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又勝一場
白灰廠的職工們開始去市政府門前請願了。請願的職工們都非常專業，趕走一批又來一批，十個八個一伙，五個六個一堆。手中的裝備也都是清一色的整齊，他們舉著條幅，搖旗吶喊向市長請願，希望市里為白灰廠、為廣大職工的利益著想，不要讓廠房搬遷，不要讓工人下崗。
政府門前的保安很是盡責，完完全全把鬧事的人攔在門外，剛開始人還是很少的，張鵬飛安排接待辦的同志把這些人帶進來談話，安撫，還沒有出現什麼大亂子。朱天澤見事態很快得到了控制，心有不甘，又暗中與王昌榮勾通，意思是讓他「加把火候」。王昌榮無奈，索性也就豁出去了。慢慢的去政府門前請願的人就變成了鬧事，已經影響到政府的日常工作了。
張鵬飛表面上對這事坐視不管，好像沒什麼應對措施似的，其實他早就有所安排，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自從工人請願開始，他就與嚴立寬進行過勾通，做過相應的指示。嚴立寬很早前向張鵬飛匯報有工人要鬧事的時候，他就明白了張鵬飛要解決這件事的方法，所以並沒有顯得慌亂。可是當他听到有人要擴大影響，讓請願升級時，心里就有些不安了。雖然這些都是預料中的，他也做好了應便的準備，但仍然為張鵬飛捏了一把汗。__bsp;hp:.et
這天早上，張鵬飛正在家準備去上班，便接到了嚴立寬的電話，嚴立寬的語氣很急，他說︰「市長，我剛接到消息，有些工人受到鼓動，估計今天會有大形動。」
張鵬飛心里清楚這一天遲早都要來的，便微微一笑說︰「人多了也是好事，可以一次性解決嘛！立寬哪，前兩天我說的那事你辦了沒有？」
嚴立寬點頭說︰「做了抽查，很大程度上都有問題，但都不是很嚴重，據醫生說，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不出五年，就會有人得上塵肺病。」
「有報告吧？」
「有。」
「那好，一會兒你帶著報告趕到市政府門前，我在那等你。」張鵬飛見到徐志國接了一個電話後臉色就變了，他就明白一定是對方形動了。
果然，等張鵬飛掛上嚴立寬的意話，徐志國就緊張地說︰「領導，剛才牛翔打來電話，他說政府門前聚集了上百人，他們都聲稱要見市長，好像還來了記者。門前都被封死了，牛翔的意思讓您出去躲躲……」
「荒唐，他們點明了要見市長，我躲起來怎麼行呢！」張鵬飛很有信心地說，並沒怎麼害怕。他一邊往外走，一邊掏出電話打給市政府辦公室主任，安排道︰「你和工人們說，我十分鐘以後就會趕到，會給大家一個說法的！」
市政府辦公室主任與一些秘書長們正沒有辦法應對這種緊急情況呢，接到張鵬飛指令，就像捧到聖旨似的，心中有了底。政府辦主任馬上就拿著喇叭去喊話了，人群果然安靜下來。
此刻，在市委大樓里的朱天澤透過窗戶看到了這一情景，他本想給張鵬飛打個電話，質問一下。後來一想，自己要沉得住氣，反正有報社的記者在，先看看情況在說。
張鵬飛很快就到了市政府的門前，門前被圍得水泄不通。他下車向院里擠，徐志國緊緊跟在身後保護著市長。
「同志們，不要吵，不要鬧，我是市長張鵬飛，你們有什麼話都可以對我說，我會為你們做主的！」張鵬飛一邊往里面擠，一邊喊道。
徐志國在前面為他開路，很輕松地用雙手分開一條小路。職工們听到張鵬飛聲音的瞬間，有些不知所措，都茫然地盯著張鵬飛，他們之前可沒想到市長真會出面見他們。安靜了大概有幾秒鐘，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就是他讓我們廠子搬遷的，就是這小子，我們就找他說話！」
經這位一提醒，人群再次喧鬧起來，張鵬飛扭頭去尋找剛才說話的聲音，看到一個禿頂的中年人，也沒怎麼當回事。他和徐志國一前一後擠到了里面，隨後接過政府辦主任送上來的喇叭喊道︰「同志們，你們不要吵，先听我說。我知道你們大家伙來到這里是為了白灰廠搬遷的事情。這些年白灰廠為我們遼河市的經濟建設貢獻了很大的力量，我也知道廠房搬遷、重建很花費大量的金錢，同時由于新項目的上馬，會有一批老工人面臨著下崗。我覺得……」張鵬飛看到嚴立寬正拿著牛皮紙的文件袋向自己跑來，便停頓下來。
