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88
帝景天成醫院里。
舒雅做完一系列檢查,醫生讓她住院觀察兩天,然後開了些液體,吩咐護士給她輸上。舒母坐在旁邊,看著女兒臉上的傷,與高高腫起的臉,她心里歉疚不已。
她抬手想模模她的臉,她疼得「 」了一聲,舒母連忙縮回手,滿臉的心疼,「雅雅,疼嗎?都怪媽媽,媽媽也是被你氣狠了。壞丫頭,以後不要再這樣嚇媽媽了。」
舒雅低垂著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舒母又嘆了一聲,「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誰打的?媽媽去找他拼命。」
舒雅立即驚慌失措地抬起頭,死死地抱住舒母的胳膊,拼命搖頭。舒母看著一陣心酸,她從小捧在掌心里疼的小公主,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想起她絕望的跳河自殺,她的心就一陣陣抽疼。
前幾天,她看到新聞,當時她還眼花,以為自己看錯了。十年遍尋不著,她心里早已經認定雅雅死了,所以她寧願相信電視里這個女人只是長得像,也不想讓自己失望。
然而,那天晚上雅雅就站在了她面前,她簡直不敢相信,直到她撲過來抱住她,她才相信,這真的是她的雅雅。母女倆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場,自此,失蹤了十余年的舒雅,終于活著回來了。
池未 拿著冰袋推門進來,看到這副情景,他連忙走過去,「阿姨,雅雅現在身體很虛弱,情緒不宜太過激動,您別責罵她了。」
舒母松開舒雅,她一邊抹淚一邊道︰「可憐的孩子,你怎麼就這麼命苦?」
池未 站在病床邊,將手里的冰袋敷在舒雅臉上,她疼得往後躲了一下,池未 立即緊張起來,「很痛嗎?對不起,我輕點兒。」
舒雅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望著他,池未 心猛地抽緊,居然不敢直視她這樣清亮的眼神,他將冰袋遞給她,「你自己敷一下,我笨手笨腳的,怕弄痛你。」
舒雅見他縮回手去,她連忙抓住他的手,這一抓,池未 下意識想推開她,末了,還是由著她抓著自己的手。
舒雅握住他厚實的大手,拉著他的手與冰袋輕輕壓在受傷的臉上,她疼得皺了一下眉頭,池未 緊張地看著她,「很痛嗎?」
舒雅搖了搖頭,伸手比劃了一下,「很冰。」
池未 勉強扯出一抹笑來,「最開始會很冰,慢慢的你就會覺得舒服了,身體有沒有哪里不適?」
她還是搖頭,目光流戀在他的身上,這時她才注意到他是穿著睡衣出來的,她心里感動。看來她在他心目中還是最重要的,听到她有事,他無論在哪里,都會第一時間趕過來。
那天在機場,他看著她的目光十分冷漠,她心里害怕極了。隨著他與蘇晴柔的婚期越來越近,她就越來越恐慌。她吃盡了苦頭才能重新站在他面前,她不能就這麼放棄了。
昨晚她心情不好,喬震威又來了她的家,他發泄之後就離開了。她想到池未 要娶別人了,想到自己活得這麼人不人鬼不鬼的,一時滿心絕望,不知怎麼的,她就想到了死,想到了解月兌。
舒雅突然動了起來,像是要找什麼。舒母原本感動于他們倆的溫馨互動,此時見舒雅找東西,她連忙問道︰「雅雅,你要找什麼?」
舒雅比劃著,舒母看不懂,池未 說︰「她找紙和筆。」他知道舒雅啞了之後,曾去學習了一段時間手語,基本的生活用語他都能看懂。
舒雅連忙點頭,她望著池未 ,眼神痴迷。他看得懂手語,她可以理解成他為了跟她溝通,專門去學習手語了嗎?如果是這樣,他還說要結束的話,她根本就不相信。
舒母連忙去找來紙和筆,舒雅接過去,她在紙上一筆一劃認真的寫著︰「媽媽,幫我去找護士要一套男式病服,未 的衣服是濕的,需要換一下。」
池未 身上的衣服早已經穿干了,但是身上一股臭水溝的味道,實在讓他難受。他本來想安頓好舒雅,他就回去。
