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黑色郁金香]
第160節一六零、蘇格拉底說過
「夠悲慘的了,沒想到你還經歷過這樣的不幸。」馬樹和同情地看著韋力。
「蘇格拉底說過︰‘如果把每個人的不幸堆成一堆,讓大家均分,大多數人會甘願領取一份,然後欣然離去。’誰願意用有限的生命時光去體驗更多不幸?我不願意,所有人如果可能都不會願意,可命運偏將所有的不幸都集中降臨到我頭上。無論你願不願意都必須欣然接受,你不知道前面等待你的是什麼,你盲目地、機械地、麻木地朝前走,因為你活著,因為心中那一線頑強的希望。」
小店里的食客已經全都散去,漂亮的女服務員適時走上前來微笑著問︰「帥哥吃好了嗎,我們要打烊了,歡迎下次再來。」
馬樹和搶在前面付完帳,兩人走上大街,沿蘇州河漫無目標地朝前走。
「到處流浪,啊——到處流浪,命運喚我奔向遠方,奔向遠方,哦——到處流浪。我看這世界像墳墓,任何人都沒來往……」
韋力沙啞的嗓音在夜空里回蕩,他近乎在吼,歌聲蒼涼、像一頭絕望的狼在暗夜里嘶嚎。一陣風吹來,他長長的頭發被掀起,火焰一般在頭頂翻飛。
「馬老弟看過流浪者的電影嗎?」
馬樹和點點頭,「好像是印度電影吧,還是很小的時候看過,在白洋澱的場壩上看的,你剛才唱的就是流浪者之歌吧!」
「電影里有個叫拉貢拉特的法官還記得嗎?就是拉茲的親生父親,他說過一句話‘賊的兒子一定是賊。’記得嗎?」
馬樹和點點頭,又搖搖頭,他實在不記得電影里的那些人物和台詞了。
「在大學里,我也被迫接受了這樣的現實……」韋力欲言又止,他拾起河邊的一塊碎磚頭,飛跑幾步,泄憤一般使勁朝黑黝黝的蘇州河里扔去。
「讀大學的三年里時間里我像瘟疫一般被所有人拒之千里,沒有朋友,沒有同學,無論怎樣努力大家依然用異樣的眼神看我。因為沒有經濟來源,我必須勤工儉學賺取學費;打掃廁所、假期值班、家教、食堂幫廚、撿拾飲料瓶,什麼都做過。如果說被人冷落是對心靈的一種摧殘,那麼被人無端詆毀則是對尊嚴的踐踏。」
韋力抬頭看天,那天上黑雲沉沉,沒有月、沒有星光,與記憶中的那個晚上一樣黑暗、壓抑的讓人窒息……
「那天晚上做完了一棟樓的衛生,拖著疲憊的身子剛進宿舍,就有人找到寢室來了︰‘你叫韋力是嗎?跟我來一下。’跟著他走進學校保衛處的辦公室,房間還坐著兩個人。他們上下打量我,眼神里充滿鄙夷和不信任。
‘知道我們找你來有什麼事嗎?’帶我來的那個人首先發問。‘不知道。’我答。
‘不知道?說的輕巧,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問你,昨天下午三點到五點這段時間你在做什麼?’那問話咄咄逼人。
‘你們這是干嘛?審犯人嗎?我干什麼干嘛要讓你知道,我在上課怎麼了?’我沒好氣的答。
‘你不要對抗,對抗對你是沒有好處的,我們已經調查過了,昨天下午你沒有課,你的同學都听報告會去了,只有你沒去。老實回答你干嘛去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們要這樣對我?昨天下午的報告會老師說自願參加,我沒去听報告會,本想利用下午的時間拾點飲料瓶,但沒拾多久天就下雨了後來我就回寢室了。’
‘寢室里只有你一人對嗎?你在寢室都做了些什麼?’那人邊記錄邊問。
看來事情很嚴重,我得認真想想自己在寢室做了什麼。
‘我是一人在寢室,但沒做什麼呀,先是看書,後來想睡覺就躺到床上去了,我醒來的時候同寢室的同學都回來了,再後來就去食堂吃飯了。’
他看著我,一邊用筆桿敲打著煙灰缸,一邊繼續旁敲側擊地問︰‘你動了同學的筆記本電腦沒?當時看見寢室里有幾台電腦?’
‘還真沒注意,讓我想想……雖然我沒電腦但從來不用他們的電腦,需要用時我可以去學校的微機房,昨天還真沒注意電腦哦。’我回答他。
‘大家都知道你家庭情況很困難,學校除了給你定期補助還為你提供了勤工儉學的崗位,人窮不可倒志,你父親已經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可不能再步他的後塵……」
沒容他把話說完,我大叫一聲撲向前去,死死扣住他的領口︰「你混蛋!不許污蔑我父親,他是被冤枉的,他從來都是個好父親……」
後來得知是因為同寢室一個同學的筆記本電腦被盜了,究竟什麼時候丟的也不知道,他們懷疑是我拿了,于是保衛處找到我問話。人窮志短,馬瘦毛長,社會的價值觀就是這麼認定的。那筆記本電腦最終也沒找到,但案子總算有了結果,一個在校園流竄作案的團伙在另一次作案時被抓獲,他們供認了所有的案情,總算為我洗清了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