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80陪我睡一晚
晴柔在外間喝粥,听到蘇母這氣若游絲的話,差點將粥碗扣臉上,她急忙將碗放下,匆匆奔進里間來,也不等池未 說話,她急道︰「媽媽,您瞎說什麼啊,呸呸呸,上天的神靈,我媽剛才胡說的,您沒听見,您沒听見。」
池未 瞅著她急得滿臉通紅的樣子,知道她是介意蘇母剛才說那句我死之前,他逗她,「伯母說得是這個理兒,我們可不就少了一場婚禮了嗎?」
結婚,給她一場隆重的婚禮,他想過,但沒想到要上趕著被蘇母催。他知道,該圓蘇母一個夢,也該圓他們一個夢。
晴柔眼楮瞪得像銅鈴,自從那晚見過舒雅後,她就沒想過婚禮的事。她知道,舒雅是池未 的心結,如果她過得不好,他也不會幸福。
她默契地不再提要去登記的事,就這樣裝傻充愣,哪怕那天他說給她房子給她股份,那都婚前財產,她都忍住了沒有問,婚前,那什麼時候是婚後?
她承認她變得貪心了,她想要擁有他,完完整整的,合法的擁有他。她想,什麼都比不了一張結婚證書。這樣牢靠的關系,不再是任何人能破壞的。
可是她又怎能自私的拴住他,如果最終她還是留不住他,這紙結婚證書,只會成為她抽筋剝皮的傷,只會成為她死纏爛打不願意放手的借口,只會成為他們再也回不去的裂痕。
所以她寧願沒有站在那麼的地方,也不願意狠狠摔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池未 ,你瘋了不成?」晴柔斥道,這個時候他跟著添什麼亂?
「柔柔,看在我跟你求了那麼多次婚的面子上,這次就爽快點,當著伯母的面,痛快答應了吧。伯母,您要幫我做主啊。」池未 耍無賴。
蘇母笑起來,不知道牽動那根神經,又猛得咳嗽起來,晴柔連忙奔到她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背。她在害怕,害怕看到她像早上那樣不停吐血,止都止不住。
蘇母干咳了一會兒,氣喘吁吁地躺回床上,整個人面色蒼白,氣若游絲。晴柔難過地望著她,眼里淚光閃閃,到底還是沒有當著蘇母的面哭,她擔心她哭了,她會耗更多心力來裝沒事。
小李倒了杯水過來,蘇母擺了擺手,她看著池未 ,「婚禮的日子定下來後,通知我一聲。我這個樣子,恐怕不能跟親家好好見上一面了,未 ,你代我向你母親致歉。」
池未 點頭,晴柔也沒有再反對。
兩人一直等到蘇母再度沉沉睡去,才走出病房,來到小會客廳里,晴柔坐下來,粥已經涼透了,她捧著粥碗喝了一口,雖然天氣回暖,但是這粥喝咽下去,就像咽了一坨冰渣子下肚,從喉管一直涼進了心里。
池未 不動聲色地取走她手里的碗,走到微波爐旁邊,將碗放進去,設定時間按了啟動。微波爐的聲音雖小,但是在這樣安靜的氣氛下,還是顯得有些吵人。
晴柔只覺得那聲音像是在腦門上裝了一個馬達,轟轟沒完沒了的。她擱了筷子,卻听見池未 說︰「明天我們就去試禮服吧,這事拖不得了,要盡早辦。」
晴柔抬起頭來盯著他的背影,像是要在他後背鑿出個洞來,「池未 ?」
「婚禮的細節,我會讓公關部出一份詳細策劃書,你到時看一看,有不滿意的地方,就讓他們修改。這一段你肯定會很忙,要在醫院里照顧伯母,其他的事情就交給我。」池未 快速道,生怕她會反悔似的。
晴柔站起來,緩緩走到他身旁,短短一天功夫,她的臉色有些憔悴,一雙黑葡萄似的眼楮卻清澈無比,仿佛能洞悉人心,她認真地看著他,「未 ,你確定你要娶的人是我?」
「叮」一聲,微波爐定時到了,池未 彎腰從里面拿出碗來,碗底有些燙,鮑魚粥鼓著泡泡,熱得有些過了,他端著碗,有些狼狽地幾步走到矮幾旁,將碗放在矮幾上,然後直起身來,順手捏住她的耳垂。
她耳垂涼涼的,珠圓玉潤,捏著舒服,又正好給他降溫。
晴柔臉一紅,耳朵都燙了起來,「哎呀」輕喚了一聲,壓低聲音道︰「哪里學來的壞習慣,燙著手了管人家耳朵捏?」
「你的耳垂捏著舒服,軟軟的,像是QQ糖。吃飯吧,成天想些有的沒的,我不娶你我娶誰去?」池未 又捏了捏她的耳垂,小小的,肉肉的,捏著別提有多舒服。
晴柔將耳朵從他的狼爪下解救出來,她瞪著池未 ,突然神情柔軟下來,她猶豫了一下,說︰「那…舒雅怎麼辦?」
舒雅怎麼辦?這個問題池未 不只一次問過自己,但是無解。人們常說,如果理智亂了,跟著心走,心會帶領你走上一條正確的道路。
