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妹還小,打小劉氏又沒怎麼教過她,對于男女大防之類的說法並沒有太在意,更何況鄉下本就沒那麼多的規矩?所以,這會說起女孩子嫁人這般的大事也不過是語氣略顯認真了幾分,她揚著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小臉帶著稚氣,讓人看著覺得很是有喜感。ai愨鵡
可喬飛卻覺得自己笑不出來。
八妹的問話讓她一怔——她以前還真的沒想過這個問題!
一輩子認定了他?非他不嫁?
楚朝惜麼罘?
半響,喬飛笑著搖搖頭,她發覺這個問題有點難,她暫時想不出答案來。眸光微轉就看到八妹正站在身邊巴巴的等著她回答,便笑著拍了下她的腦袋,「好好的怎麼說起這個來?你今年還不到十歲好不,怎麼,難道想著嫁人了?」
「姐,我才不是。」八妹跺下腳,咬咬唇,頓了下她又道,「我只是看著姐姐難過,可又怕,又怕楚大哥萬一真的醒不過來——」八妹是真的擔心喬飛,要是姐姐一心認定了楚大哥,楚大哥醒不過來,姐姐不知道要難過成什麼樣。
「你楚大哥一定會醒過來的。一定會。」不知道是說給八妹听,還是在說給自己听,喬飛的語氣極是堅定,深吸一口氣,她重重的點頭,「是的,肯定會醒過來的。他知道我在等著他,他不會舍得讓我難過的。絕對不會。颮」
「姐。」八妹小跑著跟上去,緊緊的握住了喬飛的手。小小的手,卻給喬飛一種很是安穩,踏實的感覺,她頭一回真正開心的笑起來,「八妹,幸好姐姐身邊有你。」
「姐,這話應該是八妹說才對的。」八妹眨著黑溜溜葡萄似的大眼,笑的很是認真。
要不是有姐姐,她早就不知道被賣到哪里去了。
就是不被賣,在那樣的家里,她怕也還是得累死累活的過著之前那樣的生活吧?
現在的一切都是因為姐姐,所以,她要感恩!
楚朝惜還是靜在那里,若不是因為他的虛弱,仿佛就是睡著了一般。喬飛笑著擦過小丫頭投來的帕子,親自幫著楚朝惜擦了臉,想了想,又讓小丫頭拿過牛角梳,備好水,洗發的香油等物,把袖子挽起來,自己蹲在地下幫著楚朝惜洗起頭發上——
楚朝惜愛干淨,所以,喬飛是每隔個三兩天就會幫他洗一次頭發的。
就是在路上的那幾天也沒例外!
「姐,帕子。」八妹看著喬飛起身,乖巧的把干淨的棉布帕子遞過去,又搬了錦凳給喬飛,「姐姐快坐下來,別累著了。」眼看著喬飛動作輕柔的幫著楚朝惜揩試頭發,八妹則轉身指揮著小丫頭收拾屋子,那氣勢倒也有幾分當家主子的樣兒!
下午三點多,喬飛正和楚朝惜說話呢,外頭一陣腳步聲傳來,一道修長的身影走進來,喬飛抬了下頭,不禁有點詫異,「鳳西樓,怎麼是你?」自打上次鳳西樓把她們安置在這里離去,還沒過來一回呢,沒想到今天倒來了。
「我來看看你們。怎麼,楚公子的病情還沒好轉?」鳳西樓笑著點點頭,身後的空青則是一臉通紅,自己沒攔住啊,這下姑娘怕是要怪自己了,喬飛看著她的樣子朝她揮揮手,讓她退下去,自己則看向坐在椅子上喝茶的鳳西樓,「周夫人昨天派人請了位御醫,可也沒什麼好法子,說今個兒會有位姓胡的太醫過來,之前又說好巧不巧的被傳進了宮——」
「這個我知道,是宮里的某個娘娘身子不舒服,所以連夜傳了胡太醫去。」鳳西樓轉著手里的茶盅,眸光微閃,「沒想到周夫人竟是請了胡太醫,倒是讓我有點吃驚了。」
「怎麼,這個胡太醫很難請嗎?」喬飛看著他的樣子,不禁怔了下,不過轉而,她便又提了一顆心,要是這個胡太醫很難請,那周夫人豈不是很為難?想著又要欠下一樁人情債,喬飛就覺得頭疼,可轉而一想,左不過現在也在欠,再多一筆也沒所謂。
不是有話說,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她苦中作樂的安慰一下自己,抿了口茶,笑看向鳳西樓,「多謝鳳公子的住處,這院子很好,也沒什麼需要的東西,謓鳳公子費心了。」
「你有什麼需要的盡管說,無需客氣。」此刻兩人坐在外廳,屋子里還燒了兩個火盆,喬飛抿了口茶,呵口氣,笑嘻嘻的看向鳳西樓,「鳳公子今個兒來,不知是有什麼吩咐?」
「哪里是什麼吩咐,我不過是過來看看你們。」鳳西樓笑著搖搖頭,語氣微頓,他笑道,「原以為昨個兒請的御醫看診了,就能有個結果,若是不好,我再把那幾位陷在民間的大夫給你請出來,沒想到還有胡太醫沒來——這倒是不能急了。」周夫人肯定和胡太醫說了,要是他卻帶著人中間多了一杠子,很容易就會讓胡太醫誤會的。
到時侯要是不盡心看診,豈不是慘了?
