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仇大公子小開花了。平日里父母當寶貝一樣寵愛仇大公子,他極少受到責罵,今天是剛剛讓母親扇了一巴掌臉上掌印未消,現在又被父親沒頭沒腦地打,仇大公子傷心得號啕大哭,感覺到死期將近。
盧夫人聞訊趕回雲芳院,看到仇洪良高舉雞毛撢子打大兒子,李姨娘坐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笑。
盧夫人死命奪過丈夫手中的雞毛撢子,掀開仇大公子的衣服看,從臀部到腳跟布滿了縱橫交錯的青淤,心痛難忍,含淚沖仇洪良哭喊︰「下手這樣狠,你是成心要他的命
仇洪良怒氣未消,怒喝盧夫人︰「都是你,生出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牲,留他在世上也是害人。趁早打死了干淨說完,在盧夫人手中搶過雞毛撢子,又要抽打仇大公子。
盧夫人跪下,用身體擋住兒子,求丈夫放過兒子,不要往死里打。雲芳院中的丫頭媳婦見到盧夫人下跪,都跟著下跪求情。李姨娘不得不跟著下跪,假意為仇大公子求情。
仇洪良看到一大群下跪的人,嘆氣扔掉雞毛撢子,對傻子一樣的仇大公子喝斥︰「小畜牲,看在這樣多人都為你求情的份上,今天暫且放過你。回屋里呆著去,沒有我的批準不準出門
仇洪良看盧夫人抱兒子回房間,暗自思忖︰「有了這一頓毒打,只要夫人月復中的胎兒保住,景爺就不好再為難兒子。萬一夫人有什麼不測,只得忍痛割愛,舍棄大兒子了。哼,有失必有得
一連五天,謝大夫是天天都到景府上為雲皎施針把脈,苦澀的湯藥喝得雲皎舌頭麻木,連打嗝噴出的氣都是苦味。
這天上午,謝大夫又給雲皎把脈,面露喜色地對景少謙說︰「恭喜景老爺,夫人的脈相趨于平穩,胎心跳動穩定有力,夫人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再喝三天藥就可平安無事了
景少謙听了,喜形于色叫周媽送謝大夫出去,他自己坐到床邊,為雲皎掖被子。
雲皎伸手握緊粗糙的大手,貼在自己冰涼的臉上,擔驚受怕吃盡苦頭後能夠化險為夷,雲皎的心中五味俱全,帶淚注視丈夫憔悴的臉,聲音哽咽︰「老爺,真是險呀。我差點就死了」。
景少謙這幾天最禁忌人說死字,好像說多了,人就會死得更快。景少謙用手捂住雲皎的嘴,低啞地說︰「不許胡說。你現在好好的,不要再胡思亂想
景少謙用手輕撫雲皎的長發,有種失而復得的慶幸。
雲皎閉上眼楮,享受丈夫的,房間里是一片溫馨。有景少謙在身邊,雲皎的心中有種安全感,強悍的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
景少謙看小鳥依人一樣倚靠在身邊的人兒,心中獲得極大的滿足,憐憫地凝視這柔弱的身子,出言薄責︰「夫人,你太魯莽了。小孩子做事本來就沒有分寸,他們打架時更是無法無天,你這樣沒頭沒腦地湊過去,只會白白地吃虧
閉目養神的雲皎听到這話,像被踩尾巴的小貓一樣馬上炸毛,笨重的身子讓雲皎不能一蹦三尺高,她睜開眼楮爬起來,惱怒地看景少謙。
「老爺,按你說的,發生這種事是我自作自受了
「我可沒有這樣說過。我是叫你以後再遇到這種事,繞開走,別跟小孩子們鬧
「你,渾蛋。你還好意思怪我,是你的這個家不像個家雲皎心中有個打算,等到身體完全恢復後與景少謙商量,怎樣打壓盧夫人的氣陷,讓景府的下人懂得誰才是主子,讓這個家由景家的人作主。听到景少謙的話,發生這件事,不是仇氏兄妹的過錯,不是下人的過這錯,是自己的不是,雲皎失望得淚水溢出。
景少謙有些害怕,謝大夫說要安胎,首要的是讓夫人心平氣和,不要刺激她。這樣的哭哭啼啼,于胎兒很不利。
「對,都怪這個家不像家。夫人打算怎樣把這個家治理成家?」景少謙攬住雲皎的肩膀,表示堅決與夫人同一立場。
呃,變得比翻書還快。
雲皎怔忡地看身邊的人,發現某人不時擔憂地瞟自己的肚子。哦,原來擔心這個。雲皎猾詰地看景少謙,他是景府的土皇帝,既然自己能夠左右這個土皇帝,為什麼不好好地利用,讓景府變成自己希望的狀況?
