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期已到,夜雲天如約前來,這一次他在越王府外特意停了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為的就是接靜月一同前往北襄,順便欣賞這一路的美景。舒愨鵡
但終究要讓他再一次的失望了,靜月親自下廚設宴款待他,這讓夜雲天受寵若驚的同時心里又有極度的不安。原本勝券在握的那種自信與自傲,似乎正在被靜月臉上平靜的笑容和滿桌的美味佳肴而打敗。
蕭辰域是在夜雲天飲下第一杯酒時出現的,兩個人對視一眼,各自無話,似乎對彼此的出現都不感到奇怪。
「域,快坐下吃飯,今日我可是做了很多你愛吃的菜!」靜月忙拉著蕭辰域一同坐下。
「好!」蕭辰域嘴角淺笑地說道。
夜雲天看著他們夫妻兩個你儂我儂的模樣,心里雖不好受,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一頓飯三個人吃的還算和諧,席間並沒有人提及靜月是否離開溪朝去北襄之事。
酒足飯飽之後,靜月親自泡茶給夜雲天和蕭辰域,然後三個人就在廳中坐下,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月兒,你可考慮好了?」最終還是夜雲天問了出來。
「嗯,我已經考慮好了!」靜月微微一笑說道。
「如何?」夜雲天稍顯示出一些急切。
「我決定——陪在我的夫君身邊,永遠不離開!」靜月深情地看著蕭辰域說道。
「所以,你可以離開了!」蕭辰域冷著臉對夜雲天說,但是他看靜月的眼神同樣情意綿綿。
此刻的夜雲天覺得自己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破碎了,疼得他胸口發緊,眼楮充血,但是他低著頭,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此時臉上的狼狽。
但很快他就又恢復了平靜,這種結果也在他的預料之中,既然如此,他只能用別的辦法逼迫靜月和他一起離開了。
「看來五國之戰在所難免,希望月兒不要為今日所說的話後悔!」夜雲天淡淡地說道。
「我不後悔,如果你執意要挑起戰爭,也希望最後的結果不會令你感到後悔。夜雲天,人總要為自己說過的、做過的付出代價的。今日這頓飯算是我宋靜月對你的最後一點朋友之誼,他日再見,我的攬月劍便會出鞘。」靜月聲音微冷地說道。
「月兒,你一定要如此無情嗎?」夜雲天痛心地問道。他愛她呀,難道她一點兒都感覺不到嗎?
「夜雲天你以愛我之心為由挑起五國之戰,又以天下之人的安危逼我跟你走,你可曾想過自己將我置于何地。我沒有紅顏禍水的本事,更不是戰爭的源頭,人總會為自己的殺戮和瘋狂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我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成為那個理由。三年?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能保天下人三年安寧吧?你擺正了棋子,而棋子卻未必會听你的話。」夜雲天是個聰明人,靜月相信她這樣說,夜雲天會明白的。
「月兒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夜雲天問道。
「夜雲天,你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別人了。你不會真的以為東海國、西漠國還有南蠻國的人,會那麼乖乖听你的指揮吧?你可知道,戰爭一旦被挑起,人的**與野心就會不斷膨脹,那後果不是你這個始作俑者能承受的。」蕭辰域代替靜月回答道。
「哼,是嗎?那我們就走著瞧,看誰才是月兒最終的歸宿!」夜雲天惱怒地說道。
其實,靜月和蕭辰域說的沒錯,五國之戰的開端的確如他設想的一樣的在進行,但是他手中控制的那些「棋子」並不是死物,他們也有野心與**,所以戰爭最終會走向一個怎樣的結局,連他也開始不確定了。
「夜雲天,佛家人常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不知道你手中的那把刀還能不能放下,但我都希望你能放下。也許我們夫妻的力量有限,不能阻止整個大局的發展,但是我們會盡力,為的是少一些人受到傷害,也為了能還天下一個太平。你走吧!」靜月下起了逐客令。
「月兒,我不曾後悔自己所選擇的一切,也不會允許自己後悔,記住,終究有一天,你會跟我走的!」夜雲天不再多說,深深地看了靜月一眼之後,默然地轉身離開。
半個月後,邊疆傳來緊急戰報,北城李家父子苦戰北襄三十萬大軍,如今城內糧草匱乏,再不增援,恐有失城之險。
戰況堪憂,皇上早已命宋戰遠帶領二十萬北軍將士前往北城,宋戰偉押送糧草同行。
南疆城幸有蕭辰銘帶軍作戰,听說他奮勇殺敵,一時之間倒沒有讓南蠻國的人佔到便宜。
不過,皇上還是令西平將軍府的少將軍康承傲帶領十萬大軍前往南疆城增援。
東疆城由宋老爺子親自壓陣,蕭辰梁、宋景瑞、宋景寬等小將同行,帶領二十萬兵馬連夜趕往邊城。
至于力量最小但環境最為復雜的西城,皇上命令越王蕭辰域統領二十萬兵馬前去作戰。
而保衛京城的重任就落在了賢王手里,皇上給了他十萬精兵護衛皇城。
皇上的果斷出兵不但令凌蘭杰一黨措手不及,就連其他主動挑釁的幾國也傻了眼,什麼時候權力幾乎被人架空的溪朝皇帝手中竟然有這麼多精兵,這分兵派往四疆的幾十萬大軍又是怎麼突然冒出來的?
