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車平穩地行駛在柏油馬路上,梅玫坐在後座,滿月復心思看著窗外向後倒退的風景。剛剛到機場送別了顧偉文和顧小宇,現在由顧偉文的司機開車送她回家。
今天是顧小宇大學開學的日子,盡管他一再堅持獨自去學校報到,但是顧偉文堅決不同意,非要親自送他去學校。梅玫一直以為,顧偉文會要她一起去送顧小宇,誰知他卻沒有要她去,說是為了照顧顧小宇的感受,以免他的同學看見他有一個那麼年輕的後媽會大驚小怪。
梅玫覺得這個理由很可笑,自從她嫁給顧偉文之後,她就被顧偉文當做花瓶一般在他的親戚朋友面前到處展示。而顧小宇的家長會,她也不知道參加過多少次了,顧偉文從未覺得她這個後媽會給顧小宇帶來困擾。這回上大學了,面對的都是一些思想成熟的大學生,顧偉文卻突然有這麼奇怪的想法,擔心她這個後媽會給顧小宇丟臉了。↓↓hNeT
既然顧偉文要這麼想,梅玫也不想去反駁他,而是很听話地遵從他的意思。不過,她並不知道,對于她不去學校送顧小宇的原因,顧偉文對顧小宇的解釋則是她身體不太舒服,難以經受旅途勞累。
小車快要回到雅築花苑時,挎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梅玫忙拿出來一看,是顧德年家的電話號碼。
一看見這個號碼,梅玫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是陳巧雲打來的。因為顧德年幾乎從來沒有打過她的手機,有什麼事不是打給顧偉文就是直接打家里的電話。
想到昨天陳巧雲過來她家吃飯時說過哪天約她出去逛街,梅玫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這個丫頭,倒是個急性子,這麼快就付諸于行動了。
按下通話鍵,電話里果然傳來陳巧雲那清脆的聲音,「梅姐,你回來了嗎?我剛才打電話到你家里,你家保姆說你去送小宇了,我就試一下打你的手機,居然打通了。」
梅玫的心有些酸澀,自從那天她被黃友貴劫持之後,顧偉文就把她的手機還給她了,讓她出門時必須帶在身上,說是預防萬一有事好聯系。她只覺得可笑,像那種劫持事件,只怕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吧。再說就算當時她有手機在身上,她也不可能有機會和他聯系,只能方便了劫匪。懶得去深究顧偉文的真實意願,梅玫今天出門就把手機帶上了,不然陳巧雲也聯系不到她。
昨晚臨睡時顧偉文忽然提起陳巧雲,說她溫婉有禮,要梅玫多和她交往,還說這幾天他不在家如果她覺得悶,可以去找陳巧雲逛逛街、聊一聊。梅玫覺得很意外,想不到顧偉文會突然大發慈悲,居然讓她出門,還批準她會朋友。接下來顧偉文說了一句話,她才明白他真正的目的。
「我看大哥很喜歡巧雲,假如你能夠設法說服巧雲嫁給大哥,大哥一定會很感激我們,到時候對我的生意也會更照顧,你明白嗎?」
想不到顧偉文也看出了顧德年的心思,不過她並不認為顧德年是想娶陳巧雲,畢竟作為妻子,陳巧雲還不如田甜那般適合。
當她把這個想法提出來時,顧偉文冷笑一聲,「哼,這你就想錯了,田甜雖然在事業上可以幫到大哥,可是她那樣的脾氣,根本就不適合做老婆,誰娶了她只會受她的壓制,大哥才不會那麼蠢。而巧雲卻不同,她溫柔嫻淑,就像你一樣,絕對是個賢妻良母,這樣的人才適合做老婆。跟了我那麼久,你還不明白男人的心理嗎?」
這話的確沒錯,梅玫也認可,假如顧德年是真心想娶陳巧雲,而陳巧雲也喜歡他,倒也不是壞事。可是,憑直覺,梅玫不認為顧德年會改邪歸正,收起他的色心,一心一意對待陳巧雲,不再去沾花惹草。他必定也是貪圖陳巧雲的美色,想要佔為己有,等到玩厭了,也會當做抹布一般把她丟棄。
當然,她不會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而是假裝贊同顧偉文的觀點,然後答應他一定會多在陳巧雲面前多說顧德年的好話,為他們顧家出力。