如今,他只想跟著心走。那麼,他就不能前怕狼後怕虎,不能顧慮重重。結婚,或許是那把斬斷亂麻的快刀。「柔柔,那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你現在要想的是怎麼做一個美美的新娘子。」
他的避而不談,讓她的心情多了幾分沉重。關于舒雅,她一直希望能跟他開誠布公的談一下,過去、現在、將來,如果不談,她始終會成為他們之間的心結。
他說,那不是她該考慮的問題,但是他又是否明白,她介意的從來都不是舒雅的存在,而是介意他有沒有放下她,有沒有做好準備跟她一起生活。
說她矯情也好,說她貪心也罷,她要的從來就是他這顆心,如果心不屬于她,她要著人又有什麼用?
「我…見過舒雅。」晴柔鼓起勇氣看著他,聲音卻小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見。
池未 沒有听清,他傾身過去,「你說什麼?我沒听清。」
「我……」晴柔好不容易鼓氣的勇氣像被扎破的氣球一樣,頓時焉了,她沒勇氣捅破這層窗戶紙,她低下頭,捧起碗來,訥訥道︰「我說我餓死了。」
「餓就快吃飯,我開了一天的會,累死了,從來沒覺得他們這麼難纏。」池未 揉著肩膀抱怨,晴柔喝著粥,看著他疲憊的樣子,心疼極了。
她三兩下解決了碗里粥,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伸手給他捏肩,她的手法很嫻熟,讓他通體舒泰,他感嘆道︰「還是老婆的手巧,真舒服啊。」
晴柔輕捶了他一下,然後按著他的太陽穴,斥道︰「花言巧語。」
「柔柔,安小離跟承昊分手了?今天她沒來托班,害我差點抓瞎。」池未 閉著眼楮抱怨道,一大早的,若不是他找了白遇美過來,今天托班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
晴柔的手指頓了一下,輕聲道︰「哦,昨晚我們去半壁西餐廳聚會,小離在那里撞見李承昊帶著一個女人在那里用餐,發了一頓火,估模著是分手了。」
「安小離太不懂事了,男人難免在外應酬。」池未 皺了皺眉頭,今天承昊親口跟他承認,他跟安小離分手了,那麼這事就沒有回轉的余地。
晴柔皺緊眉頭,「怎麼是小離不懂事呢?就算在外面應酬,坐大廳不行,非得進情侶包間?這不是擺著讓人誤會麼?」
「你說承昊真的對不起安小離?不會啊,我跟他多年的朋友,是個有責任心的好男人。」池未 轉過身來看著她。
晴柔想起李承昊與舒雅站在一起的模樣,她癟了癟嘴,「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著肚皮,誰知道他是不是好男人?」
池未 眉尖微蹙,「柔柔,我不準你說承昊的壞話,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
「是啊,你清楚得很,那你知道……」他跟舒雅攪和在一起嗎?晴柔心中有氣,差點就月兌口而出,她理智地止住,昨晚她親眼看到安小離的委屈,卻不能為她出頭,那兩個人,一個是池未 的兄弟,一個是池未 的老情人,哪一個,都讓她無力置喙。
昨晚她忍了這口氣,可是他說什麼,他說李承昊是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那麼就是安小離人品不行了?就算他要護短,也要對事吧。
池未 見她氣得不輕,他拉了拉她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如果一段感情出現了分歧,不會只是一個人的原因。」
晴柔低下頭來,「未 ,你的事,我本不該多嘴,但是你確定你這個兄弟對得起你的信任,你確定你真的了解他嗎?」
池未 眉宇間皺成一個川字,「柔柔,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或許我的話有失公平,但是像李承昊這樣的男人,小離選擇跟他分手,他一點也不冤枉。」晴柔說完,轉身收拾碗筷,池未 看著她的背影。
她很少為什麼事真正動氣,像今晚這樣的失控,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難道承昊真的做了什麼對不起安小離的事?
