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姓于,乃是盛京于閣老的嫡孫女,打小心高氣傲,嬌滴滴的養著,三年前嫁給了越家嫡長子越成亭,去年誕下嫡長女,可整個越府卻沒一個人因為她所出是女兒而心生不滿,或是有所看她不起。舒愨鵡
因為人家的娘家在那里擺著呢。
于閣老可是最疼這個孫女的。
這會,听到黃嬤嬤的話,于氏挑眉一笑,抬起的腳頓下,「即這樣,那我改日再來看母親,只是辛苦黃嬤嬤,若是母親有什麼需要或是不妥的,還請黃嬤嬤使人和說上一聲。」
「少夫人您說的是,老奴遵命。鈺」
走在小路上,于氏的婢女一臉的不憤,「少夫人明明是好心,可你看看她,一個奴婢都敢擋您,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呢。」
「住嘴,下次再讓我听到這些混話,我可不敢留你在我身邊。」于氏腳步頓下,臉色沉下,瞅著自己的貼身丫頭沒好氣,「你可是我身邊的,你這樣說話,人家會怎麼想,傳出去會如何說我?」雖然她心里也的確是這樣想,並且,從不曾把這個繼室婆母放在心上,可該有的規矩卻是半點不敢錯。
她為了什麼咬?
還不是怕傳出去外頭,別人說她沒規矩?
回到院子里,小丫頭直接跪下,「奴婢該死,請少夫人責罰。」
掃了她一眼,于氏徑自走過去,「你就在院子里跪上一個時辰,想想自己錯在哪吧。」這丫頭是她陪嫁過來的,打小服侍她,本念著她一腔忠心,便略縱了些,如今看來,還是得拘著點的好啊。
小丫頭眼圈泛紅,死死咬唇,「是,少夫人,奴婢遵命。」
屋子里,于氏歪坐在榻側,另一個貼身丫頭木蘭上前服侍,看著于氏的臉色,小心的道,「不過是一句話,主子何苦動怒?再說,罰一個時辰,略有些重了——」
「這事你不用理,我心里自有主意。」于氏揉揉眉心,看著木蘭,想了想終是解釋道,「我是惱她越大越沒腦子,在外頭那樣的場合,她想都不想的就把話說了出來,若是給人听到,我成了什麼?惡兒媳?背後說婆婆是非,不懂規矩,不敬尊長,管教不嚴,這一項項的罪名可不是你家主子我能背的起的。」
「主子,木荷也是一時失嘴。」
「我看她就是不過腦子。」揮手打斷木蘭的話,于氏搖搖頭示意這個話題不用再說,就著木蘭的手吃了兩塊西瓜,她示意木蘭下去,「有什麼人過來就說我忙著,讓她們下午來回話,我且歇會,你就在外頭守著吧。」
「是,少夫人。」
整個人歪在榻上,于氏揉了揉眉心,想著剛才的事情,心里也是煩的很,對于周氏她雖沒看上眼,那是門第之間和門戶之間的事。
兩個人之間卻沒什麼恩怨的。
可現在,她的夫君是越家嫡長子,偏偏就和周氏過不去了,要依著她來看,這實在是沒什麼必要,夫君的婆婆沒了三年後繼婆婆周氏才入的府,那個時侯公公可是正值壯年。
還有只守著個牌位不另娶的道理?
所以,沒有周氏自有其他的氏。
女人的婚姻也不過是身不由己。
要依著她來說,和周氏為難實在是沒這必要。要是周氏有嫡子,能和自己的夫君一較高下,或是公公對這位繼婆婆寵愛非常,到了打壓嫡子捧高周氏的地步,不用她來說,于氏自己都會在內院動手嵌制周氏。
可問題是現在哪一個都不靠啊。
周氏沒孩子,不得寵。
在這府里說是越家宗婦,可越家的中饋是她這個少夫人在主持,很多大事上公公也是讓婆婆和自己這個媳婦商量。
依著于氏這幾年來看,周氏自己也不是那種拔尖的人,你說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的相處呢?或者,她多少理解自家夫君幾分的心思,他是覺得周氏佔了正經婆婆的位子。
可于氏說句不孝的話,婆婆福薄,怪誰?
