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的命運,便是這般具有諷刺意味麼?
兩個婢女為上官無歡沐浴更衣,發現上官無歡後背上竟然一團血色凝結,不禁大驚︰「姑娘剛才受了傷?」
上官無歡淡淡地道︰「不妨事。這是之前受的傷,已經快好了。」
小心翼翼地解開上官無歡的衣裳,露出玉背上的那道傷口,傷口正緩緩地往外滲著血。其中一個婢女驚呼,「可是,傷口還在滲血……」
「快,快去找金瘡藥!」那個婢女對另一個說。
「不用了,現在灑上藥,也會被水洗干淨。」上官無歡說道,「太子殿下已經命人去傳御醫了。」
「那我們動作快一些,好讓御醫早些給姑娘上藥。」兩人動作麻利地服侍上官無歡沐浴起來。
這兩個小丫頭,倒是讓上官無歡想起了從小跟自己一起長大的碧蘇,心中不由一痛。
如今她下落不明,碧蘇一定難過死了吧!
「你們倆叫什麼名字?」
「回姑娘的話,我叫水仙,她叫玉蘭。」
「水仙、玉蘭?都是很雅致的花兒。」
「是,太子殿下說,太子宮要清靜,不得有濃香烈艷的存在。」
「太子殿下很喜歡清靜?」
「是的,太子殿下從周國回來以後,常常一個人悶上一天,不許任何人打擾。我們從來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造次。」
上官無歡嘆了口氣。看樣子,在周國經歷的一切對他造成了無比的創痛啊!
沐浴之後,水仙與玉蘭為上官無歡淡施了脂粉,又替上官無歡換上嶄新的衣裳,衣裳的質地柔滑、色澤清新,穿在上官無歡的身上,煥發出不一樣的神采。
「看姑娘穿的衣裳是淺藍色的,估模著姑娘喜歡素色,所以找了一件顏色比較素淨的,姑娘可還喜歡嗎?」水仙輕聲問。
「不錯!」上官無歡點點頭,「你們很有心,多謝了。」
水仙歡喜地說︰「不敢讓姑娘言謝,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太子宮的正殿,御醫已經久候多時。高均墨正一邊飲著茶,一邊等待上官無歡,他不說話,御醫也不敢說話,氣氛相當凝重。
見上官無歡款款走來,高均墨緩緩地放下茶杯。平時看慣了後宮濃妝艷抹的妝容,如今見著上官無歡,只覺得眼前的女子仿佛仙女垂臨人間,身上透著那麼一股清冷之氣,看起來冰清玉潔、高貴雅致,仿佛不食人間煙火。
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態,高均墨收回目光,對一旁的御醫說道︰「這位姑娘後背受了箭傷,剛才又動了手,不知傷勢如何,御醫請給她診看診看吧!」
「是,太子殿下。」御醫低了頭,答應著。
水仙及時上前引路,將上官無歡與御醫往屏風後引︰「姑娘,御醫大人,這邊請。」
上官無歡的傷勢令御醫不禁吸了一口冷氣,輕聲道︰「姑娘這傷口頗深,好在之前的處理得當,傷口清理得很干淨,似乎也愈合過了,如今又重新迸裂,須得繼續敷藥,好好調養才是。」
御醫退回到高均墨面前,又將同樣的話稟給了高均墨,高均墨說道︰「需要怎樣用藥,你看著辦就是。」
「是,用藥之後,姑娘方得好好靜養,不可再用力了,若傷口愈合之後再次迸裂,如此反復恐會引起傷口潰爛、化膿,而傷口距離心肺很近,若傷口化膿只怕會造成性命之憂。」
正好上官無歡整理好了衣裳走了出來,听了這話,一時就愣住了腳步。高均墨轉頭看了上官無歡一眼︰「下一次可還敢再用蠻力嗎?」
上官無歡說道︰「若他們還要傷我,我豈能不還手?」
高均墨搖了搖頭,道︰「真是不怕死啊!好了,水仙,按御醫大人的方子到御藥司去取藥。」
御醫告退,水仙答應著去了御藥司,高均墨望著上官無歡,正要說什麼,突然有人慌張來報︰「太子殿了,不好了,不好了!」
高均墨皺了皺眉︰「什麼事大驚小怪?」
進來的人撲通跪在地上,哭道︰「皇上病危了!」
「什麼?」高均墨「騰」地站了起來︰「速速前往長清殿!」
高均墨一去,三天沒有回來。
齊國皇帝駕崩,國喪之後,便是高均墨的登基大典。
消息傳到長安,宇文雋愣住。
「殿下,這不是咱們發兵齊國的大好時機嗎?」上官無瑕欣喜地說,「齊國皇帝駕崩,肯定國事空虛,朝中大臣又忙著準備高均墨的登基之事,肯定無暇顧及軍事防務。只要此時咱們大兵進攻,定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宇文雋皺眉道︰「這個時候攻打齊國,不太合適吧?」
「上次咱們發兵討要太子妃,他齊國不是一聲不吭地就把咱們給打退了嗎?太子妃沒有討還回來,咱們豈能放過他們?」
