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龐耀的心情隨著幾條三四斤重的鯉魚上岸而逐漸好轉。陸漸紅沒有給龐耀答復,龐耀也沒有再提起,或許他也只是隨口一說,領導的心思也不是下屬能夠完全猜到的。
天色漸暗,空中有些陰沉,龐耀看著天說︰「天已經干了這麼久,真希望能下一場大雨,不然今年的小麥收成肯定要受影響了。」
黃大爺很快回來,陸漸紅拎著魚桶說︰「黃大爺,你稱一稱,看有多重,我給錢給你。」
黃大爺呵呵笑著︰「三子,你太客氣了。這麼點魚算個啥,你也好久沒來了,今晚在這吃飯,就拿這些魚下酒。」
龐耀為身縣委書記,在洪山縣絕對是個跺一跺腳就滿城晃悠的人物,走到哪里接受的都是敬畏尊重的目光,可在這里,不靈了。黃大爺不認識他,也不理會他是不是啥子縣委書記,在他眼里,陸漸紅是個熟人,只招呼他。龐耀反而被晾在了一邊,陸漸紅望著龐耀苦笑,龐耀也不在意,反而讓他感覺很新奇,這才是最淳樸的人呀。此時的龐耀也沒有把自己當作縣委書記,書記也是人,也是從老百姓一步一步走上來的,沒有人是天生的領導,笑道︰「既然老人家這麼好客,我們也就不客氣了。」
龐耀發話,陸漸紅遵命。
黃大爺的手藝不錯,做出來的魚風格不同,紅燒、清煮都有,還有一鍋濃濃的魚湯。
黃大爺喂魚的都是野草,從來不用飼料,所以魚保持著最原始的野味,龐耀拿著勺子喝了一口湯,只覺滿嘴生香,贊道︰「真鮮。」
「呵呵,以前都是老婆子做飯,現在老婆子走了,什麼都得自己來嘍。」黃三爺略帶感傷地說,「難得三子來一趟,喝兩盅。」
酒自然不會是什麼好酒,可是龐耀喝得很香,他從來沒有這麼放松過,完全將自己放開,在這里,沒有書記,沒有領導。
黃三爺老了,酒量也大不如前,幾盅下肚,已有些頭暈,離了桌子上床打盹去了,陸漸紅從口袋里拿出兩百塊錢放在枕邊,龐耀滿意道︰「漸紅,你做得對,我們不能白吃白喝老百姓的。」
龐耀難得能將一切拋開,興致很濃,道︰「鍋里還有魚湯,丟了可惜,漸紅,听說的酒量不小,車子里還有兩瓶酒,去拿來,我們較量一下。」
陸漸紅在取回酒的路上忽然有一種錯覺,龐耀似乎不是縣委書記,而是一個多年的老朋友,當然,這種想法是不能說出來的。
龐耀的酒量還真可以,至少到目前為止看不出一點點的醉意,兩個人已經喝了一瓶,魚湯也見了鍋底,龐耀說︰「漸紅的酒量不錯,我還真是小看你了。听劉部長說,你至少能喝二斤。」
劉部長?劉天明?陸漸紅幾乎已將這個人忘了,現在龐耀提起,他才記起來,不由又想起為了爭取資金喝了三斤多的事,笑了笑︰「那是劉部長夸大言辭了。」
「呵呵,搞宣傳的嘛,說話總會有點水份。」龐耀也笑了,「不過你一斤酒不會有一點問題。」
陸漸紅沒有醉,說出的話卻好似有了些醉意︰「一斤二斤漱漱口還是能做到的。」
龐耀哈哈一笑︰「對嘛,張馳有度才對。」
陸漸紅沒有領略這句話的意思,但可以看出,龐耀對自己不僅僅是滿意的,而且是相當滿意的。按理說,在書記面前是不能這麼浮夸,但在這種沒有外人的私人場合下,偶爾放松些,領導反而會覺得自己的下屬跟自己沒有距離。沒有哪個領導希望下屬跟自己有距離!
第二瓶酒沒有開,窗外卻響起了一聲驚雷,這是今年听到的第一次雷聲,龐耀放下了杯子,側耳傾听,雷聲又傳來。
龐耀不無幽默地喜道︰「2004年的第一場雷呀。」
陸漸紅笑道︰「雷聲一來,雨就要來,麥子有望了。」
正說著,隨著一道閃電的來襲,雨點落下了。
龐耀說︰「漸紅,雨來了是好事,可是我們卻被留下了,長長一夜,我們倆把這瓶酒也喝了。」
「那我把菜熱一熱。」陸漸紅上了鍋,地上還擺著幾顆萵苣,一堆青椒,一把小芹菜,他又炒了幾個素菜,龐耀吃在嘴里,很是驚訝︰「看不出來嘛,漸紅還有這個手藝。」
陸漸紅為龐耀倒上酒說︰「父親去世了,媽媽的胃不好,飲食方面有很多禁忌,她自己又舍不得買東西,所以我學做菜,讓龐書記見笑了。」
龐耀沉默了一下,感嘆道︰「我听說過你父親,是個懷才不遇的人呀。只恨那些小人和用人制度的缺陷,埋沒了一個很有能力的人。漸紅,子欲養而親不在的痛楚我也是有體會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照料你母親,天底下沒有哪種感情比母愛更偉大。」
龐耀今天的話特別多︰「我一直忙于工作,難得回家一趟,老母親身患癌癥,我這個做兒子的都沒有在身邊照料,她老人家去世的時候都沒能見到我最後一眼。」
龐耀的眼楮有些濕潤,顯然是動了感情,陸漸紅能體會到這種遺憾和痛楚,勸道︰「龐書記,您是舍小家為大家,這種氣節是令人欽佩的,我想,她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不會怪罪您。」
龐耀舉起杯子道︰「漸紅,來,為全天下偉大的母親干一杯。」
雨下了一夜,龐耀和陸漸紅也聊了一夜,聊的是什麼陸漸紅已經記不大清了,但他和龐耀在一起,從來沒有這麼輕松過。
黃大爺醒來的時候,兩人已經走了,看著枕邊放著的四百塊錢,罵道︰「這個小三子,還給我錢。」他不知道,其中有兩百塊是縣委書記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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