晴柔洗完碗出來,池未 還靠坐在沙發上沒走,她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她說︰「未 ,你回去休息吧,最近這段時間我可能都要在醫院里陪著媽媽。」
「我在這里陪你。」
「不用了,你白天要上班,這里也睡不下三個人,回去吧,我送你。」晴柔拿起他順手擱在沙發背上的外套,伸手拉他,池未 耍賴,「我不想回去,沒你暖被窩,我睡不著。」
「乖了,回去吧。」晴柔輕聲哄道。
池未 沒辦法,只好站起來,攬著她的腰,在她唇上親了親,「外面冷,你就別送了,早點休息,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好,那我送你到電梯間。」晴柔笑著道。
「你這麼依依不舍的,我怎麼狠得下心離開?好了,別送來送去的,我這就回去了。」池未 緊緊擁抱了她一下,從她手里接過外套,拿起車鑰匙,轉身往門外走去。
晴柔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門後。她坐下來,怔怔地盯著矮幾上的紅胡桃木食盒,久久回不過神來。
直到手機在包里震動,晴柔連忙掏出手機,掃了一眼來電顯示,「小離?」
「晴柔……」安小離的聲音都帶著顫音,然後哽咽出聲。晴柔倏地握緊手機,心疼得揪起來,「小離,你別哭呀,你在哪里,我馬上過來找你。」
手機里傳來安小離低泣聲,那麼痛苦那麼壓抑,她知道她對李承昊投放的感情,並不亞于她對池未 。她感同身受,眼淚亦滾滾而落,她擰起包,交代小李自己出去一趟,然後匆匆出門了。
「晴柔,你別來,你別來…我…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麼狼狽的樣子。」安小離覺得丟人,她不該是這樣的可憐蟲。
「你說什麼傻話,你什麼狼狽的樣子我沒見過,安小離,你還當我是朋友的話,就馬上告訴我,你在哪里。」晴柔抹了一把淚,也不管電梯里的人怎麼看她,一顆心全掛在安小離身上。
「在家。」
晴柔奔出醫院大樓,這個點要想招到計程車並不容易,她點了半晌,才等來一輛,偏偏還有人跟她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勇氣,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坐了進去,也不管那人罵罵咧咧的,催促師傅開車。
她來到安小離臨時租住的出租屋,她拿出備用鑰匙,套開了鎖。屋里光線昏暗,一股辛辣的酒味撲鼻而來,她皺了皺眉頭,緩步走進去。
客廳里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衣服鞋子扔得到處都是。她在一團亂中搜索到安小離的身影,她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手里拿著一瓶紅酒,正往死里灌自己。
她幾步沖過去,奪過她手里的酒瓶。安小離抬眼看她,笑得顛倒眾生,「親愛的,你來了啊,這麼晚了,你家池未 會放人嗎?」
「廢話,他不放人我能站在這里嗎?」晴柔在她面前蹲下,打量著她的神情,短短一天不見,她將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了,眼楮浮腫,神情憔悴,瞧著就讓人心疼。
「也對哦,瞧我笨的。」安小離拍了拍自己暈乎乎的頭,晴柔坐在她旁邊,將她的頭扳著靠在自己的肩上,「小離,難過就哭出來吧。」
安小離眼中淚光閃動,她靠在晴柔肩上,眼淚滾滾而落,「我真是沒用,有什麼好哭的,不就是個男人嗎?」
「小離。」晴柔拍著她的肩,她知道,此刻再多的言語對她來說都是蒼白的,不如讓她痛痛快快哭一場。
「晴柔,我是不是很蠢,其實從過年回來,我就感覺他不對勁了,我還一直給他找理由找借口。今天,他派人將我的東西送回來了,他可真夠狠的,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他這麼無情?」安小離咬牙切齒道,他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她撇清關系,那麼她在這里哭這里難過,又是多麼可笑?