現在,陳巧雲來約她了,她也可以名正言順地赴約,而不怕顧偉文有意見。
「我正在回家的路上,你找我有事嗎?」她對著電話說道。
「昨天我不是說了要你陪我去逛街買衣服嗎?你現在有空嗎?」陳巧雲的聲音里滿是期待。
梅玫瞟了一眼正在假裝專心致志開車的司機,輕笑道︰「好啊,我這會子沒啥事,就陪你去吧!」
「太好了,梅姐,我們在哪里踫頭?」
「你在顧市長家等著我,我去接你。」梅玫放下電話,對司機說︰「去顧市長家里接一下巧雲,我要和她去逛街。」
早上出門送顧偉文父子去機場的時候,顧偉文沒有讓梅玫開車,而是叫他的司機過來開車去,梅玫就知道顧偉文是要司機監視她,怕她送了他們回來後不馬上回家,而是在外面逛。現在她特意要司機開車去接陳巧雲,就是要借司機的口告訴顧偉文,她是听從他的吩咐去接近陳巧雲,當好說客。
小車在顧德年家門口停了下來,梅玫要司機在外面等著,她下車走進了顧德年家。
顧德年家只有陳巧雲一個人在,看見梅玫來了,她倒不急著出門,而是招呼梅玫坐下,說梅玫剛剛從機場回來一定累了,休息一下再去逛街。
梅玫原本就沒有多大興致逛街,過來也是想和陳巧雲說說話,自然沒有異議,坐下來接過陳巧雲遞過來的茶喝了幾口,兩人就聊開了。
說了幾句顧小宇去上學的事,梅玫想起顧偉文交代的「任務」,心里又開始為陳巧雲擔心,忍不住問道︰「巧雲,你真的打算一直在顧市長家做保姆嗎?」
「是啊,在我大專畢業之前,我應該都會呆在這里,有什麼不好嗎?」見梅玫幾次問起這個問題,陳巧雲覺得奇怪。
梅玫暗嘆一聲,「不是說不好,我總覺得你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做保姆太浪費了,這樣和外界接觸的機會比較少,容易和社會月兌節,並且一天到晚關在家里也悶得很。」
「不會的。」陳巧雲笑道︰「我每天早上都出去買菜,會在菜市場周圍逛一下,和賣菜的大嬸們聊聊天。下午就去市圖書館看看書,晚上回來看看新聞聯播,然後復習一下功課,顧市長空閑的時候還會跟我下棋,鵬遠偶爾回來又跟我斗斗嘴,日子過得很充實。」
「你是說,你喜歡這種生活?」陳巧雲那滿足的笑容讓梅玫更加擔憂,難不成她喜歡上顧鵬遠了?
陳巧雲說︰「也不是說我喜歡這種生活,在我沒有讀完書,可以找到新工作之前,這種生活也不錯啊!」
梅玫蹙起眉頭看著手里的茶杯,不知該怎麼說了。看來不管她怎麼說陳巧雲都不會改變主意,都會堅持留在顧德年家,除非她把她的擔憂說出來。
這個時候,她當然不能說,畢竟只是自己的猜測,沒有根據的事說出來陳巧雲也不一定會相信,萬一陳巧雲跑去向顧德年求證,豈不是會壞事,到時候別說顧偉文,只怕連顧德年也饒不了她。
陳巧雲見梅玫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覺得奇怪,回想一下梅玫也問過幾次這個問題,她開始有些不安了。
「梅姐,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在顧市長家做保姆?」
梅玫一驚,忙擠出笑臉,「怎麼會呢?你怎麼會這樣想啊?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可以找一個更好的工作,沒必要做保姆那麼辛苦。」
「原來是這樣啊!」陳巧雲畢竟比較單純,又絕對想不到梅玫的心思,加上她正急于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也就不再去考慮這個問題,而是把話題轉到了梅玫身上。
「對了,梅姐,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是濱凌市人,是吧?」雖然陳巧雲很想把心中的猜測說出來,可是怕萬一她跟梅玫沒有半點關系,這樣冒然認親,會讓梅玫以為她想要和她攀關系。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她的內心還是很自卑的,生怕被人瞧不起,還是先問清楚梅玫的情況再說吧!
