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杜逸凡把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任由手機響著，他不想接。他隱約感覺這會是那個與孫小木有關系的男人打來的，會是對他的警告，這樣的電話，不接也罷。
手機響了好一會兒，終于安靜下來了。杜逸凡就一直看著手機，可是心情還是異樣沉重。便起身把手機抓在手里，正準備出辦公室的門時，猛然想起還得給姚海東回個電話，便趕緊又給姚海東打了一個電話，電話一通，杜逸凡便恭敬地說︰「姚大哥，我給李姐道歉了，她說會在大書記面前替我說話的。」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姚海東松了一口氣，一連串地說了一句後，又接著說︰「最近，你要低調，盡量不要干事情，做的事情越多，越容易被人抓住漏洞和錯誤，有想法，有願望，等到了大書記身邊，慢慢去展現，明白嗎？」
「謝謝姚大哥，我明白。」杜逸凡如此說了一句，他想姚海東主動掛電話，他現在心很亂，他是不想做事，可是他擔心孫小木啊，這種擔心讓杜逸凡無比地糾結。
「知道就好。我這里還有事，先掛了。」姚海東把電話先掛了，杜逸凡便松口氣，一個李冉春，一個姚海東，的確對他很好，有他們，的確是他的幸運，可是他們往往給了他無窮的壓力，這個壓力讓杜逸凡有時候很不爽。一如李冉春，還得管他找女朋友，這個，這事，杜逸凡都說不出是什麼味道。而姚海東呢？大小具細都在管，這也讓杜逸凡無語，他畢竟不是小學生啊，他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習慣和追求未來的向往，可是在他們哪里，他現在就成了一小學生，什麼都是他們對，他們懂，他們比他有經驗一樣，那他不是成了他們的鬼儡嗎？
杜逸凡如此想的時候，內心並不好受。如此想的時候，他又有沖動，一個電話給小周打了過去，讓小周把車鑰匙給他。小周也沒問杜逸凡要去哪里，便急忙把車鑰匙送到了杜逸凡的辦公室里。
杜逸凡可以暫時性的不在柳縣干工作，可他發現自己放不下孫小木，他還是沖動地發動了車子，一路向省城方駛去。
在車上，杜逸凡給龔玥打了電話，讓她等自己一塊吃飯，龔玥便笑著說︰「杜哥哥，是不是和小木姐和好了？」
「小玥，別那麼多廢話，見面談。」說著，杜逸凡便掛了電話。
這一路上，杜逸凡把車開得很快，而龔玥也有些莫明其妙，于是給孫小木打電話，想問一下什麼情況，結果電話是無法接通，她就很有些納悶，別，別又有什麼事發生吧？
龔玥現在也怕了。曾經柳縣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啊，現在，現在竟然過得天天提心吊膽的，這日子對于她來說，實在是無奈死了。早知道這樣，她寧願不要一個當官的爸，想想她可以選擇潮子，也算是幸運吧。只要潮子出來了，他什麼苦都能吃，什麼活都會干，是啊，她還是想念的她的潮子。那個不肯讓她受委屈的男人，那個把她捧在掌心里的男人。這一點，杜逸凡肯定做不到，任何在官場中的男人都做不到的。這大約也是孫小木不願意嫁杜逸凡的原因吧，龔玥如此想著的時候，就耐心地等杜逸凡。
電話終于響了，杜逸凡打來的，龔玥便接了電話，杜逸凡說︰「出來吧。」
龔玥說了一句︰「好的。」便掛了電話。她請假從單位出來了，在她的單位不遠處，她看到了杜逸凡的車，她便奔了過去，一上車，杜逸凡便說︰「我們隨便吃一點什麼好嗎？」
「好的。」龔玥點著頭說著，她此時不明白杜逸凡找她有什麼事，他的神情倒也平靜著，不像是發生大事的人。
杜逸凡開車著帶著龔玥找了一個小餐館，兩個人從車里走出來，找了個僻靜的位置坐下來，杜逸凡便說︰「你自己點喜歡吃的菜吧。」說著把菜單給了龔玥，龔玥看了看菜單，也沒客氣，報了兩個菜名，服務員記下後，便轉身離開了。
服務員一走，龔玥望著杜逸凡急著問︰「杜哥哥，你沒事吧？」
「我看起來象有事嗎？」杜逸凡輕松地笑了一下，望著龔玥反問著。
