讓人家听到些什麼,說不定會砸了富哥兒的前程……」
「呸呸,你胡說,我家富哥兒前程好著呢,要你烏鴉嘴!」雖然還是坐在地下,可卻已經收了哭腔,伸手在臉上胡亂抹一把,輕淬一口,念叨著‘壞的不靈好的靈’,終是不放心,又小心冀冀的看向陳里長,「里長,真的會影響到富小子的前程嗎?不會吧?」
「你要是再鬧下去,肯定會影響的。」一聲帶著怒氣,無奈的男子聲音響起來,白氏才抬頭,朝著來人咧嘴一笑,只是那笑還沒完全到嘴邊呢,王招財已經鐵青著臉走了進來,「娘,你又胡鬧什麼,趕緊和我回家去。」
「財哥兒你回來了,我……」白氏有心想說我不是胡鬧,可一看到自家兒子嚴肅的,板著的一張臉,她就率先心虛起來,乖乖的站起身子,伸手在上拍兩下,朝著大家伙訕訕一笑,灰溜溜的從人群里擠了出去。
原地,王招財深吸一口氣,歉意的朝著村里人一笑,朝著陳里長拱手一禮,「都是在下不好,我娘她……還望里長見諒。」
「財哥兒可是秀才老爺,哪里行得了這禮?我可不敢當。」陳里長雖然對著村子里人有種高高在上的心態,他是里長啊,他是居于村里人頭上的人。
可對著王招財這個秀才。
他哪里敢使架子?
避開這一禮,他帶幾分惶恐的笑,「財哥兒這是做什麼,你可是秀才老爺,這禮俺可受不得。不過你娘她,哎,你快回去看看吧。我這里無礙的。」
「那好,我先告辭。」
王招財淡淡一點頭,面上帶著幾分倨傲的轉身走人——心里卻是憋氣的很,要不是自家那糊涂娘,他嘗嘗一個秀才,用得著在這些一群無知面前服軟麼?
那一禮,憑他也配!
不過好在陳里長避了開去。
可饒是這樣,王招財還是氣的心口疼。同時,對于自己的娘無力無奈之作產,竟是添了幾分的恨意——
若非她,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秀才老爺!不是對著個里長都要陪笑說好話的丟人秀才!
王家——
「財,財哥兒,你回來了。一定很累了吧,娘給你弄點吃的去。」看到黑著臉走進屋子的大兒子,白氏直接心虛到不敢和他對視,想腳下抹油,先溜了再說。
可惜,王招財不給她這個機會。
啪的砸了丫頭遞來的茶盅,惡狠狠的看向王白氏,「你真是我親娘嗎?你要是我親娘,你怎麼狠得下這個心來這樣的惡心,我毀我的前程?我就覺得奇了怪了,你到底是對我有怎樣的深仇敵大恨,非要毀了你嫡嫡親的兒子不成,娘,您若是說一句,您一定要毀了兒子不可,那麼兒子立馬跪在您面前,要殺要剮,全憑娘親您作主如何?」
「財,財哥兒,兒子,娘不是你想的那樣,娘真的沒有這樣想……」
「可您這樣做了!」王招財絲毫不掩眼底的怒意,朝著王白氏冷笑兩聲,「您已經鬧騰的全村都知道,有心人一打听便清楚,您還沒有這樣想,若是有這樣想,是不是非得殺了兒子才算?」
「兒,我,兒子,娘錯了。」
「您哪里有錯?錯的都是兒子。」王招財冷冷一笑,全身上下浮起一股濃濃的倦意,「您真的沒錯,是兒子不好,兒不該十年苦讀,不該考上秀才,更不該一考上後被蘭兒的父親把女兒下嫁給兒子……」他每說一句話,白氏的心就顫一下,兒子這神色?
她有心想說話,想插嘴。想說兒子不是你的錯……
可惜,王招財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最後,更是直接道,「百善孝為先,媽陽娘您和蘭兒性情不合,無論如何也過不到一起,她又天天惹您老人家生氣,兒子如今也絕了上進的心,那舉人之類不考也罷。」
「這怎麼可以?不成不成。」
「哪里不成?有何不成?」王招財自嘲一笑,「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我考上又有何用,沒的白白被人笑話我家宅不寧!」他略略一頓,徑自朝著白氏跪下,「娘您放心,兒子日後定不會讓您再受半點委屈,兒子本就是高攀,如今決意隱于田園,自不能誤了別人,明個兒便給蘭兒休書一封,親自回去縣城給岳父大人請罪。哪怕是把兒子打死,兒子也絕無怨言就是。只是日後,還請娘別為兒子擔心,娘便當沒我這個兒子吧。」
「你這是什麼混話,你好好的,我怎麼會沒有這個兒子?」白氏這番話听的那叫一個心驚肉跳,恨不得上前一把捂住兒子的嘴,「財哥兒你給我住嘴,你沖撞了啊,滿嘴胡咧咧什麼?」
「兒子很清醒,句句都是真心話。」王招財一個頭磕在地下,咚咚作響,「兒子這就回房和蘭兒說去,明個兒便把她送走,日後娘就可以舒心過日子了。」
他起身就走,干淨利落。
白氏卻是被這番話給嚇蒙了。
兒子說什麼?
不考秀才,休了陳蘭兒?去陳家請罪?這怎麼可以?!一心想著做官家老夫人的白氏哪里肯樂意?又怒又氣,可想著剛才自家兒子的一番作態,又不像是說假話……半響,白氏回過神,抬眼一看,王招財已經走遠,心頭一驚,顛著腳去追,腳下沒踩穩。
咕咚。摔出去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