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回答完了駱安,又與駱安寒暄一陣,駱安稱等晚間再議詳情,並許諾定給陸炳一個優差。陸炳邊說話邊用余光看向袁宗皋,本以為會看到袁宗皋滿是贊許的表情,結果一看之下差點沒嚇死,只見袁宗皋的臉都綠了。
陸炳心中裝了事兒,與駱安張鶴齡還有崔元沒走心的聊了幾句,連忙稱內急走了出去,袁宗皋也跟隨之,剛一出去袁宗皋就捶胸頓足低聲怒斥陸炳糊涂。這下陸炳真糊涂了,忙問怎麼了,袁宗皋看了看四周無人小聲道︰「你怎麼就答應駱安當錦衣衛了呢?」
「不是你讓我答應嗎?」陸炳驚訝道,袁宗皋發出嘖嘖的聲音,搖頭晃腦道︰「不知所謂,我什麼時候讓你答應了。」
陸炳道︰「是你咳嗽了一聲,本想拒絕的我才答應下來的,你說你咳嗽是什麼意思?」
袁宗皋一下子呆住了,然後仰天大笑起來,笑聲中滿是苦澀︰「我嗓子難受而已,老了老了,竟誤導你壞了大事兒。」
陸炳也知道這事兒辦岔了,連忙把自己之前的推斷說了一遍,什麼不讓朱厚熜為難啊,可以身為朝廷的公人幫助朱厚熜,這樣里應外合慢慢提升自己的地位,輔佐朱厚熜。還有就是錦衣衛乃朝廷的情報組織,在這樣的地方為公,能確保朱厚熜得到準確的消息,不被欺瞞等等等等。
袁宗皋道︰「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到底是福是禍只能听天命了。」
「不是,袁先生我還不是太明白,為什麼你覺得這是個壞事兒。」陸炳問道。
袁宗皋搖了搖頭道︰「所以說你還是年輕啊,官場上的事兒你還沒鬧明白,你沒看到剛才張鶴齡給你介紹駱安的時候,崔元的臉色有略微的變化嗎?張鶴齡盡是些小聰明,主要是靠了皇太後的威儀,崔元才是真聰明。首先,咱們做臣子的,皇上需要我們去哪里我們才去哪里,而不是自己妄加揣測聖意,萬一聖上想把你安排進禁軍之中或者讓你負責京城守衛等另有安排,你已經加入了錦衣衛,那該怎麼辦?這還不算什麼,你想你若是自由身,聖上調度起來會方便一些,而且及時現在聖上還未掌握全權,楊廷和也奈何不得你。而現在你則成了朝廷的人,這下楊廷和要想整你那就輕松的多了。就算如此還不是最壞的,最壞的是你跟了楊廷和的人。」
「此話怎講,朱厚熜不是說不好意思,叫順嘴了,聖上不是說朱宸才是楊廷和的人嗎,正是駱安揭發了朱宸,朱宸這才落馬的。如此說來,駱安應當不是楊廷和的人啊。」陸炳說道。
袁宗皋冷笑兩聲︰「官場之上沒有永遠的仇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為了權貴即使駱安和朱宸都是楊廷和的人,他們也會反目,駱安背後插朱宸一刀子不足為奇。對于楊廷和來說,只要錦衣衛指揮使是他的人,具體是誰那是無所謂的。若非如此,為何駱安會如此膽大公然反對楊廷和的人,而為何他這麼做了,楊廷和非但沒處理他,還順從了聖上的意思,讓駱安成為了新任指揮使?楊廷和是個心胸狹窄之人,睚眥必報,今曰之事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嗎?他寧肯冒天下之大不韙和新皇作對,也沒有反對皇上新任的指揮使,這就只能說明一件事兒,駱安是楊廷和的人。」
陸炳听著听著冷汗就下來了,有些慌亂起來,若是說讓現在的陸炳殺個人斗個狠什麼的,他是不怕的,可是政治斗爭是暗刀子殺人不見血,這是陸炳從未遇到過的。原本以為江湖上的人心叵測勾心斗角已經夠陰暗夠凶險的了,連結義兄弟也可以背叛,結果沒想到初入政場就被搞得頭暈目眩的,江湖與之相比起來,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陸炳和袁宗皋正說話間,張永走了出來,邊走邊說道︰「兩位在說些什麼,這麼開心,說來給咱家听听,也讓我高興高興。」
陸炳道︰「剛才我答應了駱安駱大人的要請,入錦衣衛公辦,袁大人是在替我高興呢。」張永雖然略微天真一些,但這麼多年都屹立不倒也定是個老謀深算之士,听到陸炳此言臉色一變,陸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看來袁宗皋推斷的並沒錯,自己這步棋算是走錯了。張永那張略顯憂愁的臉瞬間恢復常態,隨即頗有興趣的看著陸炳低聲贊道︰「果然非凡夫俗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陸兄弟膽大心細,以身犯險的確是個從中突破的辦法,老奴在這里預祝陸兄弟馬到成功了。」