「知道這個問題，那你為什麼還讓我們搬遷？我們為白灰廠干了大半輩子，干到最後廠子都干沒了，你讓我們怎麼生活？」人群馬上又吵起來，還是剛才那個禿頂的中年人帶頭。
人群的後面站著一位學者模樣的年輕人，身後背著大大的黑色電腦包，戴著一幅眼楮，手中拿著筆和本，一面看著現場的局勢，一面記錄著，看模樣就是記者。
「市長，我來了，這個給您……」嚴立寬跑到張鵬飛面前，把文件袋交給他。
「同志們，你們听我說！」張鵬飛大喊道︰「我知道白灰廠搬遷會有很大的困難，但是為什麼還要搬呢？那是因為我要為你們的身體，為你們的家人、子孫後代著想。你們想沒想過，白灰廠由于排污設備的老舊，會增加你們身體的傷害？」
人群立刻安靜下來，張鵬飛接著說︰「幾天前，我讓你們的廠長從廠里挑選了十位老工人去醫院做了檢查，結果發現了不少程度的肺病，雖然眼下問題還不是很大，可是你們想過沒有，時間長久下去會怎麼樣？白灰廠的粉塵污染很是嚴重，為了大家的安全，市里才決定投入大量的資金為你們改善工作的環境！這份文件就是檢查結果，難道你們不關心自己的身體嗎？」
後面的那位記者听到張鵬飛的話眉頭一皺，深思起來，這可和他之前了解的情況不一樣。
「可是工廠搬遷以後，下崗工人怎麼辦？」又有人說道，隨後人群中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同志們，請你們放心，工廠搬遷，市里和廠里會有一套完整的思路，不會忘記那些下崗的工人，會為你們提供一些補助，幫助你們二次創業。當然，你們也可以不要這筆補助金，可以投入到產里算作股份，總之一切都可以談。鬧事不能解決辦法，你們說是不是？下面讓你們的嚴廠長說話。」
張鵬飛把喇叭交到了嚴立寬的手上。嚴立寬明白，從今天起在群眾的眼中，他就是市長的人了。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氣，然後說︰「同志們，市里的計劃完全是為了大家好，你們為什麼不理解？至于說下崗工人的問題，張市長也會有解決的辦法，既然一切都是為了大家好，你們為什麼還要反對？我在此以白灰廠黨委書記、廠長的身份向政府表態，白灰廠黨委十分擁護政府的決定，如果還有人鬧事，那麼就是和廠里做對，對于那些帶頭鬧事的人，我會讓公安機關進行處理的，現在希望大家馬上散開，不要影響領導們的工作！」
嚴立寬在廠里有著很高的威信，他說完話，人群就開始動起來，但是還都有些懷疑。張鵬飛又接過喇叭喊道︰「同志們，你們要相信政府，關于白灰廠搬遷的具體事項，廠里會找各位一一簽字，有問題你們可以提出來，但是不要采取這種過激的行為，政府會認真的听取你們的意見，請你們放心。如果你們相信一些別有用心的人，那麼我可就要公事公辦了，我給你們二十分鐘的時間，如果你們還不離開這里，公安機關就會介入，你們好好的想一想，我張鵬飛會為自己今天所說的話負責！」
「好，那就听你一回！」人群中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喊了一嘴，隨後又說道「市長說得對，我們不能做犯法的事，工友們，我們還是回去吧。」
張鵬飛微微一笑，側頭望了一眼嚴立寬，他知道那位年輕的小伙子肯定是他安排的人。嚴立寬的臉有些紅，當然明白市長看自己是什麼含義。他便笑道︰「市長，工人里也有開明懂事的。」
張鵬飛什麼也沒說，看著大家退去，很是挑釁地望了一眼市委辦公大樓朱天澤辦公室的方向。正在窗口的朱天澤看到張鵬飛回頭，他嚇了一跳，雖然明白張鵬飛是不可能透過窗簾看到自己，但他還是心驚膽戰，他無力地走回坐位坐下。其實就在剛才嚴立寬出現的時候，他就明白大勢已去了。
「立寬哪，你回去之後馬上和工人們開座談會，一位一位的談，就按照市里出台的文件方案來辦，看看大家都有什麼意見，在搬遷之前，我們一定要虛心听取工人們的心聲，不能寒了他們的心。你要告訴大家，市里整頓老牌企業是下定決心的，不單是白灰廠，遼河市其它的工業老廠也會相繼搬出市區，進行重組重建，我希望白灰廠在你的帶領下，會為大家帶出一個好的榜樣！」