晴柔猛地撐大眼楮,「你說什麼?」
「李承昊,當是我瞎了眼,當是我被狗啃了一口。」安小離想著過往的甜蜜,原來當不愛時,那些都會化成利箭戳著她心口,讓她痛不欲生。
「小離,別難過了,為這種人不值得。」晴柔安慰她,她怎麼也沒想到李承昊翻臉比翻書還快。她本來以為這次是小離誤會了,李承昊跟舒雅沒什麼,想著他們鬧幾天就會和好,沒想到李承昊卻這麼果斷的處理了他跟小離之間的關系。
「就當我們都看錯了他,小離,打起精神來,我們要找個比他好萬倍的男人,讓他後悔去吧。」
小離破涕為笑,「嗯,我一定會找個比他好一萬倍的男人。」
晴柔見她沒有剛才哭得厲害,她心下松了口氣。兩人坐在那里,你一杯我一杯,居然將瓶酒喝了個底朝天。晴柔有些醉了,話也多了起來,「小離,你昨天見到的那個女人,她是池未 的心頭摯愛。相戀五年,分別十年,池未 正在找她,她卻躲著不肯見他。」
安小離明顯喝高了,說話也沒注意分寸,「難怪池未 會看上你,你們長得真像,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孿生姐妹。」
「怎麼可能?她跟池未 他們是同班同學,差不多應該跟他們同齡,現在也三十好幾了吧。還有更狗血的,她跟池未 之間有一個孩子,叫小吉他,已經快十歲了。」晴柔舉著高腳杯,對著暈黃的光線,紅色的酒液折射出迷離的光芒,「今天晚上,媽媽催我們舉行婚禮,可是這個節骨眼上,我怎麼能舉行婚禮?」
「你的意思是池未 心里還有那個什麼狗屁雅?」安小離雖然醉得說話舌頭都大了,但是腦袋還是很清楚。
「那是他孩子的媽,是他的初戀,他怎麼可能忘記?就像小哥在我心里一樣,不可能忘記。我沒有強求他去忘記,畢竟那是小吉他的媽媽,但是……」晴柔形容不出那種感受,她如今的幸福,都是踩在刀尖上的,隨時都會讓她粉身碎骨。
愛他,她不怕,即使前方荊棘滿地,她也無所畏懼。她害怕的是,這條路上,只有她一個人在向前走,而他還停留在原地。
「晴柔,你的意思是你嫁過去就要當後媽?天哪,你怎麼想的?」安小離反應遲鈍,這時才咋呼起來。
「……」晴柔真想拍拍她的腦袋,怎麼反應總是慢半拍。
「晴柔,全世界都在說後媽不好當,再加上我看舒雅也不是什麼好貨,你確實你要跳進這盆渾水里?到時候魚沒模到,惹一身腥怎麼辦?」安小離清醒了些,第一次看見舒雅,她那雙眼楮仿佛北極的冰,凍得死人。第二次,她滿臉焦急,一副害怕她誤會的樣子,可那雙眼楮里,卻一點害怕都沒有。
舒雅,不是個好相與的主。
「小離,我已經陷進了泥沼里,現在你讓我抽身,已經來不及了。但凡還有一點退路,我都不會讓自己這麼左右為難。可是,我愛他,我不想離開他。」晴柔喝完杯中最後一口酒,跟安小離說說話,她心里也沒有壓抑得那麼難受了。
「晴柔,我看得出來,池未 對你是真心的,好好珍惜吧,你這麼善良,老天一定會厚待你的。」安小離說完這句話,趴在沙發上睡過去了。晴柔偏頭看她,她眼角有晶瑩的淚珠,她伸手替她拭去,這個傻丫頭,情路為什麼就這麼坎坷呢?