「沒事就好，我可是擔心死了。杜哥哥，你不知道啊，因為我爸是個官員，而且最近一直這樣那樣的事發生著，我真的還是很擔心你的。我爸在柳縣根基那麼深，結果呢？還不是被人算計進了牢里，還不是丟掉了性命嗎？而你還這麼年輕，我怎麼能不擔心你呢？官場這條路子不好走，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對你說過，這條路子不是一般人可以走得通的，這是一個把人變成鬼，再把鬼變成魔的道路，所以，我是不喜歡官員的。可我不喜歡歸不喜歡，你是我哥啊，我和我媽現在都把你當作了我家的一份子，我們都是擔心你的，你明白嗎？杜哥哥。」龔玥變得象個大人一樣，望著杜逸凡很認真地說著，說得杜逸凡內心又是感動涌著，他竟然被龔道進一家子當作了親人，還有哪種感情比親情更可靠的呢？這樣的親情讓杜逸凡覺得必須去珍惜和呵護的。
龔玥的話一落，杜逸凡便說︰「小玥，都是我這個當哥哥的做得不夠好，老是讓你和媽操心。今後，我一定會努力工作，讓自己變得成熟一些，變得強大一些，盡最大的能力可以保護好你們。至少，我不會再讓你們如此擔心我。」
「哥，你趕緊別這麼說。要是我媽听到了，會難過的。哪里有做媽的不擔心自己的孩子呢？何況我媽一輩子都在擔心我爸，她很清楚官場是一個多麼危險的地方，別看她平時不說什麼話，其實她內心清楚著。這也是她從來把我爸的禮金捐掉的原因，她明鏡一般。你啊，以後就該打這樣的女人做老婆，要是找一個有貪念的女人做老婆，你會被害死的。所以，哥，听我的話，好好珍惜小木姐，她是在官員家庭長大的，她知道當官的不容易，更知道當官的危險性，而且她的家庭環境優越，她不會欠人家的好東西。你是不知道，哥，現在很多女孩是很物質化的，為了一個隻果手機，出賣初夜權的女孩比比皆是，為了傍大款，傍大官，挖空心思的女孩也大有人在。不是我瞧不起她們，而是她們從小生活在底層，對物質的佔有是很強烈。
哥，我要是沒有我爸給我的這種優越性，要是我平時不是見慣了這些東西，我也許也如她們一樣，對很多物質性的東西很向往的。你不知道，我們一起的服務員，很多人都和領導們關系很那個的，所以，我越來越理解我爸了，有時候他不找女人，女人也會主動往上撲的。真要做到坐懷不亂，你都難做到，何況是我爸這種老男人呢。
不過，哥，無論外面的情形有多亂，我還是希望你不要亂，找一個好老婆，找小木姐吧，你要是錯過了她，你會後悔一輩子的。有的女人只能玩一下，是斷然不可以做老婆的。我爸是個教訓，他找對了我媽，可沒找對好情人啊。」龔玥今天這是怎麼說，話顯得特別多。
杜逸凡一直听著，他沒有去打斷龔玥，而且他也認為她說得對，有了龔玥的這些話，他覺得是該告訴龔玥他來省城的目的。
菜上來了，杜逸凡一邊給龔玥添飯，一邊說︰「小玥，你的話很有道理。我已經身在官場，我退不出來，而且我也不想退出來。爸付出的代價，我得好好接受教訓。再說了，石志林這種在背後下刀子的人，最終也沒有落到好。說來說去，人還是要陽光一些，活得有膽有識有品有形一些，這也是我一直在追求的東西。當然了，我，我錯過了小木，我很難過。」
「那你趕緊去找小木姐啊，她在北京，你馬上去找她。」龔玥急著說。
「小玥，你快點吃飯吧。吃完我有事需要你的幫助。」杜逸凡說著把飯遞給了龔玥，自己也添了一碗飯，埋頭吃了起來。
龔玥沒再說話，也趕緊吃飯，兩個便只有吃飯的時候，沒多久，龔玥吃完了飯，先把碗放下，望著杜逸凡說︰「哥，說吧，什麼事。」
杜逸凡快速把最後的飯扒進嘴里，接過龔玥遞過來的手巾，擦了擦嘴說︰「走，我們上車，一邊走一邊說。」
說完，杜逸凡就站了起來，去收銀台埋單後，就往門口走。龔玥一直跟在他身邊，直到他們上了車，杜逸凡把車子發動後，他才望著龔玥說︰「小玥，我們現在去省委大院，小木家里在8幢6樓，我在樓下等你，你先去看看她媽在不在家里，在的話，你就說我在樓下，想找她談談，她要是同意，我就上去。你先說你是小木的好朋友，打不通她的電話，很擔心，就上她家看看。提我的時候，見機行事，知道嗎？」
杜逸凡的話一落，龔玥笑著說︰「哇，哥，你還真有一套，我說呢，我說你真要放棄小木姐。看來我的擔心是多余的，你就該主動找她父母談談的。沒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我知道怎麼說的。」