「市長，您放心，我現在明白應該怎麼做。」在沒下決心跟著張鵬飛干時，嚴立寬還有很多顧慮，但是在他下定決心後，反而什麼也不怕了。
張鵬飛接著說︰「還有一件事，回去後查清是誰煽動工人鬧事，一定要揪出帶頭鬧事的人，對于這種人絕不姑息，一定要嚴格處理，走法律途徑！」
嚴立寬知道張鵬飛這是要殺雞給猴看，便點頭道︰「交給我吧。」其實不用查他也知道是哪幾個人在王昌榮的暗示下帶頭鬧事。
「那先這樣，你馬上回廠里，我還有工作要做。」張鵬飛大手一揮，扭頭就走。
嚴立寬懷中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一看是王昌榮打來的，他一狠心直接掛斷。
「張市長，請您留步！」
張鵬飛剛走上台階，听到後面有人叫自己，回頭一瞧是位戴著眼鏡，背著電腦包的青年。「你有什麼事嗎？」他笑著問道。
「張市長，我是《雙林黨報》的記者，今天听到有人舉報過來采訪遼河市白灰廠職工聚眾鬧事的新聞，我看到您輕松的處理了這次危機，所以想采訪您，希望您談談對新時期黨組織與群眾之間關系的看法。」
張鵬飛微一笑，說︰「恐怕這與你采訪的初衷不同吧？你來之前可不是為了采訪，應該是為了采訪工人們是如何鬧事的，對不對？」
記者同志訕訕地笑，也不否認，但卻仍然認真地說︰「那是我不了解情況，現在我知道了，群眾並非不相信黨和政府，關鍵要看領導同志的態度，所以就想請您談談對這方面的看法。」
張鵬飛想了想，便點頭道︰「那好吧，不過我很忙，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半個小時足夠了！」年輕的記者笑道。
張鵬飛心里好笑，朱天澤暗中請來記者本來是想讓自己出丑的，他做夢也不會想到請來的記者會反過來采訪自己吧？這可真是天大的諷刺！張鵬飛同意這位記者的采訪也是出于此目的。
三天以後，新一期的《雙林黨報》上發表文章，提為「新時期領導干部的開明作風——訪遼河市副書記、市長張鵬飛」。《雙林黨報》是雙林省黨內的機關報紙，發行量很小，但也正因為發行量很小，才更顯示出了他的價值。一些領導干部巴不得在上面發表文章或者被采訪呢。關鍵在于，在訪談張鵬飛那篇文章的末尾，還有雙林省委副書記、省長錢衛國二百多個字的評語，這可就令人對張鵬飛羨慕起來了，省長親自點評，很明鮮是對張鵬飛的信任與支持。
看到《雙林黨報》這篇采訪張鵬飛的文章後，朱天澤氣得把報紙擰成了一團，馬上把宣傳部長何立偉叫來不分輕紅皂白的大罵一通，對他近期的工作進行了批評。雖然朱天澤沒有具體點明是什麼原因，但是何立偉剛剛看過《雙林黨報》，自然明白市委書記因何生氣。《雙林黨報》是他托關系找來的，卻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對張鵬飛大唱贊歌。
白灰廠那里開始了與工人的談判，幾輪下來，經過磋商嚴立寬完整地搞出了一套工人們對于搬遷的意見，意見很是詳細，在這份意見的基礎上，張鵬飛又修改了一些搬遷方案，這樣一來，白灰廠搬遷一事基本上就定了下來，再也沒有人反對。
嚴立寬與王昌榮這對遠房親屬正式分道揚鑣。王昌榮為了自保，特意來到朱天澤面前解釋，說了一大堆嚴立寬的不是。但事以至此，朱天澤也不好批評他什麼，必竟他是市委常委，今後還需要他在常委會上的支持。
…………
楊尚雲對于南亭縣產業的改革、工農業相合作的發展計劃書以最快的速度出爐。計劃書在得到張鵬飛的批準以後，他馬上組織了農產品深加工的招商大會。
招商會開幕這天，張鵬飛帶領常務副市長李小林以及幾位秘書長代表市委市政府出席了開幕式，並且做出了重要講話。官場上最講究的就是意識形態上的宣傳。張鵬飛的出現讓一些公司看出了市里對南亭縣的重視，也就加深了對南亭縣的信心。