舒母笑著點頭,見女兒沒事了,她心情也輕松起來,笑著打趣道︰「好,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未 ,媽媽這就去。」
舒雅嬌嗔地瞪了舒母一眼,小女兒嬌態盡顯。舒母樂呵呵地走出病房,去拿衣服去了。
病房里只剩舒雅與池未 兩人,池未 將手從她手心里抽了出來。隨著他掌心的溫度慢慢被冰袋的溫度取代,舒雅臉上的笑也僵硬了。
池未 坐在床邊,雙手交握,他猶豫了一下,說︰「雅雅,以後不要再這麼折磨你自己了。」
舒雅放下冰袋,一顆心涼透了,她在紙上寫著,「你會心疼嗎?」
池未 看著她,久久沒有說話。舒雅固執地看著他,又在紙上寫了一遍,「你會心疼的對不對?未 ,你別騙自己了,你還愛我,對不對?」
池未 交握在一起的手捏緊成拳,他看著她,明知道此刻跟她說這些會很殘忍,他還是要說清楚,「雅雅,對不起,我……」
舒雅看著他的神情,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她的心突然慌亂起來,她伸手捂住他的唇,拼命搖頭,不顧另一手正在打點滴,慌亂的比劃起來,「你別說,你別說,我不問了,我不逼你了,我也會好好愛自己,不折磨自己,求求你,不要讓我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池未 到嘴的話悉數咽了回去,面對這樣軟弱的舒雅,他做不到絕決。他閉上眼楮,看著她因為慌亂比劃而血液倒流的手,連忙起身按鈴叫來護士,「雅雅,對不起。」
除了說對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護士很快來了,她拆開紗布,池未 才看到,針頭已經扎破她手背,鮮血不停往外涌。他瞳孔緊縮,護士責備道︰「怎麼搞成這樣了,還要不要命了?」
「對不起,護士,她情緒太過激動了。」
「她對不起的人不是我,是她自己的健康。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的女人,怎麼值得別人去疼去愛?」護士迅速給舒雅換了手輸液,然後收拾東西離去。
舒雅被她數落得臉一陣青一陣白,她低垂著眼瞼,一言不發。
池未 在椅子上坐下,看著她這樣消沉,實在不忍心,「雅雅,折騰了一夜,休息一會兒吧,我在這里陪著你。」
舒雅轉過頭去,目光黯淡地看著他,她在紙上寫著,「你不回去,她不會擔心你嗎?」
池未 想到晴柔,心口涌上一股暖流,疲憊了一晚上的身體,因為想到了她,似乎又有了力量,他臉上帶著暖暖的笑意,「她知道我去了哪里。」
她懂他,他亦懂她。
昨晚出來時,他雖然著急,可倒車離開時,聲音震得樓上的感應燈亮了起來,他看到樓梯上那道默默相送的身影。那個傻丫頭,明明那麼不放心,卻還是讓他離開了。
舒雅看著池未 臉上流露出來的那抹自然而然的微笑,心里嫉妒得要命,那是情人間不必言說的默契,因為想到了她,心里就會開心。
「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舒雅寫著。
池未 怔忪了一下,什麼樣的女孩子呢?她偶爾堅強勇敢,偶爾軟弱,偶爾自卑,那麼多面的她,最後他總結出一句,「很傻氣。」
是的,傻氣,無論是對親人還是愛人,都有一種傻氣的執著,讓人心疼,讓人憐惜。
舒雅垂了眸,眼里掠過一抹譏諷,傻氣。蘇晴柔在他心目中,只是一個傻氣。她怎麼會敗給這樣的女人?她絕不能敗給這樣一個傻氣的女人。
「你們怎麼認識的?」舒雅再問。
池未 盯著那幾個字,卻沒有再多說什麼,那是他與晴柔之間的小私密,他不願意拿來與任何人分享。而他的閉口不言,卻讓舒雅理解成他不願意多說。
一個讓他不足以與外人道的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她越發確定,池未 不愛蘇晴柔,他只是基于某種原因而不得不娶她。