晴柔從安小離家出來時,天剛蒙蒙亮,宿醉之後,她的頭有些疼。她提著包,站在路邊招計程車,清晨的風寒氣深重,她攏緊了身上的衣服,一輛計程車停在她面前,她拉開後座的門坐了進去。
報了地址,她看著街邊迅速往後退的街景,有晨起運動的老人們在街心公園里打太極,還有白發蒼蒼的老人們相互扶持著散步。
晴柔想著,執子之手,與子攜老,大抵才是人生最美的童話。
………………
申世媛與Abby乘坐的班機到達海城國際飛機場,池未 與蘇晴柔親自前去迎接。大抵每個醫生看起來都是慈眉善目的,是以晴柔見到那個滿臉胳腮胡子,有些凶神惡煞的Abby時,嚇了一跳。
申世媛上前分別跟池未 蘇晴柔擁抱了一下,然後介紹道︰「這是我大伯父Abby,Abby,這是我朋友,未 跟他的未婚妻蘇晴柔。」
Abby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們,對申世媛用英語說了句什麼,申世媛失笑,「Abby,您可真會開玩笑。」
池未 掃了一眼晴柔,晴柔窘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什麼叫你的情敵怎麼就這水平?她也不差好不好。果真是個怪咖,說話也相當直接。
池未 笑著擁緊她,然後領著他們往機場外走去。
機場外停著兩輛車,一輛黑色路虎,一輛藍色賓利。賓利旁站著西裝筆挺的顧遠兮,申世媛看見他就想逃,誰知道顧遠兮先她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指,行了一個標準的吻手禮,「申小姐,好久不見。」
幾雙眼楮同時落在他倆身上,申世媛本來想跑的,卻被他這動作弄得不知道自己想干嘛了,愣在當場。
顧遠兮的唇在距離申世媛手背半寸處,虛虛一停,將她的手送回去,微笑︰「申小姐,請上車。「
申世媛握緊手,手背還殘留著他呼吸的溫度,她站在原處沒動。
Abby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然後回頭又眼神詢問池未 ,池未 點了點頭,Abby再度看向顧遠兮的眼神里就帶著審視。
顧遠兮站在原地,不卑不亢的任他打量,還與他握手為禮,Abby點了點頭,藍眸里盡是欣賞。難怪弟弟,弟媳對他贊賞有加,池未 身邊的人,也不是俗物。
顧遠兮心里其實有點緊張的,看著Abby眼里的贊許,他知道自己過關了,他輕輕的吁了口氣。
池未 笑著請Abby上車,晴柔向申世媛點點頭,然後坐進副駕駛座。申世媛見大伯父丟下她,她心里一緊,連忙要爬上黑色路虎,卻被池未 攔住了,「世媛,你坐遠兮的車。」
申世媛咬牙,「池未 ,你不安好心,早知道我就不來海城了。」
池未 但笑不語,快速上車,啟動車子離去。
申世媛氣得跳腳,她轉身就要走,顧遠兮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痞痞道︰「申小姐,吃干抹淨就想走,有這麼便宜的事?」
申世媛忽然就想起那一夜的激情,還有那一夜之後身體的銳痛,她用力甩開他的手,剛甩開,他的手又如影隨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顧遠兮,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這種事不是女人比較吃虧嗎?」
「現在不是宣揚男女平等麼,再說我也是第一次,難道你不該對我負責嗎?」顧遠兮不松手,另一手拉開車門,將申世媛送上副駕駛座。
「明明是你強迫我的,怎麼就該我對你負責?」饒是申世媛臉皮厚,此時也紅了臉。
「那我對你負責。」顧遠兮順水推舟,反正怎麼都是他點便宜。申世媛反應過來,才知道自己被他繞進去了,她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去扳方向盤,「顧遠兮,你停車,我不要坐你的車。」
顧遠兮單手將她搗亂的手握住,穩穩地壓在檔桿上面,「世媛,不想跟我做一對亡命鴛鴦,就老老實實坐著。」
申世媛氣得不行,胸口不停起伏,顧遠兮時而偏頭看她一眼,眼神深了深,「世媛,這些天想我嗎?」