招商會成果喜人，沒幾天的功夫，楊尚雲就來找張鵬飛匯報，他說國內著名食用油品牌黃龍糧油集團已經和南亭縣簽約，他們要在這里投資建廠。同時另有幾家國內的農副廠品加工公司決定對南亭縣高品質的農作物進行加工，與縣里簽訂了長期合作協議。由此一來，南亭縣由楊尚雲計劃出的經濟改革路線，工農業相輔相成的做法基本上成立了。既使再有人敢反對，也要思量再三。
听到這一結果後，張鵬飛很是高興，他讓楊尚雲回去後馬上準備相關資料，下周帶著他到省里匯報工作，爭取建立南亭工業園區的項目通過省里的批準，並且得到省委省政府的支持。
這周，張鵬飛要帶著嚴立寬到城市的建設銀行準備貸款的事項。其實區區幾百萬元，張鵬飛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但是他為了能見到張小玉便趁機親自帶領嚴立寬拜訪雙林省建設銀行的行長魯能。
以張鵬飛現在在雙林省的政治地位，根本就不需要托關系，張鵬飛去之前直接給魯能掛了一個電話，報上名號之後，從電話里就能听出魯能的熱情。魯能是聰明人，他知道張鵬飛找自己不會有別的事情，就直接說道︰「張市長，您是不是需要資金啊？」
張鵬飛就笑道︰「魯行長說得沒錯，最近市里有個項目需要資金，不是很多，也就千八百萬吧，不知道魯行長能不能幫忙？」
魯能馬上說︰「只要審批手續合格，我魯能願效犬馬之勞。遼河的發展已經走在了全省的前列，我正愁沒機會去投資呢，哈哈，多謝張市長給了我這麼一次能夠參與遼河市經濟建設的機會啊……」
張鵬飛沒想到魯能如此會說話，便笑著和他定好時間在江平市的哪家酒店見面具體談。其實他也知道，現在的銀行是很喜歡貸款給一些大項目、大企業的。像一些南方發達城市，一些大銀行會主動派出業務員聯系企業，希望確立長期的貸款合作。如今的遼河的經濟發展已經隱隱約約要超過了省會江平市，各大銀行不眼紅才怪呢。現在國內的銀行現狀是，小公司貸不到款，而大公司不愁貸款，銀行有時候是大爺，有的時候又是孫子。
一切準備好之後，周六上午，張鵬飛帶領嚴立寬坐著自己的車前往省城。白灰廠的新址通過多方協商，已經選好了，同時已經和法國的一家設備公司聯系上了，準備從國外進口全套的新設備。嚴立寬已經做好了體制改革的準備，打算在未來的三年之內打造出多種項目。
張鵬飛的眼光沒有看錯，此人很有商業頭腦，在張鵬飛的帶領下，很快就搞出了一套方案。坐在車里，張鵬飛對他說︰「立寬哪，白灰廠的成功改革為我們遼河市的老企業做出了榜樣，是我們遼河的前頭兵，你不能掉以輕心啊。我今天介紹你與魯行長認識，以後的路就靠你自己了。我的工作還有很多，不可能一直關心白灰廠的工作。今後，白灰廠還需要你來親自把握大的方向，這個大企業可就交給你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遼河市自主品牌的企業不多，老企業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希望你能打出遼河市裝修涂料的品牌，爭取搶戰市場！」
嚴立寬顯得格外激動，很認真地說︰「市長，白灰廠能有今天，全是您的功勞，今後還需要您的保駕護航啊！」
張鵬飛便擺擺手，也沒說什麼。沒多久就到了相約的江平市酒店，魯能一會兒就到了，他熱情地與張鵬飛握手。張鵬飛客氣地與他寒暄，並且把嚴立寬介紹給他，同時笑道︰「魯行長，以後白灰廠還需要你的多多幫助啊，我工作忙，就需要立寬和你聯系了。」
魯能明白張鵬飛的意思，便說︰「張市長客氣了，您忙你的，今後完全可以讓嚴廠長直接找我嘛，不需要您親自出馬！」
在酒席間嚴立寬談了談項目需要貸款的事項，魯能二話沒說點頭同意。酒席散後，張鵬飛就對嚴立寬說︰「立寬哪，具體事情你和魯廠長談，接下來我就不參與了，我還要做些別的事情。」
兩人點頭稱好。送走這兩人之後，張鵬飛讓徐志國拉著自己去見張小玉，天知道那個女人多麼的想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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