梅玫見陳巧雲不再問她反對她做保姆的事,心里松了一口氣,笑著說道︰「是啊,我是土生土長的濱凌人,你呢?」
這話一出口,陳巧雲的神色就黯淡下來,「我是孤兒,究竟是哪里人也不知道。肖院長說當年是在孤兒院門口撿到我的,那時候我已經有一兩個月大了,是不是濱凌人也弄不清楚。」
梅玫暗罵自己一聲,忙歉意說道︰「對不起,我又勾起你的傷心事了。」
「沒事。」陳巧雲笑笑,繼續問道︰「梅姐,你可不可以跟我說一下你家里人?你爸爸媽媽叫什麼名字,是做什麼的?你家里還有沒有兄弟姐妹,他們在哪里?都是做什麼的?」
「什麼?」梅玫瞪大雙眼,陳巧雲今天是怎麼了,怎麼會對她的家事那麼感興趣?
陳巧雲也意識到自己這些問題太八卦了,忙解釋說︰「哦,你知道我是孤兒,很渴望有個家,我最喜歡听別人家里的事,感覺很溫馨,梅姐你就跟我說說吧!」
梅玫這才釋懷,然而說起自己的家人,她也覺得傷感,如今連父親也離開她了,她和陳巧雲一樣,也變成了孤兒。不過,自從父親去世之後,她一直把哀傷埋在心底,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現在既然陳巧雲問起,她忽然就有了想要好好傾訴的**。另外,父親留下的那個木盒子里的信,也一直困擾著她。那個叫秋玉的女人奪去了父親的心,讓她在心底對她產生了憎恨,也動搖了父親在她心中那崇高的地位。
一直到現在,她再也沒有去動過那個木盒子,里面還有一封信她也不願意再看。她覺得,如果她原諒父親,就是對母親的不敬,可是,父親已經去世,她又怎麼忍心在心里怨恨他?這件事她不能對顧偉文說,也沒有其他朋友可以幫她出主意,那麼,現在她是不是可以問問陳巧雲,她該怎麼辦?
「說起來,我現在和你一樣,也是個孤兒了。媽媽早在十多年前就生病去世了。三年前,我哥哥出車禍走了,而爸爸,兩個月前也過世了。」梅玫的聲音有些哽咽,大大的眼楮里充滿了憂傷。
陳巧雲有些愕然,她和梅玫雖然見過很多次,但是她並不知道梅玫的親人都已經不在人世了,現在見梅玫這麼難過,覺得十分過意不去,忙拉住梅玫的手說︰「對不起,梅姐,我不知道你家人都……」
梅玫吸吸鼻子,回握住她的手,「沒事,爸爸去世這兩個月,我一直都想找個人說說話,有件事我總也想不明白,今天正好可以讓你幫我出出主意。」
「什麼事?」陳巧雲問。
梅玫剛要開口說,大門忽然響起了鑰匙開門聲,接著顧鵬遠打開門走了進來。
「堂嬸你來了!」顧鵬遠乍一見梅玫,很是吃驚,她從未單獨來過他家,現在突然在這出現,真是讓他意想不到。
梅玫忙站起來笑道︰「是啊,巧雲說要我陪她去逛街,我就過來接她了。」
「哦,門口那輛車是你家的對吧,我就說呢,怎麼那麼眼熟啊!」顧鵬遠說。
梅玫這才想起司機還在門外等著,暗叫一聲糟糕,不知道司機會不會等急了,忙對陳巧雲說︰「顧著跟你說話,都忘記司機還等在外面,要不我們趕緊去逛街吧!」
陳巧雲正和梅玫說到緊要處,被顧鵬遠突然闖進來打斷了,心里覺得很不是滋味,只能沒好氣地白了顧鵬遠一眼,拿了挎包就想跟梅玫出去,卻被顧鵬遠叫住了。
