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分賓主落座之後,歐陽衢贊道︰「養善齋的裝潢清秀中帶著大氣,素雅中帶著詩意,氣氛足了內容也足了,從形到神都是吃齋菜的上佳之地.不錯,真不錯。」
「店大而不欺客。掌櫃的如此客氣,竟然帶咱們親自上來,也難怪這家生意做得這麼好。」龔用卿也贊道。
楊維杰暗自苦笑心中道︰陸炳以前可是明巡,負責京城道路的治安,各家商鋪都得供著陸炳這群錦衣衛,除了新開的旅店酒樓,誰會不認識他。養善齋不知道是什麼底細,不過別說去養善齋,就是去其他老字號的酒樓也是一個檔次的招待,只能更加隆重不會比這差。
不過說起來,這養善齋果然名不虛傳,掌櫃的道行很深一眼就看出我們的關系,更看出來陸炳不想暴露身份,故而所做的並沒有過分之處,一切恰到好處。既沒有怠慢了陸炳,又沒有揭露陸炳的真實身份,厲害厲害。
掌櫃迎請四人坐下後客套了幾句,什麼小店簡陋招呼不周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的話,之後便的下去招呼生意了,店小二上來讓客官點菜。龔用卿和歐陽衢雖然家里還算殷實,但也只是普通的殷實之家了,請個私塾先生吃個醬肘子什麼的還能點的出來,對于這段高檔齋菜就差了許多。兩人若是大富大貴之家的孩子,也不會住不起高價旅店,反被陸炳接濟了。
楊維杰則不太露怯,且不說自己的弟弟怎麼也是一任官員,就是父親也楊和也是一個舉人老爺,還曾任國子監的學正,也屬于書香門第官宦之後,家里總歸是有點底兒的。雖然不是經常吃齋菜,卻也吃過幾次,當即點了一個西芹炒百合和羅漢全齋。
龔用卿和歐陽衢不想露怯丟人,便全權委托陸炳來點,只听陸炳說道︰「來個翠柳點素粉,再來個三色素香餃,金菇起飛龍也來一份,我想想天香素鵝和齋百貝各來一份,有沒有新鮮的竹筍啊,那和素火腿炒一盤。再來個百味湯,先這些吧,不夠我們再上,另外上一壺祁門紅茶,大冬天的也好暖暖身子,湯最後上,先上菜,現在就起菜吧。」
養善齋的菜上的極快,各個制作精美但分量也十足,味道自然不用說,著實令人垂涎三尺。幾人大快朵頤吃的是不亦樂乎,吃的差不多了,又喝了點湯,被陸炳戲稱是灌縫。贊不絕口的美食吃罷,又上了一戶新茶和幾位果子糕點,這才又聊了起來。
陸炳恰去解小手,桌上只剩下三人,于是龔用卿說道︰「這個赤明兄弟年紀不大倒是會吃的很,而且出手闊綽,倒也仗義疏財。若不是能來參加會試,剛才又談吐不凡,憑他這般儀表堂堂光鮮亮麗的,我還真以為他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呢。今天我是第二次吃齋菜,第一次是在我們那兒一所寺院吃的,無非就是白菜炖豆腐。今曰一吃,我才知道齋菜也可這麼美味。」
「就是,弄得我都像出家當和尚了。」歐陽衢此刻調笑道,楊維杰笑道︰「崇亨兄此言差矣,若是天下寺院都能吃這麼好,那便天下人都會去出家了,你們可知今天這一頓飯咱們吃了多少銀子?」
歐陽衢和龔用卿搖頭宣稱不知,楊維杰答道︰「其實我也不太知道這家菜的價格,不過單單這一壺祁門紅茶就是上好的紅茶,我也是幾年前陪家父出去拜訪好友才喝過一次。我差不多能估計出來這茶的價錢,得值個二兩銀子。」
「啊,京城最好的客棧,住個最上等的房間一晚也不過二兩銀子,還包個吃。按你這麼說,光一壺茶就二兩,這頓飯沒個十幾兩是下不來啊,怎麼這素材比肉菜還貴呢?」歐陽衢說道,話音剛落就听隔壁傳來了一陣爆笑。歐陽衢頓時面紅耳赤起來,但後來一想旁邊的房間極有可能人家是在聊別的什麼,談笑風生聊閑斗悶都可能會大笑,估計是巧了,也不一定是在笑自己,這才平定下來。非禮勿言,非禮勿听,自己行得正坐得端,管別人笑什麼呢。
楊維杰繼續說道︰「咱單說這個素火腿和竹筍,這兩樣的原材料就不一般,竹筍用的是筍尖,價格這個兩位仁兄應該都知道,自然不菲。這素火腿本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但是你看咱們吃得素火腿絲絲入味,分明是用各種湯料混合起來,不用肉腥還能勾兌出肉的味道,腌制後烹飪而成的,否則不會有這種素菜獨有的味道卻又柔和肉的感覺,還不膩口。總之就這倆菜費得功夫事兒,就不便宜啊。」
「這赤明兄弟到底是干啥的啊?怎麼這麼舍得花錢,還這麼有錢。」歐陽衢問道,楊維杰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說道︰「就像他說的那樣是做生意的。」
「崇亨,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听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別在背後打听人家,這不符合禮法。」龔用卿說道。
「幾位仁兄在聊什麼呢,說的這麼開心。」陸炳此刻回來了,坐了下來說道。楊維杰長舒一口氣,得虧陸炳回來得早,否則一會兒自己非得被身旁這倆仁兄給逼問出來不可,看似兩人互有愚憨之處還土的掉渣,實則都是絕頂的大才子。
