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地下工作的,那可絕不是和邦德一樣的,在電影里那麼瀟灑地就把活干漂亮了,那可是在窮凶極惡的日本鬼子眼皮底下呢。♀
楊棒子跟著道清師傅,在城里忽悠鬼子糊弄漢奸的,這都是沒太大危險的事,說白了鬼子漢奸也是心虛,才疑神疑鬼地尋個精神上的寄托的,而我黨那些真正的地下工作者們,那可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和鬼子斗法的!
初八這天,保定的秘密交通站頭一批送過封鎖溝一百多人,張書記他們從根據地回保定。計劃好的是先到宋家屯,等晚上王洛寶來接一起過封鎖溝後,再回蠻子營。
走到宋家屯一帶呢就踫上了區小隊,張書記就和區小隊聯系,約定當晚和他們一起穿過封鎖溝回蠻子營去。聯系好後,護送隊就駐扎在宋家屯。傍晚隊員們分散在各家吃派飯,剛端起碗,忽然槍響了,日偽軍突然就殺進村了。
區小隊已經在村頭那和偽軍 哩啪啦地交上了火。一時不明情況,護送隊怎麼辦呢?張書記先把北平來的交通員藏在老鄉家的糧食缸里,蓋上蓋兒,叮囑他千萬別出聲。隨後掏出手槍躲在門後面,听著外面情況的變化。
過一會兒槍聲不響了,全村靜悄悄的。張書記很快走到街上去了解情況,老百姓說沒事了,是遭遇戰,打跑了。區小隊與一股日偽巡邏隊遭遇了,黑燈瞎火的交手一陣,誰也不敢戀戰。各自撤走了。
區小隊向西邊走了。這樣一來護送隊與區小隊失去聯系。怎麼辦呢?幸虧這一帶的路張書記還比較熟悉。加上宋家屯的村干部給帶路,就帶著護送隊連夜又回到蠻子營,過了幾天才把北平來的交通員送上回去的火車。
在游擊區、接敵區,敵我活動頻繁,遭遇是隨時可能發生的。當地軍民警惕性都很高,弦繃得緊,有時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發生過不少誤會。
比如保定的地下黨組織在保定市南面于家莊、方順橋兩個小火車站建立新的交通線後,張書記呢決定自己走一趟,以了解沿途的情況。♀
這次他穿著北平來的交通員的北京大學黑色學生制服,戴著黑色制服帽。從方順橋下車,剛進了東村的村口,迎面快步而來的村黨支部書記慌忙地說︰「哎呀,你怎麼這身打扮呀?遠遠看上去活像個偽警察,民兵早在房上埋伏好了,拉開槍栓瞄著呢。要不是我認出來,他們就摟機子開火啦!」
還有一次他從北平返回根據地。身穿長衫,頭戴禮帽。夜間跨越封鎖線地帶。黎明時分走到一個山坡間,被一位站崗的八路軍戰士攔住,盤查訊問,不準通行。一定要問清楚是干什麼的。
張書記這身打扮一時也解釋不清,只得說︰「我什麼也不跟你講,只要見了你們首長,我就說實話。」這位戰士就捆上他,押著他去了團部,正在吃早飯的第三團團長肖應棠見到張書記,哈哈大笑,說︰「鬧了半天原來是你呀!快坐下,一塊吃飯吧。」
這些是小誤會啥的,和在敵人的掃蕩中遇到的危險比,那都是毛毛雨。
在咱八路軍反掃蕩的過程中,我黨、政、後方機關、華北聯大、劇團、報社分散隱蔽在小山莊,有的遭遇敵人包圍,沒能突出來,很多人就犧牲了。
在反掃蕩一開始,41年秘密交通站還在籌建的時候,張書記和另外一位同志呢,正好在根據地,敵情緊急,他們就商量,應該從鬼子的包圍圈呢跳出來,到敵後游擊區活動,住在蠻子營一帶,這樣可以避開敵人的鋒芒。
此外,還有兩個好處,一是這里距離保定近,與城里聯系方便,可以始終與城里保持聯系。二是如果城里的人突然闖來了,也會告訴他敵人在掃蕩,暫時不要去根據地了,避免城里的同志出問題。
9月,轉了好幾天才從鬼子的包圍圈跳出來了。敵人進攻的第一階段,算是安全地度過了。敵人進攻的第二階段,10月中旬以後,敵人部隊調頭轉向滹沱河、沙河和唐河沿岸產糧區,特別加強了對敵佔區和游擊區的「清剿」,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地實行突襲。
敵人突然之間包圍村子,把全村男女老幼集中起來,挑著刺刀,架著機槍,牽著狼狗,威逼百姓,誰是**?誰是八路軍?當場拷打逼問。區委不斷向大家傳達斗爭形勢。這些隱蔽戰線的同志們每天都能听到各方面傳來的消息,昨天敵人突襲了哪個村子,死了多少人;今天敵人突襲了哪個村子,死了多少人。
沒辦法,只能活動的也更加頻繁,今天住這村,明天住那村;今天兩人在一起,明天兩人又分開,不斷轉移。張書記有時住在水碾頭,有時住李家巷。白天不能活動,藏在老鄉家,晝伏夜出,晚上轉移,一到晚上就能听到各方面的消息。
非常艱苦,非常緊張,隨時有可能與敵人遭遇。10月下旬的一天晚上,兩人投宿到蠻子營,一住下就听說最近敵人可能要向這一帶偷襲,但是具體偷襲哪個村子也沒個準兒。所以就商量,倆人不能住在一家,如果住在一家,一個是山西人,滿口老西兒話,一個學生出身,滿口北平腔,萬一讓敵人撞上不好解釋,必須分開住,分散危險。