龔玥倒是興奮起來了，她怕又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既然是這種事情，她是很樂意做的。再說了，她也喜歡孫小木，她可舍不得孫小木嫁到北京去呢。而且小木對杜逸凡的感情，傻瓜都看得出來，她是認真的。當然了，小木和她不一樣，她是喜歡張揚愛情的人，小木卻是一個把愛藏得很深，很深的人。越是這樣的人，越容易固執，越容易愛得沉重。就因為這樣，有了誤會，兩個之間才更容易溝通不暢的。
「你一定要注意，小木家和你家還是有區別的。」杜逸凡擔心地說了一句，這話說得龔玥有些不高興，咕嘟了一句︰「她家官大嘛。」
「小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杜逸凡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想解釋，又一時嘴笨。
「我不和你計較了，只要找回小木姐，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龔玥倒如一個女漢子一樣，擺了擺手說。
「小玥，謝謝你。」杜逸凡真誠地感謝了一句。
「我是你妹啊，做這些事是應該的。」龔玥這麼說的時候，省委大院到了，杜逸凡把車子停在路邊，便和龔玥一起走進了家屬小區樓。
到了小木家住的那一幢後，杜逸凡在樓下等著，龔玥便上了樓。龔玥一走，杜逸凡的心情就緊張極了，他還是有些擔心她說錯話，讓小木的媽媽不高興的。畢竟這麼冒然去她家，不是一件妥當的事情。可是除了這樣，他還能做些什麼呢？
杜逸凡在樓下來來回回地走動著，而龔玥上樓敲門時，孫宏惠開了門，一見不認識的一個女孩站在門外，就很有些奇怪地看著她，龔玥趕緊說︰「阿姨，我是小木姐的朋友，我能不能進屋和您說一件事呢？」
孫宏惠想拒絕，可見龔玥一臉的真誠，而且她叫的是小木姐，應該和孫小木是很熟悉的人，于是她讓龔玥進了家門，招呼龔玥坐。
龔玥也沒客氣了，便坐了下來，孫寵惠就給她倒了一杯水，龔玥一邊接水一邊說︰「阿姨，您別這麼客氣。我和小木姐是好姐妹的，我的工作還是小木姐幫我找的呢。」
「你是？」孫宏惠望著龔玥問。
「我是龔道進的女兒。」龔玥還是報了自己的身份，總得讓孫小木的媽媽有一份信任感吧。
「是你啊，听小木說過。」孫宏惠說了一句，對于龔玥家的事，孫小木以前還真給她講給，所以她還是知道一些。現在這個女孩突然找上門來，不會又有事要求她吧？孫宏惠這麼想，語氣上也就不熱情，這一點，龔玥還是听出來了。再說了，她家現在這樣，別人躲她們是應該的，相比而言，杜逸凡還一直認可她們，已經很難能可貴了。
反正龔玥是為杜逸凡而來，所以她不能在乎孫宏惠的態度，而是盡量讓自己禮貌而不讓孫宏惠反感，便又說︰「我打小木姐的電話時，一直是無法接通，所以，我不放心她，就想來家里看看，她從北京回來沒有？」
「她在北京，要結婚了。」孫宏惠的話還是不怎麼熱情，可她的話一落，龔玥一下子急了，說了一句︰「她要結婚？怎麼可能呢？她和誰結婚？」
「姑娘，你要是沒別的事情，等小木結婚後，回江南時，我讓她去找你玩，我現在還有事呢。」孫宏惠下了逐客令。
龔玥站了起來，可是她極為不甘心啊。就這麼下樓嗎？杜哥哥真和小木姐之間沒戲嗎？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不是很多電視劇里有的情形嗎？可是，杜哥哥和小木姐明明是相愛的一對，難道就這麼被拆散嗎？
「阿姨，杜哥哥在樓下，小木姐可能遇到了什麼事情，您能和杜哥哥談一談嗎？他特地從柳縣趕過來的，他沒有說有什麼事，但是我感覺一定是小木有事，否則他不會從柳縣趕來，不會求我來您家的。」龔玥不得不說實話了。
「杜逸凡來了？」孫宏惠驚異地看著龔玥。
「是的，他就在您家樓下。」龔玥點著說。
「你讓他上來吧。」孫宏惠說了一句。
「謝謝阿姨。」龔玥高興地掏出手機，撥通了杜逸凡的電話，電話一響，杜逸凡趕緊問︰「小玥，怎麼樣了？」