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外頭已是撐起了燈火,她起身坐起來,就看到木荷紅腫著眼圈,正跪在不遠處的地下,看到她起來,
趕緊拿袖子抹把眼淚,膝行兩步,「主子您醒了,奴婢知錯。」
「看看你那什麼樣子,即知錯,那你說說看,錯在何處。」由著听到動靜進來的木蘭扶了自己坐在妝台前挽發,她淡淡的看向跪在地下的木荷,「你且說來我听听。」
「奴婢不該嚼舌跟,不該多嘴,無視府里規矩,都是奴婢的錯,請少夫人責罰。」
沉默了下,于氏嘆口氣,終究還是心軟,想了想看向木蘭,「罰木荷兩個月的月銀,嗯,若是再有下次,就把好送回家去,和她娘老子一塊生活吧。」
「奴婢不敢了,主子千萬別不要奴婢。」
「我也不是不要你,我是怕你哪天惹了禍,把自己的小命丟了啊,哎,你且起來吧,日後可記得小心禍從嘴出這話了?」
「是是,奴婢以後就是個鋸了嘴的悶葫蘆,少夫人要奴婢說奴婢便說,少夫人要奴婢不說,奴婢打死也不多說一個字。」
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于氏忍不住又笑,伸手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這丫頭,就知道氣我。看看都哭成什麼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個多麼可惡的主子,不定怎麼苛待你們了呢,還不趕緊下去梳洗去?」
「是是,奴婢這就下去。」木荷一溜煙的跑下去,木蘭則搖著頭幫于氏挽好發,又選了釵環固定好,扶她向外走,「夫人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來著,你看那丫頭,轉眼就又活了過來,剛才您睡著,不知道這丫頭在外頭哭的多傷心呢,又不敢吵您,就伏在地子一抖一抖的——」
「這丫頭,是得給她些教訓了。」于氏笑著在小花廳落坐,吩咐了丫頭們去傳晚飯,又派人去前頭,「去看看大爺回沒,若是回來,問問大爺可過來用飯,若是不用,再問可要送去前頭吃食。」
一連串的吩咐下去,自有人去前院辦差,她則呷了口茶,想了想看向木欄,「大姐兒呢,怎的今個兒沒見女乃娘抱著過來?」
「下午您睡著時過來了一趟,奴婢們怕大姐兒吵著您,便哄著大姐兒玩了會,就讓女乃女乃把大姐兒抱走了,之前您醒過來時奴婢才從大姐兒的屋子里回來,大姐兒那會正在睡,想來這會是還沒睡醒?」
「這丫頭,怎的這個時辰睡起來了,仔細晚上睡不著覺。」頓了下,她把茶杯放下,看向木蘭,「你過去一趟,看看大姐兒若是醒了,就把她抱過來,若沒醒,」本想說沒醒就把她叫醒,可頓了下,終究是沒舍得,只揮了手道,「你去吧。」
飯很快擺好,去前頭傳話的小丫頭也回來了,福了福身,唇齒清晰的回著話,「回主子話,大爺回來了,人在書房有事,便不回來用飯,也不用送,只說一會要出去用。請主子您別擔心,晚上若是回的晚,便只歇在前院了。」
「好,我知道了。」雖然心里惱的很,這一個月倒是有二十天要歇在前院,還有個三五天宿在通房小妾屋里,余下的幾天,自己若是再踫巧有個身子不適之類,這一個月兩人都有可能不同房,你說,這樣哪里來的孩子?
于氏雖然懊惱,可卻不會因為這個和男人鬧,那是傻子才會做的事呢,揮手打發了小丫頭,她看了看一桌子菜,輕輕的嘆了口氣,扭頭,就看到門口被女乃娘抱著,著了身紅色小衣裳,脖子上戴了個瓔珞圈長命鎖的女兒。
粉女敕女敕的小臉,烏溜溜的大眼。
一笑頰邊兩側露出淺淺的兩個酒窩。
這小模樣,看的于氏心都軟了,伸手把因為看到她而伊伊呀呀往她身上撲的女兒接過來,笑著在女兒臉蛋上親一口,「乖妞妞,想娘親了沒有?」
「娘,抱抱——」
「哈哈,好,娘抱抱。」
妞妞是小名,越家嫡長孫女名越寒元,本來這個名字于氏覺得偏男兒,不像是個嬌滴滴的女兒家名字,可架不住越長青喜歡啊。
祖父親自定的,她這個當媳婦的也只能笑著道謝,不過如今叫了一年多,倒也越發覺得這名字好了——
元,一指首,人頭。
二指始,開端。
三指氣,元氣。
于氏如今越想越覺得這字用的好。
用的妙!