「喂,陳巧雲,你要去逛街?」
「是啊。」陳巧雲回頭看他。
顧鵬遠抬起手指了一下牆上的掛鐘說︰「你看看現在幾點了,你還出去?不用做飯給我吃嗎?」
陳巧雲一看,時針指到了十一點半,不覺更加氣惱了。
今天顧德年有事說好了不回來吃午飯,陳巧雲才會想到不用回家做飯,可以約梅玫出來,兩人好好談談。沒想到這個顧鵬遠今天不知發什麼神經會忽然中午跑回家來,還要她做飯給他吃。她自然不願意就此留下來,身世之謎急于解開,這回不問清楚,下次再約梅玫,不知她還會不會那麼爽快答應出來。
撇撇嘴,她沒好氣地對顧鵬遠說︰「你怎麼現在跑回來了?我都跟梅姐說好了要出去的。要不你自己隨便弄點東西吃吧!」
顧鵬遠的臉拉了下來,他今天上午在公司里為了工作上的一些事弄得心情很不好,把手下人罵了一通就離開辦公室。開著車出來在街上兜了一陣子,不知不覺就開回家了。
最近他總是這樣,一遇見不順心的事,就會回家,回到家見到陳巧雲那張美麗的笑臉,他的心情就會慢慢好起來。他也不明白是為什麼,好像陳巧雲的笑容是一劑良藥,可以醫治他的煩惱。
現在,他又想回家來讓陳巧雲給他治病,當然不想她離開,很自然就開口要她留下。誰知道陳巧雲今天卻很不給他面子,居然要他自己解決午飯,完全忘記了她身為保姆的職責。
梅玫一向就對顧家的人很畏懼,顧鵬遠雖然是晚輩,對她還算是客氣,可是她也不想惹他不高興,忙笑著打圓場,「既然鵬遠餓了,巧雲你還是留下來做飯給他吃吧,逛街什麼時候都可以,下次我們再約過。」
說完,她就往外走。
陳巧雲氣得要命,卻又不好再堅持,只能把梅玫送出門,依依不舍地說︰「梅姐,要不我們明天下午去逛街?」
「呵呵,到時候再說吧!」梅玫笑著拍拍她的手臂,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目送著梅玫的小車離去,陳巧雲咬住下唇使勁跺了跺腳,氣沖沖地走進屋里。
「顧鵬遠,你這人怎麼那麼沒禮貌?梅姐是你的嬸嬸,你居然就這樣讓人家走了?」瞪著悠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顧鵬遠,陳巧雲真想沖過去把他揪起來。
顧鵬遠很無辜地看著她,「我啥時候讓堂嬸走了?是你自己不留客人在家吃飯,還好意思說。」
陳巧雲一愣,這才想到自己怎麼沒想到留梅玫在家吃飯呢?反正顧偉文和顧小宇不在家,梅玫也不用急著回家,完全可以留下來,等吃過飯她們還可以再聊。
一坐在沙發上,陳巧雲用力拍了一下大腿,懊惱地說︰「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哼!自己沒有禮貌,還說我,真是的。」顧鵬遠忍著笑譏諷她。
陳巧雲瞪了他一眼,猛地站起身向廚房走去。
「喂,你去哪?我還沒說完呢!」
「我去做飯給豬吃!」陳巧雲頭也不回,蹬蹬走進了廚房。
顧鵬遠裂開嘴笑了,心里升起一股異樣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