她想起那天在機場外看到楊若蘭的情形,她在紙上寫著,「這次小吉他沒有跟伯母一起回國嗎?我想見他。」
池未 搖頭,母親不帶小吉他回國,只怕在英國已經知道舒雅出現了,她在擔心什麼,他何嘗不知?只是他沒想到,媽媽會這麼維護晴柔。
「小吉他在讀寄宿學校,校方不讓請假。再說我媽回國待不了多久,怕孩子水土不服,索性就不帶回來了。你若實在想見他,過段時間他放暑假了,我就去把他接回來,讓他跟你相處一段時間。」池未 淡淡道。
舒雅點了點頭,心里卻不是滋味起來,楊若蘭有**護蘇晴柔,她看得出來,那個曾經看見她會溫柔的喚她一聲雅雅的女人已經不見了。
兩人又沉默下來,恰在此時,舒母拿著衣服回來了,是一套藍色的病服,池未 接過衣服,進衛生間匆匆沖了個澡,然後換上衣服,出來時,舒雅已經睡著了。
舒母坐在病床邊,又開始垂淚。池未 拿著衣服走出來,見到舒母默默哭泣,他有些無措。歸根結底,舒家現在這樣的悲慘都是因他家而起,舒雅落到這步田地,也是因為他。
「阿姨,您去床上躺躺吧,您身體也不好。」池未 輕聲道。
舒母抽來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淚,紅著眼眶盯著池未 。池未 被她盯得心里發毛,他嗓子發癢,突然猛咳了起來。舒母這才收回視線,看著床上躺著的舒雅,不禁悲從中來,「我可憐的兒啊,你怎麼就這麼命苦?」
池未 走過去,目光落在舒雅臉上,她瘦得很,燈光下,都能看到她臉上青色的血管。他心里難受,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突然,他的手被舒母握住,舒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求道︰「未 ,阿姨有一個不情之請,求你答應阿姨。」
池未 連忙蹲下去扶她坐起來,看著她臉上淚痕斑斑,他最擔心的事情就要發生了,他卻無力阻止,「阿姨,您說,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會答應你的。」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不合理,但是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未 ,求你答應阿姨,娶雅雅為妻。」
池未 的心髒像是被一把錘子狠狠捶了一下,他踉蹌著後退一步,轉頭看了一眼熟睡的舒雅,「阿姨,我馬上就要結婚了,我……」
舒母聞言,她掩面痛哭起來,「我們雅雅因為你受了這麼多苦,難道你不該娶她嗎?你要娶的那個女人我見過,跟我們雅雅長得有七八分相似,你娶她不就是因為她長得像雅雅嗎?現在雅雅回來了,你為什麼不能娶雅雅,而要娶她?」
「阿姨,對不起,我娶晴柔,不是因為她長得像雅雅,不是。」不知道為什麼,池未 听舒母這麼說,心里很不是滋味。
「未 ,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事,雅雅失蹤的事,我也沒有怪過你。如今我只求你這一件事,你娶了雅雅,給她幸福,好不好?」
池未 閉口不言。
舒母看著他,終于還是絕望了,她撲倒在病床邊上,痛哭失聲,「我的傻孩子喲,我的心肝喲,你為了這麼個男人,十來年家都不敢歸,為了他付出了自由付出了青春,到頭來卻落得被拋棄的下場。你為什麼要救她起來,讓她死了不一了百了?」
池未 閉上眼楮,舒母的話像是拿著刀子往他心上戳,他痛不堪言。
「阿姨,對不起,我……」道義,責任鞭策著他的良心,他無法做出選擇。舒雅,晴柔的臉在他腦海里交替浮現,一邊是責任,一邊是愛情,他根本選擇不了。
他忍不住想要譏笑自己,池未 ,你不是一向自詡認準目標,就義無反顧地向前走,絕不回頭嗎?那你現在猶豫什麼,動搖什麼?
