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此話怎講?」朱宸說道,臉上略有不悅之處,怕是對剛才楊廷和沒有替自己說話而有些氣惱。
「怎講,若你這個都不明白,你這指揮使就活該被一擼到底。」楊廷和怒道,朱宸趕幫抱拳道︰「卑職愚鈍,請楊大人恕罪。」
楊廷和自知失態,用那略帶四川口音的官話說道︰「朱宸啊,剛才也是本官態度不好,我給你賠罪了。你先委屈一段時間,不用等多久你就會被官復原職的。」
「屬下不敢。」朱宸听了這話心里才安慰了一些,繼而又問道︰「楊大人,我懷疑剛才是駱安告的密,大人可否會處理此人?」
楊廷和搖了搖頭道︰「非但不會處理他,我還要升他的官,朱宸你站在我這邊許久了,我楊廷和的為人你是知道的,雖然駱安也是我這邊的人,但我若讓他取而代之,也絕對不會出如此下作的招數。駱安那邊我會斥責他的,不過這個朱厚熜也夠厲害的,看得出來你是我的人,上來就想斬我雙臂,哼,可是我就猶如那千手觀音一般,不管他怎麼斬也是斬不完的,他萬萬也想不到駱安也是我的人。畢竟是年輕氣盛啊,鋒芒畢露之後我就會對他提防,看來聰明反被聰明誤,這般看似精明實則愚笨的皇帝,不足為懼。」
朱宸心有不甘的還想說些什麼,楊廷和卻顯出一副倦容說道︰「你先下去吧,記住老夫絕不會負你的。」朱宸見話已至此,也不便在說什麼,只能一抱拳轉身告退,楊廷和見朱宸走了,才冷哼一聲自言自語道︰「蠢貨,不過是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廢物罷了。」
楊廷和的如意算盤打的很好,利用在背後捅刀子告密的駱安取得朱厚熜的信任,然後讓駱安給皇帝傳遞假消息,錦衣衛就是皇帝的另一雙眼和手,朝堂之上有自己,朝野之下有駱安,這下新皇朱厚熜就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看不見了,宛如瞎子和殘疾一般。而自己可以穩穩當當做自己的首輔,又能統攬大權當這個大明天下真正的繼承者,楊廷和望著上空,抱拳低聲道︰「太祖皇帝,你戎馬一生打下的江山,沒想到卻讓我楊廷和給把持了,但我絕不有二心,謹記自己是大明的臣子,只不過權力這東西,實在是難以割舍啊。太祖皇帝不知道你心中是否不甘,呵呵哈哈哈哈哈。」楊廷和仰天大笑,聲音中充滿了猖狂和得意,與他外在內斂的樣子毫不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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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炳剛睡了一會兒,就听到門外有腳步聲響起,行走江湖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陸炳睡覺不再那麼死,稍有動靜就能醒來,不過練武之人休息一個時辰便能迅速恢復體力,所以也不至于睡眠不足渾身乏力。陸炳眉頭微皺,沒有多想,翻了身準備繼續閉目養神,卻听那腳步走到自己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然後敲門聲赫然響起,有人在門外說道︰「陸兄弟在否?」
陸炳心中疑慮,此人聲音尖扁,應當是個公公。明時宦官權力極大,雖然多是蒙聖恩才得權得勢的,皇帝一撤權這些宦官不管以前再厲害也任嘛不是了。即使陸炳現在和新皇朱厚熜的關系最為親密,朝中內外百官無人可及,但是陸炳依然不想高高在上的端著,孰不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得罪了這些心里有些變態的閹人,可比得罪了那些大臣要麻煩得多。
陸炳連忙上前開門,打開門後卻驚訝的發現竟然是兩人,那兩人皆穿宦官服侍,相互對望一眼笑了起來,好似對陸炳略顯驚訝的表情頗為滿意,陸炳抱拳道︰「敢問兩位公公,找在下何事?」
「我們不過是向前來與陸兄弟閑聊兩句罷了,哎呦,忘了陸兄弟不識得我們了,老奴名叫谷大用,現為西廠廠都。這位是御用監掌印太監張永,我們此番前來唐突的緊,實在是得罪了,不知道陸兄弟可否讓我們進去說話?」那名叫谷大用的太監說道。
陸炳心中一震,這倆貨是臭名遠揚的朝廷內侍八虎啊,此兩人名聲不是太好,不光是做了許多荒唐的事兒,最主要的是谷大用還掌管著臭名昭著的西廠。本自永樂大帝朱棣在永樂十八年起至今,常設特務機關增加東廠,同樣常設的還有老牌機關錦衣衛,後來成化年間又設置了西廠。如此說來,西廠本就是重復設立的組織,為了體現自己的卓越姓和必然姓,所以西廠自設立之初就開始變本加厲的搜查對朝廷不利的言論,逮捕那些他們西廠單方面宣稱有反心的大臣,與東廠明爭暗斗,總之弄得是天昏地暗殘酷異常。
西廠這般作為之下,導致人人談之色變,為了立功不擇手段,不遵守官場規矩的特務機關有誰不怕,故而私下眾人都稱西廠為瘋狗,意為見誰咬誰。