當晚那位同志去李家巷住在李洛常家,張書記就住在蠻子營楊森家。
這個楊森作為鄉村的知識分子,有文化,性格憨厚,樂于助人,在村里有著很好的人緣。他家住在村東頭,院子比較大,一溜大北房。西房養著牲口,房子的東面是一畝地的果園。種著梨樹。有一個水井。家庭比較富庶。楊森的父親熟識文墨。擅長訴訟文書,鄉里誰家要打官司,都得求他書寫訴狀,因此他也算是一方聖明。楊森的姐姐楊淑蓉識文認字,也是我黨黨員。
楊森家救過張書記的命。1941年秋天,張書記患了瘧疾,發燒打擺子。游擊戰爭年代,醫療條件很差。得不到應有的治療,一會兒好一會兒壞,身體非常虛弱。有一天,在楊森家梨園的井邊坐著聊天,有楊森和他姐姐。
張書記突然感覺自己頭暈,全身無力。當時他想,我怎麼剛參加革命就離開這個世界了?太早了太可惜了。想著想著就沒有了知覺。等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楊森姐姐家的炕上,他們找來農村的醫生,又掐又治。喝了糖水。瞧著漸漸恢復了知覺,楊大姐說︰「謝天謝地。快嚇死人了!」
張書記說︰「楊大姐,你們救了我一命啊!」
那一天住在楊森家,楊森全家時刻注意著村里的動靜。第二天一大早,楊大姐出外倒尿盆,神色慌張地跑回來在張書記耳邊兒說︰「壞了,外邊一片黃,都是日本鬼子!」
張書記立刻抽出手槍,問楊大姐︰「你看有空兒能沖出去嗎?」
她說︰「不行啊,滿滿泱泱的,沒空兒。」
看來沖是沖不出去了。楊大姐出主意說︰「就在院里藏下吧。」
張書記就月兌下八路軍服裝,換上城里的制服、皮鞋,戴上禮帽,把手槍藏在炕洞里,準備好北平的居住證。他說︰「大姐,咱們按時做飯按時讓煙囪冒煙,當做什麼也不知道。根據情況,隨機應變。」
楊大姐就動手燒火,張書記拉風箱她熬粥,擺上小炕桌,放上碗盛上粥,一個小碟盛著腌茄子,做出要吃飯的樣子。平時都挺愛吃這飯菜,今天卻一點沒有胃口。
這時候,透過玻璃窗看到三五個偽軍闖進來了。兩人起身迎出房門。偽軍見陌生人主動迎出來,先是一愣,接著嘩啦摟響了槍栓,槍口沖著門口的人,神色緊張地問︰「干什麼的?」
能看出他們挺緊張,自己反倒不緊張了,張書記就微笑著回答︰「我是從城里來的,基督教信徒,昨天剛到,來會教友的。」說著掏出北平居住證給他們檢查。這幾個偽軍翻來覆去看了半天也沒找出破綻。
楊大姐從雞窩里掏了幾個雞蛋捧給偽軍,說︰「老總,家里沒什麼好的,這個您就帶著吧。」幾個偽軍互相瞧瞧,把雞蛋揣兜里,背著槍走了。
兩人返回屋里繼續吃早飯。剛端起碗筷,透過玻璃窗,又看見兩個日本兵端著刺刀闖進來。
又迎出房門。這回楊大姐先拿出一小竹籃雞蛋給那兩個鬼子。兩鬼子把竹籃一撥拉,沖我舉著刺刀哇啦哇啦亂叫。張書記在中學學過日語,這會兒跟鬼子怎麼說他們也听不明白。就蹲在地上拿樹枝又寫又畫,漢字、片假名,連比劃帶解釋,他們總算明白個大概︰這是個北平的學生,信仰基督教,來這里會教友。
兩個鬼子似乎弄明白了,互相點點頭,看來是相信了,抬腿開路,臨走沒忘了提走那籃雞蛋。
進屋接著裝做吃早飯。過一會兒,響起了槍聲。事後得知,敵人把全村百姓押往村北頭空地集中。村黨支部書記王瑤(王洛寶的叔伯弟弟)乘敵人不注意,抽身鑽了胡同。日本兵發現立即朝他開槍,王瑤不幸中彈,他帶著槍傷繼續往前跑,日本兵追到一個院子里,他堅決不屈服于敵人,日本兵用刺刀將他殺害,王瑤壯烈犧牲。
偽軍把全村人集合起來,架著機槍,牽著狼狗,揮著刺刀,逼問誰是**,誰是八路軍。村里很多人知道張書記此刻就在楊森家住著,他們卻不約而同地嚴守秘密,始終沒有透露任何信息。
敵人在村子里折騰了一整天,鬧得雞飛狗跳。從各家搶來糧食牲畜,殺豬宰羊,架上大鍋,又煮又燒,大吃大喝,直到傍黑才帶著搶來的糧食和東西撤走。
那天敵人也突襲了李家巷。那位和張書記一起來的同志就住李洛廣家,敵人進村後,李洛廣家院牆根兒上戳著一垛一垛的高粱秸,李洛廣就叫咱得同志藏身在高粱秸後邊。敵人進院搜查,翻箱倒櫃,用刺刀往高粱秸里亂戳了一通,趕巧刺刀都貼著他身邊捅過去,居然沒有傷及他。在李洛廣一家的掩護下,這山西口音的同志也躲過了敵人的搜查。
就這樣的驚心動魄的遭遇還有許多次,一直到12月底,反掃蕩勝利結束,張書記他們才返回根據地的周莊。正趕上一分區召開反掃蕩總結大會,看著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又得以相見,。回憶著幾個月來驚心動魄的經歷,感覺自己一下子成熟了許多。
地下工作絕不是什麼電影里那樣散著步的就把事情辦了,那都是糊弄人的,每時每刻那都是在和死神擦肩而過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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