心不亂,無人可以亂己。
可是他心亂了,所以他卡在這里不上不下,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舒母哭了一會兒,似乎怕吵醒舒雅,又似乎是覺得哭也沒辦法打動池未 的「鐵石心腸」,她狠狠擦掉眼淚,抬眼瞪著池未 ,「未 ,我問你,你打算把我女兒怎麼辦?我听說她跟你有一個孩子,你不娶我女兒,行!孩子給我們,以後我們不會再來打擾你。」
池未 擰緊眉,舒母話題轉變得太快,他還沒有反應過來,「阿姨……」
「既然你要娶別的女人,就把我的外孫還給我,他媽還活著,我不能讓他管別人叫媽。」舒母冷冷道。
「阿姨!」池未 無奈的喚道,「你要怎麼照顧小吉他?雅雅現在這樣,叔叔那邊又離不開人,他跟著您也只會受苦。」
「總比叫別人媽強!未 ,我一直很理解你,雅雅出事之後,她爸爸因為你們家那點破事兒受到牽連,我可從來沒有怪過你半句話。可是你倒好,你不知恩圖報就算了,要娶別的女人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想藏著我孫子,管別人叫媽,你太讓我寒心了。」舒母忿忿道。
「阿姨,孩子的事我跟雅雅已經說好了,等放暑假了,我會接他回來跟你們相處一段時間。」池未 怎麼也沒想到,舒母「逼婚」不成,又要來「搶孩子」。
舒母還要再說什麼,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一看來電顯示,是舒父打來的,她顧不上跟池未 爭執,連忙接起電話,這才發現已經早上八點多了,舒父見她沒有給他送飯,打電話問她在哪里。
舒母怕刺激他,沒有說舒雅跳河自殺的事,只說自己去買菜的時候,把鑰匙放家里了,現在正請開鎖匠來開鎖。舒父數落了她幾句,然後掛了電話。
「阿姨,您先走吧,我在這里照顧雅雅。」池未 說。
舒母看著床上昏睡的女兒,嘆了一聲,「未 ,阿姨剛才說的話,你好好考慮清楚,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才能幸福。雅雅為你付出了那麼多,不要讓她這十幾年的委屈白受了。」
舒母起身離開,池未 僵站在原地,久久都沒有動彈。
床上熟睡的舒雅,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楮,她看著池未 結實挺拔的後背,眼里泛起了淒楚的淚光。連她要尋死,都改變不了他的主意,她還能再做什麼?
………………
午後的陽光灑落在大地上,晴柔坐在吊椅上,懷里摟著小未子、小柔子、兜兜,心里一陣發苦。自從前晚池未 離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明天就是婚禮了,他是預備要放棄婚禮了嗎?
想到媽媽期待卻隱含擔憂的目光,她心里就難受起來。如果不是為了看到她幸福,媽媽絕計撐不到現在,如果媽媽撐到最後,等待她的卻是婚禮取消,她心里該有多遺憾。
而她自己呢?
她真的就一點也不在意他們這兩天兩夜的相處?不,她介意,只要想到這兩天兩夜他們單獨在一起,她就受不了。昨晚,她忍不住給他打電話,但是手機關機。
她盯著手機,一夜無眠到天亮。白天,她害怕被媽媽跟楊若蘭看出來,她還要強顏歡笑,幫池未 解釋。她自欺欺人,只是想讓這場婚禮能夠順利舉行,只是想讓媽媽沒有遺憾的離開。
或許,她還有一個自私的想法,那麼就是用婚姻束縛住池未 。媽媽死了,如果再失去了他,她不知道她是否能夠勇敢的活下去。
前院傳來引擎聲,將她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他回來了?晴柔心中一喜,連忙從吊椅上跳下來,抱著泰迪熊就往前院沖去。
穿過紫薇花架,跑過青石小路,她氣喘吁吁地站在回廊下,她焦急地看向院子里,焦急地尋找著那道熟悉頎長的身影。
然而,她失望了,她激烈跳動的心髒忽然就冷了下來,雙手無力地垂落下來,三只泰迪熊跌落在地上,仿佛她無力負荷的心,那麼疼那麼難受。
顧遠兮與申世媛從車里下來,他眼尖地看到了回廊下那道縴細的身影,她臉上的失落與絕望扎得他心疼,他欲向她走過去,申世媛眼疾手快的拉住他,沖他搖了搖頭,「我去吧。」