宇文雋俊逸的臉上仍是猶豫不定。
上官無瑕又說︰「高均墨在咱們大周國曾經受過委屈,腿也是在咱們大周國被打斷的,他豈能不對咱們懷恨在心?若此時咱們不把他打得爬不起來,只怕有朝一日他會再次對咱們發起復仇之戰!」
宇文雋搖了搖頭︰「師出無名、趁人之危,這不是我堂堂大周國的作風!」
「師出有名!」上官無瑕說道,「我大周國怎能任由自己的太子妃落在高均墨的手里?就算殿下不顧太子妃的生死,難道殿下也不怕高均墨給殿下戴上一頂綠帽子麼?」
宇文雋有些生氣︰「不要再說了!」
上官無瑕輕笑︰「出兵?」
宇文雋俊美的眸中閃過一絲笑意︰「我怎能眼看著在太子妃落在敵人的手上,任敵人欺凌?」
「這就對了!」上官無瑕歡笑著伸出手去,想要環住宇文雋的腰,宇文雋鐵鉗般的雙手卻將上官無瑕的雙手扣在她的腰上。
啟唇,他的臉上笑意盈盈︰「無瑕的心機,可比無歡要深得多了!看來,以後要統治江山,無瑕的心機遠比無歡的武力要有用得多!」
「那是當然!」上官無瑕媚笑著,「難道殿下才剛剛發現嗎?」
「我早就發現了!」宇文雋微笑著,輕輕地將上官無瑕甩在一邊,大步朝殿外走去。
上官無瑕險些摔倒,忙推桌站定。
「殿下,你去哪兒?」上官無瑕朝著宇文雋的背影喊。
「布置兵力,攻打齊國!」宇文雋扔下的幾個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望著宇文雋的背影融入深沉的夜色,上官無瑕的目光中充滿了失落。
風很涼。
玉蘭和水仙給上官無歡換了藥,便準備服侍上官無歡就寢。忽聞外面傳來「咯吱、咯吱」的輪椅聲,水仙一听,緊張地說︰「太子殿下來了!」
上官無歡從容地起身,說︰「不,他不是太子殿下了,明天,他就是你們齊國的新國君了!」
「是。」水仙連忙點頭。
「你們先退下吧。你們的新皇上可能有話要跟我說。」上官無歡說。
「是。」玉蘭與水仙一齊行禮,低頭退下。在門口兩人低聲說︰「恭迎聖駕!」
「退下去。」果然是高均墨冷冰冰的聲音。
「是,奴婢告退。」
玉蘭與水仙細碎的腳步聲消失了。緊皺雙眉、面色陰沉的高均墨滾動輪椅,出現在上官無歡面前。
此時的高均墨看起來是那麼的疲憊,他通紅的雙眼中布滿血絲,父皇才剛剛駕崩,他的神情中卻不見悲痛,只有深深的寒意。
上官無歡望著高均墨,兩人久久無語。
「知道我父皇是怎麼死的嗎?」良久,高均墨咬著牙,蹦出這麼一句充滿了恨意的話來。
不是病死的嗎?不是因為的皇上病重,獨孤郎中才被召入皇宮一直沒有回醫館去嗎?
高均墨充滿了仇恨的眼楮直直地盯著上官無歡︰「因為周國,是因為周國!」
上官無歡心中一震。
原來,他眼中仇恨的怒火是因為周國而燃燒起來的!
「周國……派人刺殺了你父皇?」她有些不敢置信。
「當年,周國皇帝疑神疑鬼,總懷疑我大齊國要與他作對,為先發制人,周國竟意欲對我大齊用兵。為保兩國和平相處,我父皇主動將我作為質子,送往長安,這十幾年來,兩國的百姓才得以安居樂業,平安度日。」
「我父皇用我換兩國平安,可我卻在長安失去了一條腿!」高均墨咬著牙,「我在周國失去了一條腿,周國卻不曾有人過問,更不曾懲治凶手,我堂堂齊國皇子在長安活得像一條狗一樣可憐!」
「我父皇听聞消息,心疼病發作,當場暈倒了過去!醒來後,我父皇氣憤難當,本欲發兵長安,向周國皇帝問責,但又考慮到若是那時發兵,便有悖于將我作為質子送往長安的意願,就算能出一口惡氣,但是我的斷腿卻已無可挽回,一片苦心也難免前功盡棄。」
「更何況,以我大齊當時的財力與兵力,要發兵周國,絲毫沒有取勝的把握。與其如此,還不如暫且忍氣吞聲,將來再圖復仇之計。可我父皇心系我的安全,日夜憂思,茶飯不香,難以成眠。如此積憂成疾,心疼病日益嚴重。」
說到這里,高均墨已是兩眼通紅!
但是,他的眼中沒有淚水,只有熊熊燃燒的仇恨與怒火!
「如果不是因為周國,我不會失去一條腿,我父皇也不會十幾年來被心疼病折磨,更不會因為心疼病而死!」高均墨的眼中已經能噴出火來了!
「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上官無歡有些遲疑。
高均墨盯著上官無歡,良久,竟然仰頭笑了!
他仰頭大笑,淚水也終于溢出了眼眶!
笑畢了,高均墨緩緩地伸出手,指著上官無歡︰「難道,我對周國太子妃說這些,有什麼不對嗎?」
上官無歡心中一凜!
他已經查到她的來歷了?
「周國太子妃,你不會否認自己的身份吧?」高均墨冷冷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