和所有人的疑惑一樣,靜月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還是蕭辰域給了她答案︰「月兒,你應該沒忘了當初的兵符傳聞吧!那可是你的杰作,其實,從很早開始,父皇、皇叔、岳父大人還有我就已經在暗中召集兵馬,秘密訓練,這次發生戰爭,我們幾路人馬合為一處,然後由父皇調配,正好印證了當初的兵符之事,也不會引起別人的爭議,同時也可以把這些人搬到明面上,震懾凌蘭杰極其黨羽,讓他們在京城不敢輕舉妄動,否則就是滅頂之災。」
「原來你們才各個都是深藏不露的主兒,而我不過是個敲鑼打鼓的小角色。」靜月嬉笑著說道。
「怎麼能這樣說,要不是有你當初編出來的‘兵符’之事,恐怕事後練兵之事爆出來,凌蘭杰就會以此大做文章,說皇叔、岳丈大人還有我具有謀反之意,到時候就會多生事端。現在凌蘭杰無話可說,而他再也不能利用兵權脅迫父皇,至于他那些狗腿子,這些年犯下的罪證都在父皇和皇叔手里,等到邊疆穩定之後,再回來收拾他們。」蕭辰域狠戾地說道。
「你不怕他們狗急跳牆?」靜月問道。
「放心吧,有父皇和皇叔在,他們不敢亂動!明日我就要去西城與西漠國作戰,黑衣侍衛我會留給你。」蕭辰域擔心夜雲天會趁他不在京城的時候來帶走靜月,所以多留下一些人保護她,他會比較安心。
「域,剛剛我已經請旨一同前往西城,父皇他也已經應允了,所以黑衣侍衛就留在你身邊保護越王爺和越王妃的安全吧!」靜月狡黠一笑說道。
「月兒,你的意思是——」蕭辰域似乎明白了靜月話里的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樣!」靜月點點頭說道。
第二天,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越王爺、越王妃一同領兵前往西城,跟隨在越王妃身邊的除了她的四個貼身丫鬟,還有一隊黑衣侍衛。
從這天之後,越王府的大門就開始緊閉,主子不在家,自然無訪客登門。巧合的是,一品糧官田大人也休假回鄉省親,溫室大棚的事情全權交給了孫大人和張余張大人。
十幾天後,一場夏日驚雷給久旱的州帶來福音,沖淡了一些因東海國斷絕食鹽供應而產生的恐慌。百姓們都希望這場風雨過後,邊關能傳來捷報,生活也能再次恢復正常。
州一處不顯眼的密宅中,有裊裊的炊煙升起,間或能听到木頭、鐵器、石塊等撞擊的聲音,還有或輕或重的腳步聲,但是卻听不到說話聲。
突然,所有的聲音停頓一下,接著就听到宅子後門有說話的聲音,然後後門被人從里面拉開,一個有些邋遢的瘦弱少年走了出來,他身後還跟著一個面色冷峻,和他差不多身材的男子。
這兩個人一前一後不緊不慢地走著,一路無話,直到走進州城最繁華的一條街上的糧食鋪後堂里,那個瘦弱的少年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冷眉,販賣私鹽的人找到了嗎?」邋遢少年的聲音如黃鶯出谷,竟是應遠在西城的靜月。
「小姐,已經找到了。不過,鹽幫幫主為了從東海國偷運食鹽到溪朝,已經被東海五皇子給殺了,我只來得及救下他的兒子。」冷眉回答道。
「鹽幫幫主雖然有違溪朝律法而販賣私鹽,但此人俠義心腸,此次東海國妄想斷鹽以要挾溪朝,他冒生命危險去偷鹽,實乃英雄之舉。對了,此人的兒子叫什麼?」靜月對那位未曾見過面的鹽幫幫主產生了敬