恁是神經再粗的申世媛,談了戀愛的她也變得敏感縴細起來。晴柔的傷心與難過,她體會得到。池未 兩天兩夜沒有回來,如果是她,恐怕早已經殺上門去了,也只有這個傻丫頭,會乖乖的在家里等他回來。
那邊楊若蘭听到引擎聲,推門出來,看到來人是顧遠兮,臉上的怒意還沒來得及斂去,她生硬道︰「遠兮,跟我來書房。」
「是,干媽。」
兩人相視一眼,然後各自行動。
申世媛向晴柔走去,看著她臉上破碎的神情,她嘆了一聲,彎腰將三只無辜的泰迪熊撿了起來,「它們好可愛啊,蘇晴柔,你怎麼跟顧遠兮一樣幼稚,一大把年紀了,還玩毛絨玩具。」
晴柔回過神來,勉強扯出一笑,「你們怎麼來了?」
「我不是你的伴娘嗎?我來陪你過最後一個單身夜,今晚我們狂歡,如何?我給安小離打電話,讓那貨找點好酒來。」申世媛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她跟安小離一見如故,經常相約去淘美食。
兩人電話里約定,讓安小離下班後帶酒帶吃的來別墅。掛了電話,申世媛攬著她往花園走去。
「蘇晴柔,我本來還在心里羨慕你來著,可是看到你現在這樣,我真的不羨慕了,哈哈哈,我是不是有點落井下石啊。」申世媛夸張的笑了幾聲,然後見當事人根本沒反應,她俏臉垮了下來,「蘇晴柔,你這人真沒勁。」
「嗯?」晴柔迷迷瞪瞪地望著她。
申世媛真是徹底敗給她了,她將泰迪熊塞回她懷里,「來,抱著你的兒子們。」
「……」
顧遠兮被楊若蘭叫進書房,楊若蘭坐在椅子里,只管盯著他,也不說話。顧遠兮被她盯得心里發毛,冷汗淌了下來,他剛要抹汗,楊若蘭就發話了,「說吧,舒雅在哪家醫院?」
「……」顧遠兮額上又冒起一重冷汗,他要說了在哪家醫院,只怕干媽殺了大哥的心都有了。
楊若蘭眯了眯眼楮,顧遠兮不待她再問,連忙閉緊眼楮大聲道︰「就在帝景天成的醫院。」
楊若蘭聞言,冷笑一聲,「敢情就在家門口啊,他可越做越過分了,去把蘇晴柔叫回來,還有讓世媛也來。」
顧遠兮奪門而逃,楊若蘭氣場太強,他只有被秒的份兒。他來到花園里,見蘇晴柔跟申世媛兩人坐在吊椅里,申世媛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蘇晴柔臉上神情淡淡的。
「嫂子,干媽找你,世媛,讓你也去。」顧遠兮站在花架下,揚聲叫她們。
「哦。」晴柔放下手里的泰迪熊,跟世媛回了別墅。蘇母剛吃了藥睡下,這兩日,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醒了就咳,一咳就吐血。
今天精神要好一點兒,午飯吃了一大碗粥,晴柔侍候她吃了藥,陪她睡著了才離開。
走進門廳,果然見到楊若蘭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也沒看她,對世媛道︰「世媛,給她挑身好看的衣服,再化個漂亮的妝,一會兒陪我出門。」
「伯母……」晴柔訥訥道。
「還叫我伯母,明天就是我兒媳婦了,改口叫我媽吧。」楊若蘭笑得格外親切。明明那麼親切慈祥的笑容,卻讓她心里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媽媽。」晴柔連忙改口。
「上去吧,打扮得漂亮點。」楊若蘭蓋了蓋茶碗里的茶,飲了一口,眼里掠過一抹幽光。
世媛一哆嗦,連忙拉著晴柔上樓去了,楊若蘭在樓下喊,「晴柔,給 兒挑一套常服帶上。」
進了臥室,世媛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她跟楊若蘭想處兩年,知道她只有氣得狠了,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看來她是要親自出馬了。
世媛去衣櫥里給晴柔挑選裙子,晴柔跟在她後面,世媛一邊搭配,一邊道︰「蘇晴柔,一會兒不管伯母讓你做什麼,你都照做,別惹她。」
「哦。」世媛很快挑選了一套衣服,鵝黃色的吊帶連衣裙,外面一件白衣針織衫,腳上一雙白色高跟果靴,襯得她膚白如雪,甜美可人。
世媛滿意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後將她拉出來坐在化妝台前,給她畫了一個清新淡雅的妝容,又幫她把頭發挽了起來,露出光潔優雅的脖子。她看來看去,總覺得少了什麼東西,她從自己脖子上取下四葉草項連戴在她脖子上,這下就完美了。