陸炳奇怪的看了楊維杰一眼,然後笑著說道︰「今曰過完後還有五天就該入禮部考試了,各位對此次會試有幾分把握?」
「九分吧,一甲進士可遇不可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得個二甲及第我已經很滿意了,對于這個成績若不出意外倒是志在必得。」歐陽衢說道,說到此處的時候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光芒,這種光芒來源于對自己學識的自信。
楊維杰卻道︰「我只求別名落孫山便好,自家兄弟楊維聰即是鄉試中的解元,也是殿試中的狀元,我這做兄長的只要別差太遠就行。更何況為國效力,絕非非入翰林不可,庶吉士有庶吉士的前途和使命,而別的工作也總該有人做吧。只要是能為朝廷效力,使我大明昌盛,楊維杰何等名次,曰後分到什麼職位就並不重要。」
「佩服,英甫兄愛國之情,赤明佩服。」陸炳抱拳有感而發道,的確穿越之後陸炳發現,在這個時代大部分的國民是當真愛國,尤其是讀書人尤甚。而非是穿越之前那個崇洋媚外喊喊口號,假愛國者漫天橫飛,但真自己有機會了,該出國的出國,該移民的移民的那樣虛假時代。
「過獎過獎,赤明謬贊了,明治兄怎麼想的,對此次科舉可有感悟,又有幾分把握呢?」楊維杰問道。
龔用卿道︰「我也不知道,听天命盡人事便好。赤明,別老說別人了,說說你吧。」
「我這是第一次參加科舉,哪里敢奢望什麼,有什麼不懂得地方,還得向三位兄台請教。」陸炳謙虛的說道。
「好說好說。」三人答曰。
就在這時,隔壁雅間之中傳來一聲粗鄙的咒罵和陣陣哄笑︰「幾個鄉下來的窮酸,還來養善齋吃飯,吃完了不快點滾,還從這里互相吹捧,真他娘的不要臉。老子若不是今天心情好,加之是老祖讓我今曰食素,老子非得去給隔壁的這幾個窮酸幾個大耳光,還中榜中他女乃女乃的腿兒啊。就這等貨色啊,早晚是名落孫山的垃圾。趁早回家吧,別耽誤時間,有這功夫開個私塾教個學生,豈不是比從這兒瞎耽誤工夫強。」說完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在坐四人臉色都陰沉下來,這還沒考試呢,就被人這麼說著實窩心。歐陽衢更是生氣,明白過來剛才那些人就是在取笑自己,于是逞一時口快的說道︰「三位,你們可否聞到一股臭味,到底是何人在矢氣,真是臭不可耐啊。」
「姥姥!」隔壁房間挑事兒者先被激怒了,一拍桌子罵道,緊接著就听到匆匆腳步聲, 當一聲,門被踢開了,一眾身穿軍服配著腰刀的軍爺站在了陸炳等人的房間門口。
他們魚貫而入,登時歐陽衢的臉色有些蒼白,龔用卿也是略顯慌張,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啊,看來今天是要遭個罪挨個打了,心中不敢有別的期盼只求別傷得太重影響幾天後的考試便好。
只有楊維杰臨危不懼,倒不是他膽子大,而是因為畢竟家人在官場上混過,他也看得出來,那幾人的腰上別著的腰牌乃是錦衣衛。若是別人遇到可能還有些麻煩,甚至是萬劫不復,別的衙門也可能不太好使,但這個旁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那便好說了,身旁坐著陸炳這尊大佛還怕什麼。
果不其然,陸炳優哉游哉的端起茶杯喝了起來。可是情況並非入楊維杰想的那般順利發生,陸炳暴躁脾氣拍案而起,大罵錦衣衛。卻見陸炳看了一眼來的巡街錦衣,突然一愣隨即臉色一變,忙用茶杯遮住臉,杯蓋卻不斷地磕踫著,發出顫抖的瓷器踫撞聲,好似在嚇得發抖一般。
楊維杰大驚,以為陸炳遇到了以前的對頭,或者敵不過的狠角色,歐陽衢和龔用卿更是有些慌亂了。來的錦衣衛見狀卻大喜,再看坐在主位上的陸炳那慫樣,罵道︰「剛才不是都挺牛嗎,怎麼現在慫了,啊!你們一個個的今天都別想好了,知不知道我們是誰,我們可是在錦衣衛行走的!」說著摘下腰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樓下店小二匆匆忙忙的跑來,對掌櫃說道︰「掌櫃的掌櫃的,不好了。」
「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旁人看到了會讓人認為我養善齋做生意沒有規矩的。」掌櫃訓斥道。
「掌櫃的,樓上兩桌客人打起來了,那伙錦衣衛的軍爺跑到剛才那伙書生的房間里去了。」店小二急匆匆的說道。
掌櫃一愣問道︰「是哪伙書生,可是我帶上去的那個房間?」
「是啊。」
「哦,你先去忙吧,不用管他們。」掌櫃的很淡定的說,店小二愣了,剛才那伙錦衣衛是巡街錦衣,向來是囂張跋扈,若是掌櫃的不上去管管,那群讀書人就慘了。于是小二忙說道︰「掌櫃的,你不去管,一會兒非出事兒不可,那巡街錦衣可是從不講理的。」
掌櫃的繼續低頭撥弄算盤,連眼都不抬一下,說道︰「廢話,我怎麼做事用你來教我。是會出事兒,但是誰出事兒就不一定了,等著一會兒看好戲吧,嘿嘿嘿嘿。」
店小二看著掌櫃的,只覺得莫名其妙,深以為掌櫃發癲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