「想你個頭。」申世媛沒好氣道,一個月沒聲沒息的,若不是看到他出現在機場,她只當他人間蒸發了。
「哦。」顧遠兮看著她笑得意味深長,「上面這個頭還是下面這個頭?」
「騰」一下,申世媛的臉紅到爆,她拼命掙扎,想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控里抽出來,卻是徒勞,「你無恥、下/流!」
「嗯,我知道,那你想我嗎?」
「不想不想不想!」
顧遠兮的神情黯了下來,他松開她的手。
禁錮著自己的力量突然消失,申世媛怔了怔,偏頭看著顧遠兮,他的神情有幾分落寞,她突然不忍心,憶及那晚的濃情蜜意及他之後的人間蒸發,她心里澀澀的。
有些男人,沒得手前就追得死去活來,一旦得手了,就棄如蔽帚。無所謂,反正她也沒喜歡過他。
一直到醫院門口,兩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到醫院時,Abby跟池未 蘇晴柔率先去了蕭醫生辦公室,池未 之前跟蕭醫生打過招呼,說近來會有一人過來協助他。
話雖客氣,蕭醫生明白,這位才是主治醫生。
他早已經準備好蘇母的病例,Abby到時,他將病例交給他,Abby沒有先看病例,他吩咐護士給他準備醫袍,護士連忙將醫袍送上來,Abby穿上衣服後,從頭到腳消了毒,然後讓蘇晴柔帶他去病人的病房。
一路上,Abby都在詢問晴柔蘇母最近一次吐血的狀況。來到病房,蘇母剛喝了點小米粥躺下,听到動靜,她睜開眼楮來,看到一堆人走進來。
Abby走過去,先向她做自我介紹,然後給她做檢查,並且讓護士抽她的血樣,重新化驗。晴柔緊張地陪在蘇母身邊,Abby是她最後的希望。
做完一系列檢查,Abby開了些必做的檢查項目,讓人馬上帶蘇母去檢查。等待檢查結果時,Abby將池未 叫到一旁,神色頗為凝重,他用中文道︰「病人脾,腎髒都開始水腫,嘔血的癥狀在加重,已經進入白血病末期,撐不過手術。」
「您也是這個意思?」
「是。病人已經錯過了最佳手術時間,我回天無力。目前我只能盡量減輕她的痛苦,讓她能夠少受些罪。」Abby遺憾道。
「不能移植骨髓嗎?」池未 遲疑道。
「不能,她的身體已經極度虛弱了,手術只會加速她的死亡。」
池未 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沒救了嗎?Abby是他們最後的希望,現在他都判了蘇母死刑,難道他們就真的救不了她了嗎?
Abby拍了拍他的肩,轉身向醫生辦公室走去。
池未 在原地僵站了一會兒,這才邁著沉重的步伐離去。他身後的安全樓道門後閃過一道身影,誰也沒有注意到。
晴柔正在陪蘇母做檢查,她守在旁邊,看著媽媽做各種檢查,她很痛苦,她明白。媽媽,我想救你,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能看到春天,也能看到桃花盛開了。
做完檢查後,蘇母直接昏睡過去,晴柔推著她回病房,她骨關節痛得已經不能走路了。她看著她蒼白憔悴的臉,眼淚差點就流下來了。
回到病房,小李忽然神神秘秘地將她拽出去,一直拽到安全樓梯,小李急道︰「蘇小姐,大事不好了。」
「怎麼了?」晴柔被她的語氣搞得也開始緊張起來。
「剛才我听到池先生跟那個愛什麼的外國醫生交談,那個外國醫生說如果阿姨選擇做手術的話,有50%的成功率,如果不做手術,隨時準備後事。」小李滿臉焦急道。
「真的嗎?太好了。」晴柔喜極而泣,媽媽有救了,媽媽有救了。
「蘇小姐,但是……」小李欲言又止,還四處瞅了瞅,仿佛生怕被人听到她打小報告。晴柔見狀,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是池先生不同意做手術,他說……」
「他說什麼?」晴柔看著小李,滿腦子都是池未 不同意做手術,不,池未 比任何都想救她媽媽,他怎麼會同意做手術。
「他說阿姨的病耗了很多錢了,就算手術成功,也只能再活半年,而這半年,你的精力會被阿姨分散。」小李說完,看著晴柔蒼白的臉色,她連忙捂住嘴,急忙道︰「蘇小姐,你當我什麼也沒說,池先生那麼愛你,他明明知道阿姨在你心里有多重要,他不會這樣做的。」
