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十七章與渡船在一起]
第5節(92)幸福和滿足
陳牛兒卻已經在波濤中時起時伏,他在等著那只小渡船被沖下來。
他看到了那只小渡船在大水流中漂了過來,就毅然地游到了大水流之中。
在大水流中,他竟然截住了它。他像抓住了水妹子的柔軟的手一樣欣喜若狂。
然而,這時正從南邊沖過來更高的一個水崗子。那種巨大的轟響和沖過來的樣子極其可怖。
「快放手!往回游!」眾人齊聲高喊。
陳牛兒卻沒有放手的意思。
他似乎在笑望著套堤上的興國他們一行人。他的神色像摔跤打擂一樣自信。
他的心情像在工地上龍騰虎躍時一樣愜意。
他翻弄著那只小渡船,竟像翻弄著水妹子滑女敕的的身子一樣,他感到美滋滋地幸福和滿足。
水崗子嚎叫著像巨大的軋路機一樣傾軋了過來——眼睜睜地看著小渡船和陳牛兒被一起軋在水底,像軋住了兩只蛤蟆。岸上的十一個人立時驚得呆住!
後面的水崗子一個跟著一個,一個高于一個,興國像做了一個惡夢。他使勁兒抓了自己的臉一下,才從剛才那驚險的一幕里回過神兒來——
「唉——狗日地!」他臉色鐵青,情不自禁地蹲了下去——
福奎拉興國一把道︰「連長,河套要上水了。」
福奎、連群、瘦老黑與偏腦袋劉四兒等人一起拉著興國快步跑向工棚來……
午飯誰也吃不下。
大家一直望著湍流的河水發呆。
部隊的一輛多輪大卡到來,才喚醒興國和十名民工的意識。
該離開了。
兩位戴著紅星的解放軍同志說︰「奉首長的命令來接十二名民工同志。首長命令,要安全地把十二名階級弟兄接出大河工地,一個人也不能丟下。」
興國茫然了。
大屯的十位民工茫然了。
整理陳牛兒的遺物時,發現了枕頭一樣的包裹。從包裹里抖出出了兩件破衣衫,居然還有一床被單,展開被單,但見有大大小小幾朵鮮紅的花。
福奎說︰「哎,這被單像是大閨女結婚初夜用過的,俗話說大閨女入洞房頭一次,都是得這樣,準備一個被單證明自己是黃花閨女,這——」
「那陳牛兒咋來的這個啊?」瘦老黑說道。
「一準兒是陳牛兒偷人家的……據說這個能闢邪——」偏腦袋劉四兒道。
「哎,莫非是陳牛兒他跟水嫂子野合了的啊?」連群道。
「女乃女乃地,跟水嫂子野合,那水嫂子是別人的媳婦兒,還能是黃花閨女啊?」偏腦袋劉四兒道。
「莫不是——」福奎道。
「都別瞎說了行不,快,拾掇完了上車。」興國打斷福奎的話道。
「那陳牛兒這被單兒啥的,怎麼處理,裝車上麼?」連群問道。
「哦,咳,他還有麼東西,就這一個被單還像是個物件,那兩件破衣裳——可他家里又沒有人,拿回大屯村去給誰?都扔了算了。」興國道。
興國一說這話,福奎劉四兒連群瘦老黑等人便一擁而上爭搶撕扯起那個被單來。
「住手!」曹九叔喊道。
曹九叔走過來伸手奪過被單。只見他親手將被單伸展開,將陳牛兒的兩件衣衫連同那個舊包袱一起包成一個包裹,然後走向套堤距離河水最近的邊沿上,使足氣力猛地朝河水里擲過去——
那個包裹旋即被沖進了河水的大流里,慢慢地被旋進水底,不見了。
曹九叔一直站在那里良久。大河里水勢依然,雖然不似水頭那樣駭人,但是仍舊洶涌澎湃,激流卷起的河浪聲聲,好似在敘說著什麼。
「九叔,上車吧。」興國催促道。
曹九叔扭轉身來,最後一個登上軍用大卡車。
大卡車發出一聲沉悶的馬達聲響,「轟」的一聲,駛離了這個極少人煙的河汊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