「還行。」世媛帶著晴柔下樓時,楊若蘭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然後吐出這兩個字,讓世媛倍受打擊。不過剛被罰去後花園剪玫瑰的顧遠兮進來時,看到晴柔這身裝扮,眼里滑過一抹驚/艷之色。
「嫂子,你好漂亮。」
世媛得意洋洋道︰「那當然,也不看是誰給打扮的。」
楊若蘭咳了一聲,顧遠兮連忙將黃玫瑰遞過去,就見楊若蘭無比鎮定地開始包裝起來。大家都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她想干什麼。
楊若蘭包好了黃玫瑰,指揮顧遠兮開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帝景天成私家醫院。車子停在醫院門口,顧遠兮終于明白楊若蘭想干什麼了,後背又冒出一層細密的汗來。
晴柔詫異極了,楊若蘭大張旗鼓的帶他們來醫院干什麼,給誰探病?下了車,楊若蘭直接將黃玫瑰塞進晴柔懷里,冷著臉道︰「衣服拿著跟上。」
「哦。」晴柔連忙提上衣服,跟在楊若蘭身後走進醫院。
顧遠兮撫額,跟著蹭來的申世媛眼里發出精光,「哎哎哎,那個舒雅是不是在這家醫院?」
「嗯。」顧遠兮頭疼,他也是早上才查到大哥在這家醫院的,去別墅的路上,礙于申世媛在車里,他沒有進去。現在這到底是神馬情況,一鍋亂炖?
干媽嘴里說著不怎麼喜歡晴柔,其實還是很心疼她,否則也不會帶她來這里幫她出頭。
「啊,那我要去看看,前女友與現任未婚妻的決斗,肯定大快人心。」世媛興奮道,手剛伸過去,就被顧遠兮扯了回去,「還嫌情況不夠亂?」
「我去給蘇晴柔助威。」世媛說。
遠兮滿頭黑線,「你消停些,你還是前未婚妻,你去插一腳,里面還不得雞飛狗跳。舒雅也著實可憐,現在還受制喬震威,舊情人又要馬上跟人結婚了,你別去落井下石。」
「我怎麼叫落井下石了,也只有你們這些男人才會被她可憐兮兮的騙了,我看那個舒雅就不是善茬,明知道蘇晴柔要跟未 結婚了,還鬧這麼一出,分明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世媛噘嘴道,她才不相信舒雅有多無辜。
遠兮瞧她一副義奮填膺的模樣,取笑道︰「你之前跟嫂子不是水火不容了,什麼時候變得姐妹情深了?」
申世媛被他一說,臉上掛不住,她故意道︰「什麼姐妹情深?我現在是伺機而動,等她跟舒雅掐得兩敗俱傷,我好坐收漁翁之利。」
「你!」遠兮被她的伶牙利齒給氣得內傷,他瞪著她,原本以為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漸入佳境,她卻還是對池未 不能忘情,他傷心傷肝傷肺,一時氣惱不已,一把將她揪扯過來,世媛不防他來這一手,直接趴在了他胸膛上。
她雙手撐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掌心他的心跳震顫不已,她整個人都慌亂起來,臉頰也滾燙起來,「顧遠兮,你放開我。」
顧遠兮一手牢牢扣著她的腰,灼熱的鼻息噴在她臉上,他笑道︰「你不是對我沒感覺嗎?那你現在怕什麼?」
「誰…誰說我怕了,姑娘我還不知道啥叫怕。」世媛逞強道,手掌下突然震動起來,耳邊傳來他愉悅的笑聲,她的臉更紅了,拼命掙扎著,「顧遠兮,你放手。」
「不放,從你將我強佔了那一晚起,我就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遠兮痞痞道。
申世媛惱羞成怒,「什麼叫我強佔你,這種事分明是女的比較吃虧吧?」
「現在全世界都在倡導男女平等,再說那晚可是你先撲我的。」遠兮看著她紅彤彤的臉,忍不住再逗。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先撲你,最後誰反撲得厲害?快點放手。」世媛急得不行,她向來彪悍,不知道為什麼,遇到顧遠兮,她就變成了小綿羊。她想,或者她N多丟臉的事都被他撞見,所以才裝不了母老虎。
遠兮伸出修長的手指指著她的小月復,「萬一,你懷上我的孩子怎麼辦?」
「沒這麼倒霉吧?」世媛立即緊張起來,認真算自己的上一次月經是什麼時候。顧遠兮聞言,臉色一變,他真想掐她的脖子,懷上他的孩子叫倒霉?