晴柔鎖緊眉頭,她盯著小李,小李迎視著她的目光,沒有閃躲,晴柔問︰「小李,你真的親耳听到他跟Abby這樣說?」
「嗯,我親耳听見的,絕無半句虛言。蘇小姐,我可以對天發誓。」小李舉起手來,一副準備發誓的模樣。
晴柔攔下她,「行,我知道了,今天的話,你沒听見,我也沒听見,回去吧。」
小李看了她一眼,確信她已經相信她的話,她喜滋滋的離開了。她知道,凡事只要涉及到蘇母,蘇晴柔就會亂了分寸,她絕對會相信她的話。
就算之後事情東窗事發,她也已經離開了。
晴柔站在窗前,看著窗外漆黑的夜幕,她抬起頭望著天空,久久沒有動一下。
回到病房後,護士正等著她,「蘇小姐,池先生請你去蕭醫生辦公室一趟。」
「好。」晴柔跟著護士向辦公室走去,走進辦公室,蕭醫生,Abby,池未 ,顧遠兮跟申世媛都在。蘇母的檢查結果出來了,Abby看了一遍,又比照之前的病例,跟蕭醫生商量出一個治療方案來。
Abby示意晴柔坐下,「蘇小姐,蘇夫人的病情已經是白血病末期,她身體的各項指數都不適合做手術,我跟蕭醫生研究出一套治療方案來,接下來,會著重減輕蘇夫人的痛苦,讓她在剩余的日子里,能夠不受病痛的折磨。」
「您的意思是讓我放棄我媽媽?」晴柔的聲音有些尖利。
池未 愣了一下,他握住晴柔的手,才發現她的手在顫抖,「柔柔,你先听Abby說完。」
「說什麼,做不做手術都是你們說了算,我才是她的女兒,我有權利決定她手不手術。」晴柔站起來,她不能放棄,絕不對放棄!明明有50%的成功率,他們為什麼要放棄手術?
「柔柔,你講點道理,她也是我的親人我的岳母,但凡還有一絲機會,我會放棄醫治她嗎?」池未 也站了起來,他能夠理解晴柔的心情,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Abby身上,現在Abby說蘇母只能等死,她接受不了很正常。
「池未 ,你心里在想什麼我不知道,但是我絕不放棄媽媽,我堅持手術。」晴柔說完,甩開池未 的手,轉身離去。
池未 錯愕地看著她的背影,這是她第一次當眾對他發火。他模了模鼻子,還是追了出去。
晴柔沖出醫生辦公室,她一路狂奔,突然發現,天大地大,她居然不知道該去哪里。池未 要放棄醫治媽媽,為什麼,為什麼?在她最艱難的時候,他卻選擇站在了她對立面。
她沖出醫院,外面天色已經黑透,她沿著馬路狂奔,眼淚奪眶而出,為什麼要放棄,媽媽明明還有救,他為什麼要放棄?
終于還是嫌媽媽拖累了他,是嗎?池未 ,你怎麼能這樣?
晴柔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跑累了,跌坐在地上,池未 是她最信任的人,也是唯一能依靠的人,但是現在他都放棄了媽媽,她還能找誰救媽媽?
喬少桓!
對,喬少桓,他救了媽媽一次,一定還能再救媽媽,她要去找他。晴柔站起來,抬手招了一輛計程車,坐在車上,她給喬少桓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了,她急忙問道︰「少桓,你在哪里,我要見你!」
「我在銀河酒店1101房。」喬少桓搖晃著杯中的酒液,他千等萬等,終于等來這個機會。池未 ,你防得再嚴密,還是讓我鑽了空子。
「好,我馬上過來。」晴柔掛了電話,催促司機快點。
計程車停在銀河酒店外面,晴柔付了車費,向酒店里走去。身後,隱藏在暗處的攝像頭,迅速捕捉到她跨進酒店的身影。
晴柔按響1101房的門鈴,喬少桓來開門,晴柔看到他渾身上下只披了一件浴袍,她後退了一步,終于察覺自己深夜來敲一個男人的門,並且還是前夫的門很不妥。
喬少桓看著她,微笑道︰「進來吧。」
晴柔站在門邊猶豫不前,她不是不諳世事的無知少女,知道走進一個雄性生物的領地,會有什麼後果。就算她氣糊涂了,但是最後的理智還是有的。
「不了,少桓,我想我已經打擾到你了,我明天再找你。」晴柔說完,果斷地轉身向來時路走去。
喬少桓沒有追她,他悠閑的靠在門邊,「柔柔,如果你就這麼走了,那麼誰也救不了你媽媽。」
「你什麼意思?」晴柔驟然轉過身去盯著他。
「陪我睡一晚,我救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