「老爺,你真的讓我治理這個家?」
「你要是不嫌辛苦,盡管做景少謙倒是覺得奇怪,這夫人說得好像是自己不讓她管理這個家似的。
「好,老爺你這樣說,我就不客氣了。等我身體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叫仇洪良一家子滾出去。哪里有這種親戚,賴在親戚家中十年都不走,難道要在這里住一輩子不成雲皎已經想像到仇洪良一家子灰溜溜地離開景府,盧夫人搭拉著臉,再也冷傲不起來,更不能對景府的人指手畫腳。
「不行景少謙想都沒想,馬上反對。
氣得雲皎恨不能送景少謙兩巴掌,瞪眼看他︰「為什麼,你說說看。你有什麼理由反對我叫他們走
「他們是子政的舅舅,我在子政母親臨終前答應過她,要好好照顧她的哥哥
「照顧到什麼時候才是盡頭?是到仇洪良歸天,還是到他的子孫後代?其實,我這次受傷,主要拜托你的好親戚,要不是他們的孩子把你的兒子欺負得不成樣,我就不會吃飽了撐著沒事做,去管孩子們打架的事
雲皎越說越傷心,揮舞著小拳頭咆哮︰「渾蛋,你的這個家叫我寒心。你的兒子不像少爺,真正享受少爺待遇的是姓仇的小孩,你的兒子是他們的出氣筒。而我呢,根本就沒有找到家的感覺,下人們對我不理不睬,一見到盧夫人屁顛屁顛地爭去行禮。你這個家,不是姓景,是姓仇——
景少謙心驚肉跳地看坐在身邊的人兒,謝大夫說要安心靜養的警告回想耳邊,你看她現在漲紅了臉叫嚷,激動得揮舞一只小拳頭,差點兒就要暴跳起來。糟糕,這種狀況真是糟糕透了。
「夫人,我听你的,你別生氣行不行景少謙為了後代的安全著想,不得不猛虎裝狗熊。
雲皎烏黑潤澤的眼珠子轉動,不敢肯定地盯景少謙的苦瓜臉︰「你是說,我可以叫那一大家子滾蛋?」
老天,誰能告訴景爺,他是遵從眼前的人話好,還是堅持對已亡人的承諾好?
還好,景爺情急之下,竟能想出一個緩兵之計,弱弱地建議︰「夫人,要不我找一個合適的院子,買下來後,再叫他們一家子搬出去另立門戶。馬上叫他們卷鋪蓋走人、露宿街頭不是很好
雲皎盯住景少謙的眼楮研究,看出他在敷衍自己,尖尖的手指直戳景少謙的額頭,小聲威脅這只猛虎︰「你最好馬上派人找院子,想拖到下輩子再找,我要你好看
景少謙忍住笑暗自問,要是真的拖到下輩子再找到院子,她要自己怎樣好看。為徹底讓雲皎心平氣和養胎,景少謙決定裝孫子,一臉討好地嬉笑︰「誰的話我都可以不听,夫人的話我哪里敢不听,明天我馬上派人去找個院子。夫人消消氣,為這點小事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雲皎真的冷靜下來,暗暗研究這只搖頭擺尾的哈巴狗。
「夫人?」景少謙看到有人盯住自己沉吟,不能確定她在想什麼。
雲皎想起剛才沒有說完的話,不滿地瞟景少謙︰「老爺說的話沒有一點的誠信,剛剛答應我家中的事由我作主,我才開口老爺就馬上反對。我說的第二件事,老爺要是再反對的話,這個家我真的不能住下去了
事情未說出口,威脅就已經發出,景少謙頭腦中警鈴大作,睜大眼楮等下文。
「我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狠狠地修理府上的人,讓他們知道誰才這府中的主子。一想到那天的事我就窩火,我走過去,八個跟隨小孩的丫頭愛理不理的。等到盧夫人來了,她們齊刷刷地跑過去向盧夫人行禮。更可恨的是,跟隨盧夫人來的十幾個人根本就把我當透明人,只看盧夫人的眼色行事
「真的有這種事?」景少謙驚愕得瞪眼看雲皎,在他眼前的下人個個都恭恭敬敬,十分地守規矩。
雲皎的氣又來了︰「老爺懷疑我無中生有,編排他們的不是?」
瞧瞧,火苗又亂竄了。景少謙得趕緊滅火,修理下人是小事,氣壞了夫人這事情就大了︰「我哪里有懷疑夫人。我是吃驚咱家竟有這種奴才,敢把夫人不放在眼里。這種奴才留下有什麼用,要殺要剮夫人來處理
