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八歲之前,我一直處于富裕的物質生活狀態,什麼也不缺。十八歲以後,我的命運軌道被一個男人改變。他叫成華寧。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一個舞會上。我承認,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我的生活糜爛。那個時候,仗著林氏,我到處惹禍,高傲不可一世。
有很多人討厭我。所以,後來林氏倒了的時候,落井下石的人不在少數。
但是,第一次見到他,卻不是後來他推倒林氏的狠辣模樣。只能說,他的戲從來都演的太好。
我記得,那時我喝了點酒,有些醉意,昏昏沉沉的趴在窗台上吹風。他靠近我,說,「在這里吹風,是會著涼的。」
我帶著敵意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他長得很好,穿著得體,舉止優雅,談吐皆不凡。但我向來不善于和陌生人搭訕,也沒有這個興趣和耐心,于是沒有搭理他,自己偏過頭痴痴的看著窗外。
我這樣傲慢的行為似乎並沒有讓他感覺不快。他反而月兌了自己的西裝,給我披上。我回過頭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很高,肩膀寬闊,身材修長,有做模特的潛質。
「你這是做什麼?」我並沒有因為他俊逸的外表,而稍對他和顏悅色。他竟然也不介意,唇上彎出個優雅的弧度,聲音低沉有磁性,他說,「如果你不喜歡這件外套,盡管往窗戶外面扔了吧。」
他將手插入口袋,手腕上帶著今年歐米茄出的新款手表,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讓他做出得別有一番韻味,可以說很迷人。
我輕輕的笑出了聲,然後當著他的面把西裝從身上扒下來,一把丟到了窗戶外面。這里是十四樓,他要是想下去找,恐怕也難了吧。
哪知道他根本就沒有找這件西裝的想法,也沒有因為我無禮的動作而惱怒,依舊一副雲淡風輕,就好像掛著「關我屁事」這四個大字在臉上。
很少有人這麼無視我,我心中隱隱憤懣。于是,仗著微醺的酒意,我用了十足的力一把推開面前的他,希望他一個不注意倒在地上,在眾人面前出糗才好。
可是我忘記了實力懸殊這個詞。成語的確是有教育意義的,它可以為我們預示未來的結果,還可以警醒後人。顯而易見,我沒有充分領悟這個成語的要義。當我伸出手推開他的一霎那,我以十分反作用力向後一百八十度倒地。對的,是我倒地出糗了。他動都沒有動。
在我倒地的一霎那,我還可以回味剛才手中的觸感,**的,跟石頭一樣。
果然,男人和女人是不能比力氣的。
我顫顫悠悠的從地上坐起身來,不免惱羞成怒,大手一指,對著面前穿著白襯衫的儒雅男人,「你不是男人!你推我!」
他似乎沒有看見我的尷尬的臉,也沒有听見我的話,依舊笑著,笑得溫柔和——嫵媚……沒錯,一個大男人竟然讓我聯想到了嫵媚這個詞。
我是個刁蠻的女生,我自己也知道。他的鎮定更惹惱了我,我不想讓他這番得意,腦子一充血就嚎道︰「笑什麼笑呀?!不要拿你的大白牙對著我,這里燈光已經很足了,不需要你的反射板!」
我激動的聲音非常成功的鎮住了周圍所有的人。各種還纏綿在華爾茲的小步調上的上流社會成員全部驚悚的看著我。也許,在他們眼里,我就是一朵開的比奇葩更耀眼的花。
的確,這些平時附庸風雅的上流社會成員,都無時無刻不注重自己的穿著品位、說話的腔調,而我顯然月兌出了他們理解。
我不是個需要用自己高雅的衣服和腔調來吸引目光的人,這些目光對我來說毫無用處,也或許是我不需要借助這些外表來引起矚目。因為我是林氏的大小姐。就只要這一點,我就可以心安理得享有他們羨慕和尊敬的目光。
沒錯,林氏就是我最大的資本。那個時候的我,因為林氏,得到了前半輩子最高的尊崇和富貴。可是,最後,這樣龐大的商業帝國依舊被成華寧傾覆。但現在的我並沒有了解到他對我的含義。
但遇到他的第一次,他便已經開始扭轉我的人生。
他突然邁開步子走向地上的我。我一驚,說出的話就打了個哆嗦。一個「你…」字還沒落音,他就一把將我抱起,直接帶離了事發現場。
眾人驚訝的盯著他懷里的我和抱著我的他。最後,他們也慢慢月兌離我的視線。
我還在微微酒意中沉醉,醒來的時候,他已經一把把我丟在他的車里。
我再次驚訝到說不出話。
我敢肯定,這個男人絕對混跡風月場所已久,做事竟然如此干練不拖沓,剛才我只是羞辱了他,現在他就要帶我去毀尸滅跡了!
媽媽呀!