意,同時也對他的兒子產生了興趣,能夠跟著自己的父親一起冒著殺頭的危險偷運食鹽,此人秉性也一定不差。
「叫秦淮,我已經安排他在七寶樓的密室住下,過兩日便可以來見小姐您!」冷眉說道。
「不急,現在國內的食鹽還能撐一段時間,我們開發的井鹽也已經不少,相信很快就能解決這一難題。」靜月說道。
東海國一決定對溪朝發動挑釁的時候,就切斷了所有運送食鹽的途徑,想要以此來激發溪朝百姓的怨氣,造成溪朝內部的危機。
剛開始,東海國的這種做法的確引起了溪朝上上下下的沸騰,但很快皇上就命人在各地張貼皇榜,說是皇家早就籌建了幾個大型鹽倉,就是以備不時之需,百姓們盡可放心,三五十年都不怕沒鹽吃。听聞這個消息之後,百姓躁動不安的心才稍微安定下來。
靜月當初並沒有跟著蕭辰域去西城,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為了要迷惑夜雲天,所以她讓石英易容成她的樣子,讓冷雨、冷霜和另外易容成冷葉、冷眉的兩個侍女一同前往西城,只有這樣,她才能更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等到蕭辰域的大軍離開京城之後,同樣易容之後的靜月帶著冷葉、冷眉先去各個糧食基地親自下達了命令,讓他們分別負責一個邊城大軍的糧草供應,決不能讓前方的將士沒有糧食吃。
當她在調配糧食的過程中又听聞溪朝國內因東海國而變得食鹽緊張時,就趕赴州的秘密井鹽開發的宅子里,親自指揮工人加快井鹽的制作,而在這個過程中,她又無意中听到鹽幫的事情,有感鹽幫幫主的高義之風,這才派冷眉暗中去幫助他們。
「小姐,各方的糧草都已經準備好了,忠寶來消息說,只要小姐一聲令下,他們馬上派人把糧草送往四疆。」冷眉說道。
「你告訴忠寶,讓他親自給爹爹還有爺爺聯系,至于蕭辰域那邊,交給龍家兄弟就行。還有,我這里有一封寫給蕭辰和的信,你馬上派人送到歷州去!」靜月掏出一封給遞給了冷眉。
「是,小姐!」冷眉拿著信就出去了。
三日後,蕭辰和一路風塵來到州,在七寶樓的密室里,他見到了女扮男裝的靜月。
「三嫂,你這麼急找我來,有什麼事情嗎?」蕭辰和猛灌一口茶水問道。
「小和子,我這里有十萬石食鹽,其中大部分是宅子里的工人日夜加班制作出來的井鹽,還有少部分是原來州官府鹽倉的庫存。現在京城極其附近城鄉需鹽量很大,你先帶著這十萬石食鹽秘密進京,務必親自交到父皇和皇叔手里,千萬不能被凌蘭杰、太子和錦王的人發現,明白嗎?」靜月小心地叮囑道。
「三嫂,你放心吧,這十萬石食鹽我會想辦法送到京城的。」蕭辰和拍著胸脯保證道。
「一路小心,絕不能大意!」靜月再三說道。
「三嫂,你就放心吧!你別看我在京城是個病王爺,手下似乎也沒什麼人,其實,嘿嘿,我的人不比三哥的少。」蕭辰和一向不喜歡顯山露水,即便在蕭辰域面前他也沒有真正展示過自己的勢力,他手下的藍衣侍衛和蕭辰域手下的黑衣侍衛無論是人數還是武功都差不多,只不過他的屬下活得更像暗夜里的影子。
「沒想到你這小子也是深藏不露,好了,就讓我看看你和你的人有什麼能力吧!」靜月抿嘴一笑。
「三嫂,你就瞧好吧!」蕭辰和調皮一笑。
兩日後,州三條官道上分別有幾輛馬車駛過,這些馬車雖然走得是不同方向,但是他們在行進的過程中不斷改換路線,並最終在映州匯合,而且重新換了馬車裝飾,繞過京城的東大門,從皇家園林的後山密道進入了皇城。