他低頭看見她紅灩灩的唇時,忽然想到一個比掐她脖子更能懲罰她的事,他突然傾身吻住她的唇,世媛正在算上次月經期,唇上忽然一暖,接著被兩瓣溫軟的唇包住,她腦子「嗡」的一聲,所有的理智都遠去了……
………………
楊若蘭帶著晴柔直奔住院大樓,坐電梯來到VIP病房樓層,楊若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回頭再度審視了一下晴柔的儀表,這才滿意地朝舒雅所在的病房走去。
病房里,池未 還穿著藍色病服,他站在病床邊上,手里端著水杯,正拿著棉簽給舒雅唇瓣上沾水。昨天早上舒母離開後,舒雅忽然發起高燒來,高燒40度,怎麼都降不下來,後來燒成了肺炎。
他守在醫院里陪著她,本來想等她燒退了就回去,結果她的燒反反復復,直到剛才才完全退了下來。
這一病,舒雅瘦了一大圈,她看著池未 ,眼里充滿感激,她比劃著︰「未 ,謝謝你照顧我,你明天就要結婚了,回去吧。」
池未 還沒回話,外面傳來敲門聲,兩人轉頭望去,就見楊若蘭推門而入,而她身後跟著嬌俏可人的蘇晴柔。她笑盈盈道︰「雅雅,听說你病著,我來看看你,柔柔。」
晴柔走進病房,才知道這間病房里住著舒雅,她想退出去,卻已經來不及了。她硬著頭皮走進去,淡淡地睨了他們一眼,還好,池未 沒有衣衫不整,舒雅沒有臉紅氣喘,他們之間的距離再正常不過。
楊若蘭喚她時,她抬起頭來,將黃玫瑰遞過去,得體道︰「舒小姐,祝你早日康復。」
舒雅看著她手里的黃玫瑰,再看楊若蘭臉上客氣而疏離的笑意,她心里強撐的平靜再也撐不下去,本來沒有血色的臉更加蒼白,她咬著唇,胸口因激動而激烈的起伏著,很快,眼里就浮現淚光。
晴柔看了一眼自她出現就蹙著眉頭的池未 ,他是怪她自做主張跑這里來打擾他們吧,如果她知道舒雅住在這里,她死也不會踏進這里一步。
這兩日來,他就在家門口,都沒有給她捎來只字片語,可見他已經將她完全拋向腦後了。她強自鎮定將花束放在矮幾上,她道︰「打擾了,媽媽,我先出去了。」
楊若蘭瞧她這模樣,心疼加心憐,又恨鐵不成鋼,她笑著道︰「我們確實該走了,柔柔,把衣服給你老公穿上,明天就要結婚的人了,別人忙得團團轉,他一個準新郎好意思躲在這里偷閑?」
這下晴柔是進也不得,退也不得。她握緊繩子,仿佛握住了最後的勇氣,她將衣袋遞給池未 ,淡淡道︰「穿上吧,我們回去再說。」
池未 看著她破碎的神情,心里一揪,直接握住她的手大步走出病房。身後,舒雅的目光緊緊地追隨著池未 ,直到門徹底合上,絕了她的目光,卻絕不了她心里瘋狂滋長的恨意。
是的,她恨,她努力了十幾年想要得到的幸福,她絕不輕易地拱手讓人。
楊若蘭站在病床旁,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她嘆了一聲,「雅雅,你是個好女孩,可惜命運弄人。未 為你耽誤了十年,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幸福,我希望你能夠成全他,不要再拿道義與責任綁架他。就算最後你成功得到他了,你們之間也回不到從前,何必傷人傷己?」
舒雅垂了眸,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楊若蘭說得沒錯,這兩天她是在拿道義與責任綁架他。因為她知道,她一日沒好,他一日不會放心離開。
可是最後,她還是眼睜睜看著他跟另外一個女人離開,卻沒有任何立場阻止,她不甘心,不甘心…….md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