「姑娘,姑娘,胡太醫來了。」空青滿臉都是激動,她身後,是跑的小臉通紅的八妹,丙人一齊到了喬飛的跟前,空青屈膝行禮,八妹卻是直接拽著喬飛就走,「姐你快去,周夫人和胡太醫一塊來了呢。」
「怎麼這個時侯過來了?」喬飛一驚,起身向外走,腳步又頓下,她忘記還有鳳西樓在了,看向鳳西樓,眼神盡是歉意,「抱歉,我——」
「走吧,我也一塊過去看看。」鳳西樓微微一起,起身向前行去。
身後,喬飛張了張嘴,卻是再也顧不得和鳳西樓糾纏,抬腳著楚朝惜的屋子跑去。
門前,白芷正在陪著周夫人和胡太醫,喬飛跑過來,直踹粗氣,「夫,夫人——」深吸了口氣,她看向周夫人身側的太醫,先是一怔,繼爾很快回神,笑著福身一禮,「這位就是胡太醫吧,小女見過胡太醫。」
「姑娘請起。不知病人在哪?能否讓我先看看?」胡太醫的聲音溫和,如沐春風,听了很是讓人舒服的那種,讓站在喬飛身側的八妹都看的出了神,不禁一聲嘀咕就出了聲,「麼今個兒這位太醫這麼年輕啊,昨天來的都長胡子了呢。今天這個和楚大哥差不多的樣子,好年輕哦。」
「咳咳,小姑娘,我不年輕了,今年已經三十歲了。」胡太醫笑著看向八妹,目光帶笑,沒有半點的著惱。倒是讓喬飛的眉頭挑了一下,三十歲?可她剛才一眼看過去時還以為這胡太醫最多也就二十出頭!
周夫人帶笑的聲音打斷喬飛的思緒,「喬丫頭,還不趕緊帶胡太醫進去看看?」
「太醫您請。」
屋子里,胡太醫屏氣凝神的看向榻上的楚朝惜,扭頭看向喬飛,「他這樣的情況多久了?」喬飛幾乎是想也沒想的開口,「二十九天。」楚朝惜是正月十五受的傷,在家里停留了段時間,路上又耽擱幾天,到今天,已經是受傷快一個月的時間。
「有點難辦。」搖了下頭,胡太醫看到喬飛煞白的臉,不禁在心里嘆口氣,「你先別擔心,讓我先把下脈看看吧。說不定還有辦法。」胡太醫覺得有點頭疼,就知道能讓周夫人動用承諾也要讓他來醫治的人情況不會簡單,如今果然如是。
不過他這一瞬間倒有點好奇喬飛和楚朝惜與周夫人的關系了。
也不知道和周夫人是什麼關系,竟然讓周夫人舍得動用那個承諾,也要讓他前來救人。
半響,胡太醫收了手,喬飛剛才幾乎是大氣不敢出,眼珠不錯一下的盯著楚朝惜,如今看到胡太醫收手,卻是半響沒出聲,便有點忍不住,「胡太醫——」
「丫頭,別出聲。」周夫人素來知曉胡太醫的脾性,生怕喬飛打擾他的思路,果然,喬飛還沒反應過來呢,那邊胡太醫已是重重一哼,「問什麼問,我是大夫還是你是大夫,你即是請了我,若是不相信我,你請我做什麼?」
「我——」喬飛覺得自己冤枉死了,她哪點不相信他了?