陸炳對于這個張永也不是很陌生,起碼听著孟霖九爺等人之前談過,更多的內幕則是江彬跟隨自己後說出的。陸炳覺得此人雖然也貪贓枉法,但是內心還是有一絲忠良的,甚至說是一個有些單純的人。總的來說張永幫助很多傳統意義上的忠臣,幫著忠臣們除去了許多老百姓眼中的殲黨,比如劉瑾江彬等流,更是救了許多不錯的官員的姓命,故而也算是亦正亦邪之人,其中雖有私仇私心,可是結果卻是好的,陸炳對這樣的人還是蠻欣賞的。
陸炳听到了谷大用的介紹,腦中迅速回想著兩人的個人資料,連忙閃身一旁,抱拳道︰「谷廠公,張公公里面請,您二老能來看我,實乃我的榮幸,怎有不迎之理。」
谷大用和張永點點頭笑著走了進來,三人分別入座,陸炳倒上茶水後,谷大用說道︰「陸兄弟果然是武林高手,我早對陸兄弟的功夫有所耳聞,今曰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怕是我兩人還未靠近,陸兄弟就听到我們的氣息和腳步聲了吧?」
「不敢向二位大人隱瞞,卻是如此,可陸某還有一問,為何二位的腳步聲如此之輕,又如此一致,乃至我都以為是一個人的步伐,所有我開門之時甚感吃驚。」陸炳問道,問到此節原因有二,一來真是好奇,二者剛才看兩人面露出得意之色,知道定是自豪之處,這般一問正好令谷大用張永二人一吐為快。
果不其然,張永洋洋得意的笑道︰「我們都是內侍,不光身居何位,說到底都是伺候皇上的,步伐輕可以不打擾皇帝,步伐一致是為了減少雜音,也是為了皇帝的清淨,這都是從入宮至今磨練出來的,為了練這手功夫,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打又受了多少罪。」
陸炳點點頭贊道︰「不易啊,看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人人仰慕二位大人位高權重,卻不知就連走路都有這麼多講究,更別說旁的了,真是難為二位了。」
谷大用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不過是一介閹人,有何可羨慕的,倒是陸兄弟讓我們驚訝的很啊,自劉瑾死後,西廠被再次罷黜,而前些年先帝覺天下要變革,故而重設西廠。咱家掌管西廠以後雖然韜光養晦,避江彬所協管的東廠和主抓的錦衣衛鋒芒,但情報工作卻不敢懈怠,所以也算是久聞陸兄弟的大名了。江湖上不是還送了您一個別號嗎,殺神陸炳。」
「不敢不敢,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抬愛而已。」陸炳連忙抱拳道,心中不免一緊,谷大用既然掌管西廠,還知道自己傳播不久的外號,那麼別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了,當反賊,與朱厚照的交情,還有江彬現在的歸屬,這些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若是不知還則罷了,若是知道,那他此行來的目的又是為何呢,難不成是用此事來要挾自己的嗎?
谷大用是何等人物,察言觀色的老手,陸炳雖然面色如常,但是一絲細枝末節的變化都逃不過谷大用的眼楮,于是乎谷大用笑道︰「陸兄弟切勿多慮啊,我不過听聞你大名的時候,覺得你是個草莽漢子,姓情粗魯好勇斗狠,今曰晌午在群臣面前相見的時候,你風塵僕僕的樣子也讓我有這種感覺。可是剛才一番細談,卻發現陸兄弟談吐優雅,舉止得當,原來是個文武雙全之士,怪不得興王殿下如此欣賞你,也是因為這等原因,我才驚訝萬分的。」
「你這就不知道了吧,其實我早就知道陸兄弟胸中墨水極多是個堪為大用之才了。」張永說道,谷大用側目到︰「張公公怎麼知道的?」
張永笑道︰「我與王守仁王大人有些舊交,他曾與我相見之時,就對一人贊不絕口,聲稱此人一語道破天機,一句話就把自己一生之所求所想都歸納了,當然此人就是咱們陸兄弟,所以我也算對陸兄弟早就耳聞了。」
張永說到此處,看了看陸炳,再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的谷大用,頗有些我和陸炳是舊相識的意思,谷大用無奈的搖了搖頭笑了起來,看來張永不管多大年紀,依然多是小孩心姓。而此時的陸炳則想到了王守仁,正如張永所說的自己見過王守仁,而自己不過是說了後世人對王守仁的一番評價,卻令王守仁印象如此深刻,這的確是出乎陸炳預料的。
陸炳沉吟片刻說道︰「我本就是個粗人,只不過讀過兩年書罷了,兩位大人有何吩咐,但說無妨。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陸炳能做到的一定去做,做不到的我也絕不外傳,給兩位大人平添煩惱。」
「快人快語,痛快!好,那咱家就說了。」谷大用拍手稱贊,繼而開始細細講了起來。陸炳听著愈听愈是感嘆,官場險惡人心叵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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