「娘,抱抱。」元姐兒抱著于氏的脖子不松
手,小丫頭如今已是一歲三個多月,會說一些兩個字的稱呼,雖然多是被女乃女乃抱著,可每天最粘的卻仍是于氏這個親娘。
只要是于氏一抱她,別人再伸手。
小丫頭就會擰著身子搖著頭,「不不不不不。」然後雙手抱著于氏不撒手,小臉埋在于氏的身上,看的于氏心里歡喜極了。
這是她的女兒呢。
「給大姐兒用了粥沒有?」
「回夫人話,才用了小半碗菜粥,大姐兒這兩天有些克化不好,所以老奴沒敢喂太多。」
「也罷,你這兩天多看著點,對大姐兒多留點心,少喂些吃食,多哄她喝些白開水,另外,我會讓廚房壓些水果汁給她喝。」提到女兒,于氏眉眼都漾著一層暖意,她和女乃娘說著話,小丫頭估計是覺得自己被忽略了,抬手對著于氏臉上就是一巴掌。
「少夫人。」
「老奴該死,大姐兒不是故意的。」
一瞬的沉默過後,于氏看向懷里的小丫頭,就看到元姐兒正睜了烏溜溜的大眼看著她,發覺于氏也在看她之後,竟然咧嘴咯咯的笑了起來,而後,舉起胖乎乎的小手,伸手去夠于氏的耳環,伊伊呀呀的。
她夠不著自己還著急。
最後,氣的直接把自己的小手纂成拳頭塞進嘴里咬了起來,估計是咬到疼了,哇的一聲,咧嘴哭了起來。
于氏又氣又笑,你自己夠不到。
還氣哭?
伸手在她小臉上捏了兩下,「你才打我,我還沒打你呢,你到是哭了,再哭娘可不要你了。」說著話她看向地下跪著的女乃娘幾個,「都起來吧,不過是小孩子,她懂什麼,我也不會那麼糊涂,把這事都怪到你們身上。」
「少夫人您英明。」
「不過若是讓我知曉你們日後有誰在背後教唆大姐兒,可別怪我不講情面。」為母則強,誰要是敢對她女兒心懷不軌,她一定會讓她後悔活在這個世上!
書房,越長青看向自己唯一的嫡子,語氣淡淡,「你母親病了,你這兩天尋個時間去探視。」
「爹爹,你要我去看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越長青俊眉輕挑,似笑非笑的看著這個兒子,半響,他吃的一笑,「亭兒,你嘴里說的這個女人,他是你的母親,是你爹我的正妻。你這樣慢怠她,你覺得,你爹我會如何看你?」
「爹,她不是你的妻子,她更不是我的母親,我有娘,我只有一個娘,我自己嫡親的娘。」越成亭怒瞪了雙眸,手握成拳,恨恨的看著越長青,眼里全是憤怒,是冷笑,「爹,你自己娶的女人,她哪一點配做我的母親?她不配!」
啪,越長青直接一巴掌甩了過去,看著越成亭眼底閃過的一抹陰霾,他冷笑,「怎麼,我這當老子的打你,你還敢忌恨,想著要打回來不可?你要打你老子嗎?」
「兒子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想吧。」越長青瞅著他冷笑不己,坐在椅子上,看著一臉鐵青,眼神都帶著戾氣的兒子,他吃的一笑,「亭兒,你太年輕了,年輕到不知天高地厚,年到到不懂隱忍,甚至你年輕到連半點的情緒隱藏都不屑于去做!你說,這樣的你,讓我如何放心把整個府邸交給你?」
「爹爹,我——」
「你什麼都不用說,你只管給我記著,你是越府的嫡長子,是以後要撐起整個越家的人,但是,周氏她是越家的宗婦,是我越長青的正妻,在家里,甚至是在後院,雖然我不喜歡你去理會這些,但念在你還小,也就罷了,和周氏過不去也好,尋些事也罷,都是些不起眼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左不過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可要是你在外頭,在外人面前讓周氏沒臉,那就是等于讓你老子我沒臉!」
「爹,我沒有——」
「你有沒有你自己心里有數,還有,我勸你最好記得周氏是我的正妻,是你的母親這個事實,不然——」
越成亭臉色一變,他不可思議的抬頭。
卻只在越長青臉上看到一片平靜。
心頭狂跳,可卻不敢想往後那話的意思。
可
又忍不住的去想,會是他想的那樣?
