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恍若燦花的笑顏剎那間僵硬,何勁生輕擰眉心,「很久沒見了,來看看你。」
他走進房間,看見茶幾上擺放著三叉蠟燭架子,紅色的燭光柔媚地搖曳著,旁邊有一瓶紅酒和兩個高腳玻璃杯。
何勁生不覺停下腳步,「有客人?」還是不一般的客人。
「勁生,我……」張紅燕難堪地笑了一下,隨後頷首,「我在等魏星。」
「魏星?他已經結婚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他知道張紅燕一直都喜歡魏星,當魏星愛上別的女人,紅燕偎在他懷里失聲痛哭的時候,他也曾為她心痛過。
可是難道愛就是不擇手段地嗎?即使知道那人根本心不在此,也無所謂嗎?
如果這是愛,是不是太痛了?用珍貴的時間去挽留一個留不住的人,是不是太傻了?用淚水去在乎一個不在乎自己的人,是不是太殘忍了?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還愛著他,我想他!我很賤對不對?」張紅燕咬著唇,淚水從眼眶里掉了下來,一張美麗的臉龐支離破碎著傷心,「可是何勁生,你知道嗎?只要有一點點機會,我就不會放棄他。我傷過他,輕賤過他,可是我知道,我以後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我愛魏星,愛得義無反顧,我願意為他犧牲一切,如果我能早一點意識到這一點該有多好……何勁生,你走,你走啊!我對你一點感情都沒有,從頭到尾都在利用你。你呢,明知道我在利用你,明知道我不愛你,還是想跟我在一起。你覺得這樣就是愛我了嗎?不,不是的。」
「我從來沒有在你眼底看到一點愛,看著你,就像看著一尊雕塑一樣,冷冰冰的,抱著你,也不會有一點點溫暖的感覺。」她忍痛地閉上眼,淚珠斷了線一樣地掉落,在這個時候說著殘忍的話的人是她,可是心痛的,卻還是只有她一個人,「我從來沒有愛上你,是因為你也從來沒有真的愛過我。」
他們交往了兩年,也曾激烈接吻過,但是他從來沒想過要跟她上床,他說在結婚之前他都不會有這個念頭。
何勁生正想開口辯解,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起。他如獲大赦,說了聲對不起,就到一旁接電話。
「喂……」
「何勁生……呆呆快死了……」
莫朝華粗啞得好像被十輛卡車碾過的破碎聲音在電話那頭抽泣著,何勁生心一縮,不自覺握緊電話,「怎麼了?」
「呆呆……呆呆快死了……」
她喃喃著,反復只有這一句。何勁生知道她嚇壞了,急忙說道︰「莫朝華,不會有事的,我現在馬上就過去。听到了沒有?」
「何勁生……」她緊緊地摟著呆呆的身體,全然不知自己正在劇烈地發抖著,屏息著听手機那頭的男子在著急地說話,胸口痛得像要裂開,肺部被一種不知名的感覺擠壓得好痛,「呆呆不能死……」
呆呆是她的一切了。
失去了揚譽,呆呆是唯一願意陪在她身邊的活物了。她不能失去呆呆——
何勁生趕到莫朝華老舊的公寓,使勁地按門鈴,卻久久沒有人回應,他臉色難看,轉身要沖下去找公寓的保安,鐵門卻沉重地打開,一抹嬌影就意識不清地跌到他懷里。
懷里只覺煨進了一個小爐,「莫朝華?」他大驚失色,大手覆上她光滑的額頭,「你好燙。」
「呆呆……」
她小聲含糊地咕噥著,他這才注意到她還抱著那只兔子,「人都病成這樣了,你還顧著那只該死的兔子?」他惱火地打橫抱起她,嬌弱的身子連點分量都沒有,他急躁地猛按電梯。
「它病了,也許就快死了。」她把臉埋進他的胸膛,不讓他看見她軟弱的淚水。
「你也差不多了。」說著,他將她摟緊。
「何勁生……你嘴巴好毒……」
「我說的是事實。莫朝華你好歹也是個醫務人員,拜托你稍微有點常識好不好?發燒是會燒死人的,別不拿它當一回事。」他大步走出電梯,跑向自己的車子。小心翼翼地把懷里的女人放到副駕駛座上,扣上安全帶。她把腦袋輕輕靠在車窗上,難受地閉上眼。
何勁生發動車子,飛快地駛出名苑小區。
「我們去哪?」她無意識地撫模著奄奄一息的呆呆。
「醫院。」他寒聲道,劍眉深鎖,不知是因為氣她半夜還要煩他擾他,還是因為擔心她這條岌岌可危的小命。
「獸醫院?」
「第一醫院!」他幾乎是用吼的,「莫朝華,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的命重要,還是一只兔子的命重要?」
「我不能沒有呆呆……它、它是我唯一的親人。」
她面無人色,一向紅艷的唇都發紫了,卻還說著傻話。何勁生冷冷地說道︰「我確定你的生命安全了,就會送那只兔子去看病的。你不要擔心了。」
「不能……先去獸醫院嗎?」意識漸漸渙散開來,不知是不是因為旁邊這個男人,倦意襲卷,她幾乎要睜不開眼楮了,「求你了……」
「你給我閉嘴休息。」
他憚度是這樣惡劣,莫朝華卻輕輕勾唇。安全了……呆呆……還好有何勁生,對不對?