「阿姨讓你上來。」龔玥說。
「好的。」杜逸凡掛了電話，三步並做兩步地往樓上跑。
杜逸凡進電梯後，心還在跳。他又走進了孫小木的家，而此時的他有一種豁出去的勇氣，完全不是上次的那種心理，上次是一心想知道孫小木的家庭，現在是一心想救孫小木。
電梯到了，杜逸凡的心還在跳著，他走到孫小木家門口時，剛一敲門，門就打開了，是龔玥站在門口替他開門的，一見他，趕緊說︰「阿姨在家呢。」
這是一句廢話，不過，杜逸凡還是沖著龔玥笑了笑，接過她遞過來的拖鞋，換後叫了一句︰「阿姨好。」
孫宏惠點了點頭，龔玥倒是很懂事，趕緊去給杜逸凡倒水，孫宏惠也沒阻止龔玥，而是指了指沙發說︰「坐吧。」
杜逸凡便坐了下來，問了一句︰「孟秘書長不在家里吧？」
「你怕他在家里是嗎？」孫宏惠問了一句。
「是的。阿姨，我是怕孟秘書長在家，所以才讓小玥先來看看的。有些話，我想和阿姨談一談。」杜逸凡直視著孫宏惠說。
龔玥看了看杜逸凡，又看了看孫宏惠說︰「杜哥哥，需要我回避嗎？」
「小木的房間有電腦，你可以去上上網。」孫宏惠搶在杜逸凡前面說。
杜逸凡沒說什麼，龔玥便起身去了孫小木的房間。偌大的客廳便只剩下杜逸凡和孫宏惠，這個差點了做了自己丈母娘的官夫人，此時也盯著杜逸凡看著，她很想知道，這個年輕人此時找上門來，到底想說什麼。因為她也感覺到了孫小木在北京的不開心，盡管她每次都笑著說一切都好，可每次，她這個做媽的都能感覺到這個笑聲不是真的，是苦笑，是無奈。
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孫宏惠清楚。可是孟安達執意要讓孫小木嫁到北京去，她也沒辦法去反對，而且走到了這一步，她反對有用嗎？
「小杜，有話你就直接說吧。」孫宏惠客氣地望著杜逸凡說了一句。
「阿姨，我和小木之間只是誤會，我放開小木，不是我對她的愛有改變，而是想讓她找到更好的男人，有一個更好的婚姻，能夠過上比我在一起更幸福的生活。可是，現在呢？小木快樂嗎？她幸福嗎？你這個做媽知道她在想什麼嗎？她需要什麼嗎？」杜逸凡一口氣問了這麼多。
「你是在指責我嗎？」孫宏惠有點不高興地問，她以為是什麼大事呢，結果杜逸凡說的是這些大而廣之的問題，在這個時候，說這些有意義嗎？
「阿姨，你難道一點都不知道小木在北京的生活嗎？」杜逸凡急了。
「她再過幾天就要當新娘了，她在北京過得很好。劉部長老倆口可喜歡她了，你和她之間，有緣無份，你就為她祝福好嗎？再說了，婚姻和愛情是有區別的，你們還年輕，等你們真到了我們這個年齡的時候，你就會理解我們，明白我們的決定。」孫宏惠反過來勸著杜逸凡，至少這個男孩，她從來沒討厭過，她不想傷害這個年輕人。
「阿姨，小木要嫁的人是一個花少，你知道嗎？」杜逸凡忍不住有些激動地說著。
「誰說的？你到底听誰說了一些什麼？」孫宏惠也急著問。
「阿姨，我今天給小木打過電話，那個男人就在她旁邊，電話中一直是他的罵聲，後來，再打電話時，小木的手機就處于無法接通的狀態，這也是我急著趕到省里來的原因。我感覺小木不應該嫁這樣的男人，這男人不愛小木，小木也不愛她，否則他不會那麼罵小木，小木也不會如此委曲求全。還有，小木的手機突然打不通，一定是那個男人弄的鬼，小木一點也不幸福。阿姨，小木不幸福，你知道嗎？她不幸福。」杜逸凡激動著，生怕孫宏惠听不懂他的話。
「你就那麼認定小木沒幸福嗎？你還在想和小木重歸于好是嗎？而且你認為你給得起小木幸福嗎？婚姻是門當戶對，你明白嗎？我好言好語地勸著你，就是看在小木愛過你的份上，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話，我想，安達怪罪下來，我也幫不了你。你，你還是走吧。」孫宏惠不想再听杜逸凡說這些了，因為一切都已經沒有改變的可能性，而杜逸凡的話全是他猜的，沒有實質性的事情，她怎麼就能相信他呢？
「阿姨，」杜逸凡叫了一句，可孫宏惠站了起來，明顯又是要送客出門的動作。
杜逸凡便怔住了，這就是他趕到省城來要的結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