不會的。
爹爹一定不會那樣對他的。
「去吧,找個時間好好去探看你母親,嗯,她在病中,後頭的事都是你媳婦做主,要是讓我知曉有什麼不妥當的地兒,你知道我的脾氣的。」
「爹您放心,兒子曉得輕重。」
揮手打發了越成亭,越長青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發呆,屋子里燈火啪的爆起,清脆的聲響打斷越長青有些久違的思緒,他笑了笑,揉揉眉心,站起了身子。
「爺,您今晚是要歇在書房嗎?」
「嗯,就在這里吧。」
小廝低眉,「是,主子。」耳邊听到越長青淡淡的吩咐,「你親自去一趟後院,問問黃黃嬤嬤夫人的情景,再打听下夫人院子里的事,別讓人知道。」
「是,主子,奴才這就去。」小廝低眉斂眼,慢慢退出去,心里卻暗道,幸好自己從始至終不曾怎麼怠慢過夫人啊。
整個府里誰不以為夫人不得老爺歡心。
誰都覺得夫人失寵。
可實際上呢?
老爺竟為了夫人而打罵少爺!
明面上老爺是不關心夫人院里的事,但暗自交待自己去盯著夫人院里的事,夫人院里但凡有什麼事老爺不是心里頭門清兒?
他又嘆氣,真不知道老爺心里在想什麼。
說喜歡夫人吧,又時不時的冷落著。
甚至抬些妾室姨娘打夫人的臉。
可若說不喜歡吧?
若不喜歡,又怎麼會時常背地里關心著?
眼看著前頭周夫人的院子將近,小廝搖搖頭,迅速拋開這讓他越想越頭大的問題——自己果然是只能當小廝的命,不然,為什麼老爺是老爺,自己只是個小廝呢。
周夫人歪在屋子里,听著黃嬤嬤的回報,覺得很是驚奇,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听錯,再次確認般看向黃嬤嬤,「你剛才說什麼,誰過來了?」
「回夫人話,是大少爺。還有少夫人和大姐兒,是來給您請安的呢。」黃嬤嬤也是一臉的怪異,神情卻沒有多少歡喜,有的只是更多的提防和戒備,「夫人,您說,大少爺又想玩什麼花招?要不,您還是不見,老奴去打發了他們?」
「不必,讓他們進來吧。」不管他們想玩什麼,自己又何必怕來著?再說,自己不管如何身上還有著個越家宗婦的名頭,只要她是越家婦一天,越成亭就不敢造次!
頂多也就是在暗地里給自己制造點阻礙。
其他的?他還不敢!
「大少爺,少夫人,大姐兒里頭請。」黃嬤嬤親自打了簾,引著一家三口往里走,于氏笑著點頭,「有勞黃嬤嬤。」
「少夫人您客氣。」又看著女乃娘懷里抱著的元姐兒,笑盈盈的逗她,看著元姐兒咧了嘴笑,黃嬤嬤朝著于氏贊道,「元姐兒生的真好,少夫人養的也好呢。老奴瞅著可就是那天上觀音身邊的玉女下凡似的。」
「嬤嬤您可是抬愛,她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雖嘴里這樣說著,可于氏卻是眼底笑意加深,試問當娘的哪個不喜歡听到別人稱贊自己的孩子?于氏自然不例外,只笑著道了謝,她看向黃嬤嬤,「母親這幾天吃的可好,睡的可還踏實?氣色瞧著如何?那用的藥還管用?」一連串的話里,幾人已進了內室,黃嬤嬤親自打了簾,「夫人,大少爺,少夫人和大姐兒來給您請安了呢。」
身後,越成亭眼底怒色一閃,自己來給這個女人請安?
于氏暗道一聲不好,搶先福身下去,「媳婦見過母親,母親可大好了?」又親自抱了元姐兒,「快給祖母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