撫模呆呆的手軟了下來,沉沉地壓著它微微的身子。
他面色陰郁,將方向盤打轉,回頭駛去。紅綠燈下,他目光難解地望向她安然的睡顏,唇邊的那抹笑意還殘留著余溫。他凝望著,竟覺得有些口干舌燥。
莫朝華這個妖孽——
他別開眼,續得太快,幾乎要超出他的控制。只是,不過一會,他又忍不住地低眉去瞧她,她與那只失去生氣的兔子緊緊地相偎,沒有血色的嬌容也美得叫人屏息。
他月兌下外套,輕輕蓋在她的身上,大掌撫了撫她發燙的小臉,「莫朝華,這只兔子對你就這麼重要嗎?」他低聲呢喃。
她唯一的親人竟是一只兔子?!
我媽媽是個舞蹈老師,我爸爸是個小有名氣的鋼琴師……
她的話總是莫名地在他耳邊回響起,一遍一遍,扣痛了他的心門。何勁生斂眉,直到吐出一口長氣,才發現自己為了她而胸肺郁結,久久無法舒眉。
「張口。」何爵生吹涼了稀粥,送到她的嘴邊。
她乖乖地一口喝了下去。因為吹了一夜雨而感染大葉性肺炎,順便傳染了某只傻兔子,害得差點兩命都失。但是如果生病意味著有如此俊男環伺在身邊,她也不是特別排斥……
她身邊總是來來去去的,很多人。
可是真正能待得久的,卻沒有一個。既然到最後都是要離開她,她又何必費心記下他們的電話號碼?那天晚上要不是在儀器購買清單上找到何勁生的電話號碼,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也許她跟呆呆都會死掉,而一個星期之後才被人發現她們發臭的尸體……
「我不吃了。」她搖搖頭,覺得飽了。
「不行,至少要把這碗喝完。」何爵生溫柔但是很堅決地說道。
于是,當何勁生一腳踩進特護病房,就看見這麼一幅柔情蜜意的畫面。冷眼瞥見爵生臉上浮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心底隱隱有些不快,神情不覺冷了三分。
隨著房內溫度急劇下降到冰點,莫朝華渾身立即起了雞皮疙瘩。能制造出這麼強的冷空氣的,在她的印象中好像只有那麼一個人。
掀眸就看見何勁生雙臂環抱,依在牆上冷冷地望著他們,「何副院長,好有空啊,什麼風把你吹到我這兒來了?」
他冷睨了她一眼。
喲呵,這是什麼態度?難得她這麼殷勤地跟他打招呼,他就回了個白眼給她?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啊。她是勉強施舍給他這次表現的機會,他怎麼總是不清楚一點?
「比不上爵生有空,放著科室里幾十號病人不管,跑來這里伺候人。而且還是個無足輕重的人。」
何爵生立即說道︰「堂哥,我讓小陳今天替我……」
何勁生擺擺手,不听他解釋,「今天朱先生來,點名找你,你卻不在,院長大發雷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