我打了個飽嗝。
我在車里猛地轉過頭看著他,好不容易腦袋清醒了點,我壓抑著害怕,佯作惡狠狠的對他說︰「你想干什麼?我告訴你,我爸爸是董事長,你要敢對我做什麼,我爸爸是不會放過你的。」
他似乎很是無語,看著我,然後指了指我死命抓著他衣領的手,「這句話,是不是應該我來說?」
我尷尬抽了抽嘴,然後把手放下來,但嘴上依舊不依不饒。雖然我把他罵得狗血淋頭,還問候了他上至十八輩的祖宗,下至未出生的孩子,可他依然不為所動,頂多在開車的時候,穿過我看車窗外的反視鏡。
我該說什麼好?是這個男人的教養太好,還是我罵人不夠刺激?但我覺得,我罵人還是傷人的。
我還記得我把我爸男助理小周罵哭的時候,他反過來對我說的那一番話。雖然他說完就辭職了,但他的話仍舊在我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那天,他激動的對我大吼道︰「你真以為自己是多帶刺的玫瑰嗎?我告訴你,你就是個沒教養的臭丫頭!整天仗著你爸耀武揚威!沒了你爸,你就連根草都不是。我終于知道你媽為什麼要丟了你跑了,就你這副德行,沒被你氣死,也要被你詛咒的不得好死。」
他一口氣說完,竟然驚訝的發現我沒有回擊。我呆呆的看著他,然後一個轉身,默默的走了。
我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反擊的機會,但是這一次我卻放棄了。因為他戳中了我的死穴,我的血槽已經被他的絕殺清空,我沒有能量再反擊。我天不怕地不怕,卻怕任何一個人提到我的母親,更害怕他們說她拋棄了我。
小時候,那些孩子嘲笑我是沒媽的孩子。的確,我從小就沒有母親的懷抱,夜晚,我抱著被子哭泣,我常常想,媽媽,你為什麼拋棄我?但是,這個問題永遠都得不到回應,我也不再問自己,因為我也長大了。
但這仍然是傷痕,是我不能揭開的疤。
他說的真是一點都沒錯。沒了我爸,我連大街上的乞丐都不如。當林氏倒閉之後,我得到的只有落井下石和戲謔嘲弄。那些以往號稱真心的朋友,一個個避而不見,就算見到了,也只是來看個笑話,要不就是為了朝我發泄以前在我這受的怨氣。的確,她們屈居人下太久,忍我也忍得太久。因為林氏,因為我是林氏的大小姐,她們才甘願做我的爪牙,忍受我對她們的蔑視和命令。
人世冷暖,總是後知後覺。
當林氏破敗了之後,我再也沒有了堅硬的保護殼,我從前的高傲和犀利最終換來了打擊和報復。
他還說對了一點。我的母親的確是不得好死。她是被人殺掉的。
此時的我,還坐在成華寧的車內,對著他不停喊︰「我要下車。」
殊不知,我已是一盤被操縱的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棋子是不能有怨言的。
成華寧無視我的存在,繼續開車,最後把我帶到了一個郊外莊園。
這個郊外莊園是幼年時,我母親還沒有離開的時候,一家三口來這渡假的居住地。
這個度假村很有名,裝修豪華,各種供給應有盡有,是很多貴族家庭渡假休閑的首選地。從前,我們家也很喜歡到這里渡假。母親說,這個封閉的山谷封住了人世的喧囂,無城市的工業污染和噪音喧嘩,要是能在這里隱居過一生,倒也好的很。
我呆呆的走進這片莊園,已經沒有向他提問,我們為什麼來這里的原因。莊園草坪上有擺放可以生篝火的燃具,我坐在燃具旁邊的木椅上,回憶起那時全家一起生篝火,唱歌,烤肉的日子。
那樣的日子已經是一去不復返。
我竟然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哭了。
他沒有安慰,也沒有出聲,直到我哭累了,他才遞給我一杯酒。
我問成華寧,怎麼會把我帶到這個地方來。他的性子似乎很冷淡,雖然我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也不曾破口大罵,但也沒有和我說過什麼多余的話。他一直是鎮定的,帶著成熟男人的魄力和魅力。
我問他的時候,本來以為他不會回答我了,結果他淡淡的說︰「以前和媽來過一次,覺得是個好地方,便來了。」
這是什麼破理由?大晚上的開車把陌生女子帶到郊外,就因為覺得這是個好地方,或者緬懷一下曾經來這里快樂的時光?
我又問他︰「你為什麼把我帶出來?難不成是因為我讓你在舞會上受辱,所以想把我帶出來好好教訓一下?」
他卻笑了,如春風迎面般讓人心頭一動,他說︰「我要是想教訓你,就不會帶你來這了。我只是不想讓你因為我而承擔那個舞會上對你的異樣眼光。」
我啞然無語。
不過,我很喜歡這個地方。
我也懶得和他再斡旋,自己掏出打火機生起火來。
他似乎租了這個莊園,自己走到莊園的小別墅門口,掏出鑰匙,打開大門,然後從里面又搬來一大箱啤酒。
我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麼會讓我莫名心安,他打開啤酒自顧自的喝起來,我也放下了所有的戒心拿起啤酒和他一起喝起來。或許是我在舞會上的酒意未醒,又或者是我想到了從前的事心有感傷。我竟然忘記自己小的至極的酒量,大口大口的把酒灌入喉嚨。
我不知道自己喝醉之後向他吐了多少苦水,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的癲狂狀態有沒有把他嚇傻。可我低估了他,不對,是高估了他。他絕對不是古裝劇里有美人在面前月兌衣還紋絲不動的正人君子,他是一頭狼,正磨好牙齒準備把我這頭小白羊一口吞掉的野狼。
第二天,我醒來時躺在不知名的地方,身上一絲不掛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干錯事了。
我們並不能選擇自己的生活,任何時候,任何地方,任何人。原來一切真的發生的時候,我們才能夠意識到那並不是經歷長久黑暗之後,對光亮產生的幻覺。酒精是這樣奇特的東西,它可以暫時抹去人的悲傷,但也可以成為痛苦和犯罪的根源。我們對生活持有的期待,往往與現實錯開的離奇。我以為,這只是一個錯誤的意外,但沒想到這只是一場陰謀悉心布局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