這一番話把陸炳說懵了,但瞬間又秒懂了,看張永的表情應該不是譏諷,那麼也就是說張永把事情想復雜了,他認為陸炳實在故意用計,看似自投羅網實則另有謀略將計就計。陸炳沒有解釋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既來之則安之,既然答應了駱安也只能如此,否則便有失信于人的壞名聲,這番搖頭苦笑的動作在張永看來卻更加是高深莫測。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眾人接到命令,宣布新皇即位的消息,宣群臣入殿參拜,特命陸炳,袁宗皋破例入殿觀禮。登基大典定在兩曰之後,但現在的朱厚熜進了奉天殿,接了勸進表,與太後商議了登基吉曰,已然成為皇帝,只是差個隆重的大典,此刻群臣已經可以呼其萬歲了。
陸炳等人入殿之後,朱厚熜冠冕堂皇的講了幾句,只見他每說一句,袁宗皋就點一下頭,活像個磕頭蟲一般,想來這些詞都是他代為撰寫的。講完一切片湯話之後,朱厚熜輕咳一聲低下了頭,然後猛然抬起頭來,目露精光盯著殿下的楊廷和,一字一句的說道︰「朕的年號已定,嘉靖!明年一月起,為嘉靖元年。」
朝堂之上一片嘩然,就連袁宗皋也震驚萬分,反倒是陸炳長舒了一口氣。原本楊廷和替朱厚熜選定的年號為紹治,陸炳明明記得自己穿越之前看過朱厚照之後應該是嘉靖皇帝,而要根據楊廷和的設定,那該是紹治皇帝才對,莫非是因為自己與朱厚熜朱厚照兩人的關系改變了歷史,導致一種錯亂?對此,陸炳深深擔憂著卻不敢講出口,或者說不知如何說出口。
而今,朱厚熜自己改年號為嘉靖,這就符合歷史的發展了,只要歷史不出什麼太大的問題,那麼自己就應該能留在古代,留在夢雪晴和父母身邊,陸炳想到這里嘴角不經意的上揚微笑起來。這一細小的動作被正看來的楊廷和捕捉到了,頓時心中火冒三丈,他笑的如此得意,看來定是這個叫陸炳的搞的鬼,又是他!楊廷和暗自發狠,心想非要整治他一番不可。
毛澄此刻走上前去說道︰「聖上,年號不可改,紹治的年號早已在京城廣為流傳,如此一改則成了朝令夕改為朝廷不利,其次紹治寓意極好,比嘉靖要更有意境的多,不知是何人向陛下進讒讓聖上選了嘉靖這樣一個年號。」
朱厚熜冷哼一聲道︰「沒有旁人,嘉靖這個年鬧乃是朕親自取的,孰敢說不好。你說廣為流傳,我之前尚未登基,年號也沒有公布出去,為何會廣為流傳了呢?定是有人嘴巴大說了出來,我沒治罪于隨意透露朝廷辛密的這些人就算好得了,你怎能還以此事勸阻呢?最後你說紹治好,好在哪里,我看紹治這個年號才是糟糕透頂,取這樣年號的人其心可誅。」
「臣愚鈍,求聖上點明其中玄機。」楊廷和上前道,眾大臣齊聲上前紛紛附和,陸炳終于明白朱厚照曾經所說的難處了,甭管是傳言中的佞臣還是所謂的正直朝臣,如果權力過大的話,在皇上看來都是一樣的,沒有忠殲只有對自己的脅迫。
袁宗皋此刻暗自著急,知道朱厚熜肯定是一時興起改了年號,不禁憂心忡忡,萬一被這群大臣問住了,那這事兒就不妙的,新皇登基後的第一件事兒就被人駁回,對曰後的統治和權威會有極大的影響。這廂如此擔心,那廂的朱厚熜卻是越來越從容淡定,冷冷說道︰「朕乃天子,給自己改個年號難不成還要通秉你們不成,這天下還姓朱嗎?!」
這個大帽子扣得極大,把群臣嚇了一大跳,再也無人敢反駁,這年號的問題往後朱厚熜不管說什麼,也不能再有異議了,否則就如同公然挑釁叛國一致。不過楊廷和心中卻是暗笑一番,因為朱厚熜失態了。年號不是什麼大是大非改了就不行的問題,本歸禮部設定,鴻臚寺監管,皇帝親起的例子古來也有不少,但朱厚熜這般處理便落了個把柄,足以讓群臣曰後抨擊其專權跋扈。
「但是」朱厚熜還有後話︰「既然諸位問了,那朕就給爾等解答一番。紹治的紹字意思是繼承,治就是長治久安的意思,朕說的可對否?那麼以此論推,就是讓我繼承先皇也就是正德皇帝的長治久安了?一派胡言,且不論先皇的所作所為是功是過,就單說朕與正德皇帝的關系也不該叫繼承,正德皇帝乃我兄,爾等謹記于心,若是下次有人膽敢玩這種模稜兩可的文字游戲,休怪朕龍顏大怒!」
朱厚熜說完,擺了擺手高聲道︰「都退下吧,此事已決,不必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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