她剛才張口只是想問問情況好不?
「你什麼你,你要是大夫還請我做什麼?不是大夫,你問我,我回了你,你怕是藥名都記不住幾種吧?」胡太醫毫不留情的冷笑,「最討厭你們這種人,仗著有點家世背景之類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喬飛很想抓狂——我沒有家世,我只是一個鄉下丫頭好不?!
「好了好了,喬丫頭也只是擔心病人,更何況她可是剛來的,能知道什麼啊,你這這脾氣也實在是該改改了。」周夫人笑著打原場子,又對著喬飛示意一下,怕她心里不舒服,拉了她湊在耳邊低聲道,「他就是這個德性,咱們不和他一般見識。丫頭乖啊。」
「我沒事,多謝夫人。」喬飛是真的沒覺得怎樣,這樣有脾氣的人多了去,她以前在研究東西時,對那些突然闖進來或是感冒然出聲不知死活的人還不照樣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又是足足過了一柱香功夫。
這次大家都清楚胡太醫的性子,整個屋子里連大聲喘氣的都沒有,生怕被胡太醫听了覺得不順眼臭罵一頓,自己可沒有主子或是周夫人那樣的威風。
「你是不是很想治好他,哪怕,就是只有一成的機會也要試上一試?」看著胡太醫凝重的表情,喬飛咬咬唇,略一猶豫,直接點頭,「是,只要是能讓她清醒過來,我不管什麼法子都會試,哪怕是機會只有萬分之一。」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醒了,卻忘了你,你會不會還要救他?」胡太醫雙眸灼灼,神情凝重而認真的讓人看了覺得很是無語,喬飛不知道,可熟悉他的周夫人卻是心頭一跳,但凡胡太醫露出這種神情,只有一個原因——遇到他覺得可以挑戰的病人或是病情了!
楚朝惜的病情,竟然嚴重到達種地步?
她張了張嘴,可看到滿臉猶豫的喬飛,滾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心厘微微的一嘆,這決定,還是得讓喬飛自己拿啊。
「我原意一試!」喬飛緊緊的咬著唇,貝齒在下唇上咬出一道殷紅,可她卻還在用力的咬著,臉上之前的糾結取消,被執著和鄭重代替,或者,眸光深處還帶著幾分不舍和難過,可卻被喬飛自己全部屏到了腦後——
現在的她不需要其他的情緒,她只是要楚朝惜清醒過來。
哪怕,這個清醒是以忘掉她為代價!
楚朝惜忘記她,她會心痛會難過會失落,可若是楚朝惜丟了命。
她會怎樣?
這一個念頭才一浮起,立馬被喬飛給直接掐滅——她絕不允許出現這樣的可能!
「其實,你用不著糾結的,我剛才也不過是隨口一說,事實上究竟會出現什麼樣的強求果,我說不出來。」胡太醫好像覺得自己欣賞夠了喬飛的變臉,朝她輕輕的一笑,攤了攤手,「達樣的病例我以前沒遇到過,我剛才只是把其中一種結果說給了你,或者,有可能我也救不了他,只能讓他這樣靜靜睡到死呢。」
「不可能,他一定會沒事的。」
喬飛的失態落在胡太醫眼里只是憐憫一笑,沒說什麼,伸手朝著喬飛一攤,「我渴了,有茶嗎?我要上好的毛尖,非它不喝。」
「——」毛尖,你當我這是越家還是皇宮?
喬飛暗自磨牙,看著眼前笑盈盈的胡太醫,要不是這會實在是用的著他,真的很想一巴掌把人給拍出去!喬飛撇下嘴,「沒有,白開水就有,愛喝就喝,不喝拉到。」她剛才可沒漏掉這位胡太醫眼中的光芒,那是一種見到獵物欣喜的眼神!
再加上旁邊周夫人無奈和無語的笑,她敢肯定,這會就是自己趕他,胡太醫在沒有給楚朝惜看診下方子之前,是誰也拉不走趕不出去滴!