這話听了才舒服。雲皎下定決心要處罰當時在場的人,至于要怎樣處罰才好,雲皎心中沒底。
「老爺,你給我出個主意,要怎樣處罰他們才合適?」雲皎搖動景少謙胳膊,撒嬌地請教。
危機過去了,景少謙放松地躺在床上,隨便地回答︰「夫人想怎樣處理就怎樣處理
「亂處罰是不好的,不能服眾。我對家規不夠熟悉,老爺你說,按照家規,要怎樣罰他們
「夫人,家規是死的,人是活的。給他們扣上什麼罪名,還不是夫人你來定景少謙看到有人仍不明白,用手指輕輕彈雲皎光潔的額頭笑︰「夫人,像那幾個跟隨孩子的丫頭,你要想放過她們,可以說她們偷懶,餓一天或打一頓了事;夫人要拿她們開刀,可以說她們不關心子政的死活,對主不忠,趕出府去或者亂棍打死
噓,這罪原來不是犯下的,是定下來的。
雲皎躺在景少謙身邊,思忖身體好後,給那些瞎了眼主客不分的奴才定什麼罪。
「老爺,夫人,周小姐來探望夫人。夫人是到客廳去會客,還是請周小姐來這里?」周媽在外間請示。
「請周小姐來玉馨院,就說夫人身體不適不方便走動景少謙向外吩咐過,起來對雲皎笑︰「周小姐來得好,你向她好好請教養胎的方法。你別小看她年紀小,其實她的醫術跟她的哥哥差不了多少,只不過是一個小姑娘不好拋頭露面而已
景少謙避出外面,把房間讓給雲皎和周玉卿。
近半年不見,周玉卿人沒長高多少,只是在周家村時的幼稚純真已蕩然無存,圓圓的小臉上現出的沉靜穩重跟她的年齡很不相稱。
雲皎看出周玉卿的變化,拉住她的小手感慨︰「玉卿妹妹,才幾個月不見,你變了很多
「琳兒姐姐,你還不是變化了很多,瞧你都快要當媽媽了周玉卿輕輕地笑,拿眼瞟雲皎的肚子。
周媽看兩個人只是閑聊,忍不住陪笑對周玉卿說︰「周小姐,你家的醫術是最有名的,琳兒剛剛動了胎氣,你給她看看,現在到底怎樣了
周玉卿听這話就細看雲皎的臉色,把過脈後才說︰「沒有痊愈。在這四五天里還得老老實實呆在床上,少操勞,少動氣,及時食用些補氣血的食物。其實,我就是專為這事來的,我在街道上遇到了李安岩,他告訴了我琳兒姐姐的情況
周玉卿細細問了謝大夫診治的情況,要藥方來看過,說按謝大夫說的去做就好。末了,周玉卿打開帶來的小包袱,露出個小木匣子,匣子里裝有幾顆手指大的藥丸,對雲皎說︰「這次就用不著了。有身孕的人,備些藥防身才好。這些是我們祖傳秘方配制的安胎丸,你先收藏好,萬一有什麼不對勁的,馬上取出一顆吃了再找大夫瞧,當然找我也行
雲皎和周媽連聲道謝,周媽收起小木匣子。
「玉卿妹妹,你剛才說要我少動氣,其實現在我就窩一肚子的氣雲皎把景府中主子像客人、客人作主子的情況說出,憤憤地將自己這次被撞倒的經過詳細說一遍。
周玉卿笑了,老練地說︰「雖說回春堂沒有你們景府的人多,道理是一樣。我哥哥主管回春堂時,藥堂里的掌櫃、伙計對我是愛理不理的,有時還拿我打趣取樂。現在由我主管回春堂,我瞪一個眼能讓他們睡不著覺。敢不理我?堆著笑臉湊上來怕我不理他們——
夫人出事了,老爺七八天都不出門,只在玉馨院中侍候夫人。景府中很多人捏了一把汗,夫人摔倒時在場的人更是寢食難安,總有大禍臨頭的感覺。
怪事,夫人都已經痊愈,能出院子走動了,都不見到老爺有什麼動靜。有些人開始松口氣,也許是因為這事牽扯到仇大公子,老爺不好發作。肇事者都無事,其他人更不會有事了。
這天吃過午飯,何管家接到周媽傳來的話,夫人要管家聚集全府的人到大院子里訓話。何管家心中一凜︰終于來了。
全府的人惴惴不安來到大院子,意外地看到端坐在上面的是嬌小玲瓏年僅十六歲的夫人,在夫人身邊侍立的是何管家夫婦和服侍夫人的周媽、蓮兒和晴兒。互相打听才得知,老爺根本就不在府上。有的人開始低聲說話,也有的人偷偷地欣賞年輕美貌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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