沒過多久,京城鹽倉就開倉放鹽,還是由賢王親自監督,鹽價不變,而原本妄想利用缺鹽之事打算在京城興風作浪的凌蘭杰,氣得幾乎要吐血之後,只得偃旗息鼓,再等良機。
遠在州的靜月听到京城蕭辰和傳來的消息之後,心中的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如今州的井鹽開發順利,東海國已經構不成什麼威脅,東疆城又有宋老爺子坐鎮,諒東海五皇子也翻不起什麼大浪。
「冷眉,收拾一下,明日我們就回京!」靜月想著州這邊已經沒有她需要忙的了,她要回京幫助皇上和賢王解決凌蘭杰這個「內憂」。
「小姐,秦淮你
還要見嗎?」冷眉救下的那個鹽幫幫主之子如今在七寶樓已經養好了傷,整日吵著要見他的救命恩人,還嚷著要替父報仇。
「你現在讓他來吧,我也正好試他一試,看他值不值得用!」靜月想著還是離開州之前解決到秦淮的事情。
「是,我這就把他叫來!」冷眉轉身去叫秦淮來見靜月。
半個時辰後,秦淮跟在冷眉身後,來到了靜月面前。此時他面前的靜月依然是男人裝扮,神情很是悠閑。
「恩人在上,請受秦淮一拜!」說著,秦淮就朝著靜月拜了下去。
「秦公子不必多禮,真正救你的人,是你面前的冷公子,不是我!」靜月輕笑著說。
「冷公子救了在下的命,是在下的恩人。公子是冷公子的主子,如果沒有您的命令,秦淮的命也早就不在了!」秦淮跟著自己的父親走南闖北這麼些年,他自然看出真正救自己的其實就是眼前的小公子。
「宋某只是听說秦幫主將幫內的食鹽全都低價賣給老百姓,又從東海國偷運出很多的食鹽,以解溪朝百姓缺鹽之圍,此等忠義仁善之舉,實在令宋某佩服,可惜,我沒能救得秦幫主性命,讓他死于東海五皇子之手。如今小公子得救,也算我為秦幫主盡了一點綿薄之力。」靜月緩緩地說道。
秦淮一听靜月說到自己的父親,就顯得有些激動起來,這段養傷期間,他心心念念的就是給自己的父親報仇,當初父親要不是為了救他,也不會死在東海五皇子的亂箭之下。
「宋公子,您救了秦淮的命,就是秦淮的恩人,從此秦淮這條命就是您的,任您差遣。只是在此之前,秦淮希望先能為父報仇,倘若有命歸來,定當以死酬恩。」秦淮突然跪在地上對靜月說道。
「秦公子,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自然要報。但是以你之力,你覺得能殺得了東海五皇子嗎?」靜月問道。
「就算殺不了,我也要拼死一試!」秦淮咬牙切齒地說道。
「愚蠢!明知殺不了,還要枉送性命,這是最愚蠢的報仇!」靜月神色一凜地說道。
「就算這樣我也要報仇!」秦淮從小沒有母親,是父親養育他長大,傳授他武藝,教他做人的道理,如今又為救他而死,他無論如何都要為父報仇。
「你是一個真性情的漢子,但這樣只會白白葬送性命,不但不能為父報仇,反而會再搭進去一條無辜的生命。仇,是一定要報的,但怎樣更有成效的報,才是你應該考慮的,否則,豈不是便宜了你的仇人。」靜月慢慢引導地說道。
「秦淮愚鈍,請恩公為秦淮指一條明路!」此時,秦淮才明白靜月說那些話的意思,而且言外之意似是要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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