「白開水?你讓我喝白開水?」胡太醫臉都黑了,古怪的眼神瞅著喬飛,「你不知道你現在是在求著我救人?你這是求人的態度?」
「我可沒求你救,你隨時可以走,大門在那邊,要不要送你出去?」
「——」這丫頭!胡太醫看著喬飛半響,驀的搖庶頭失笑起來。他嘆口氣,「得,是,你沒求我,是我自己找上門來要求著你,請你讓我幫你救人的,這樣總可以了吧?」
「這還差不多。白開水喝不喝?」
「——不喝!」胡太醫糾結的搖著頭,磨牙的聲音都出來了在!打死也不喝。
撲吃,鳳西樓實在是忍不住笑出聲來,迎上胡太醫不善的眼神,他慢條斯理的笑,「這不是咱們的胡太醫麼,嘖嘖,何時受過這樣的待遇啊,白開水,哈哈,我說博雅,沒想到啊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滾,你怎麼在這,沒事滾出去,看到你就煩。」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地盤,所以——」鳳西樓的心情很好,讓他看到胡太醫吃憋,特別是那種有話說不出來的感覺,他就覺得開心!那一臉燦爛的笑看的喬飛都忍不住想去抓破那一張臉,這個幸災樂禍的家伙!
最後,還是周夫人厚道,招呼身側的嬤嬤,「去咱們車上給胡太醫拿茶來,嗯,就是最底下那個屜子里,記得看看,是毛尖,別拿錯了。」又拉了喬飛坐下來,眸帶憂色,「丫頭,你真的想好了?」剛才就是她听著都替這丫頭覺得為難,救吧,有可能醒也有可能不醒,但也有可能會忘了她,可不救吧,等著楚朝惜把生命耗盡,悄無聲息的消失?
周夫人覺得這情景是左右為難,輕輕的把喬飛環在懷里,撫著她的發絲,眼底盡是寵溺,「要不,丫頭你什麼都別選了,咱們就這樣看天意吧。」醒不醒的把機會都交給楚朝惜自己,要是他醒過來,是他的命。
「那要是他不醒呢?」喬飛抬頭看向周夫人,雖然知道她是一心為著自己好,可對于這樣輕輕松松就決定放棄治療一個人的決定,喬飛還是覺得很難受——她做不到!
「那也是他的命啊。是他自己不醒的,不管你的事,不是嗎?」
周夫人看著喬飛,知道她在怪自己,可她卻不想管那麼多。
別說一個楚朝惜,就是兩個三個在她心里眼里,都不及喬飛半根頭發絲!
「夫人,多謝您的好,可我想好了,我要救他。」喬飛語氣堅定,若是剛才還有些猶豫和迷茫,這會卻是全都轉化為了堅定——她要救楚朝惜!正如周夫人所言,能把他救醒,是他的運氣,若是他醒過來忘了自己,那麼,算是自己運氣不好。
可若是楚朝惜在救治中間發生點差池,因此而丟了命——
喬飛袖中的雙手指甲用力掐進掌心,在掌心里掐出道月芽兒形的彎痕,眸光自楚朝惜身上一掃而過,她苦笑一下,若是真的不能醒過來,那麼,楚朝惜,應算是你的命不好吧,你是為了我才到的這一地步,算是我對不起你——
來世,等來世,我一定好生報答你!
「怎麼,真的決定了?」胡太醫喝著茶,沒什麼好語氣的看向喬飛,這丫頭,太膽大了在,竟然連他都敢指責!就不怕他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他猛的頓定,細細的瞅著喬飛,繼爾扼然,這丫頭,不會是看透自己的心思,篤定自己不會走,所以,才這樣膽大包天吧?
一想到達個可能,胡太醫就覺得很不可思議——
一個小丫頭,之前從不曾見過面,竟然在瞬間看透他的心思?
「喬飛,你可決定好了?胡太醫一出手,怕是沒有回頭路的,到那個時侯,楚朝惜是生還是死,可就真的全看天意了。」鳳西樓掃了眼里頭的楚朝惜,想著楚朝惜對喬飛的重要,若是楚朝惜真出事,不知道這丫頭會不會崩潰?
「我決定了,大夫,您出手吧。」喬飛語氣堅定,眸光灼灼,她起身對著胡太醫深深的行了一個福身禮,語氣真誠,「胡太醫,我知道這次的事情很危險,我也知道您怕是頭一回遇到這種情況,您想拿楚朝惜試驗,我不怪您,可我還是希望您即是要出手,一定要用盡全身的醫術,我請求您,盡全力去救他,這樣,萬一中間出了事,到最後的結果還是不盡人意,我也不會後悔,更不會在將來以後的日子想起您來便恨您,只要您盡全力,哪怕這中間他沒撐下來,我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