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來到高門大宅前;兩名守衛似是早已收到命令;一見到她,也沒上前詢問;便直接讓她進去。
唐月涵冷著臉,再次跨入深宅高牆里;她一進門,便發現有人站在那里;拱起手;恭敬的對她一揖。
「唐姑娘,請。」
含笑迎接她的中年男子,名叫張堅,是府里的管事,斯文的相貌,穩重的神態,唇角上的微笑給人老成穩重之感,面對她不客氣的冰冷態度,依然笑臉迎人。
她听說;封相手下能人居多,即使是一個小小的管事,也都不簡單。
她跟著張管事來到主院;侍女梧青和雅兒見到她;立即笑盈盈的上前來;朝她一福。
「唐姑娘。」她們的叫喚聲親切溫柔,如見到親姊妹一期盼是那麼真誠,簡直把她當成了府上貴客,讓唐月涵忍不住心下暗疑,奴才都是看主子的臉色行事,自己不過是個普通人。封無忌為何要如此禮遇?
她的神情保持嚴肅。「我弟弟呢?」
雅兒笑道︰「唐姑娘放心;主子一知道令弟的事;立即派人把令弟救出來了。」
救?就怕這個動機的背後;另有所圖。
「那就多謝你家相爺了,我要見我弟弟。」
「相爺吩咐了;知道姑娘急著見令弟;特地派咱們領姑娘去呢,請跟我們來。」
梧青和雅兒雖是婢女,卻也都是姿色上好的美人,語調中有著南方女子的吳儂軟語,听起來很舒服。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唐月涵也不便對她們發作;加上一心想見日擎;便跟著她們走。
在經過幾個回廊和拱門,穿過花園後,來到一處樓宇;上頭的匾額刻了三個字——玉饌堂。
尚未走近,便聞到一陣撲鼻的食物香味;眼前的景象,讓唐月涵睜大眼,目瞪口呆地盯著。
一大一小的男子就坐在圓桌前,封無忌笑得歡快,正徒手扯著一只烤好的荷葉雞,拆下一只雞腿遞給日擎。
「來,這種雞就是要用手抓著吃才痛快。」
日擎接過雞腿;快樂地說道︰「謝謝封大哥!」
說著張嘴便咬;一副餓狼似的猛吃著雞腿;封無忌也大快朵頤吃著雞腿;一邊嚼;還一邊笑問。
「好吃嗎?」
「好吃!」日擎用力點頭,嘴里寒滿了飯菜,雙頰鼓鼓的,臉上盡是歡喜滿足的笑容。
他是發語中的少年,對食物的需求量很大;況且這一桌山珍海味;是他目前為止;吃過最好吃的人間美味。
唐月涵看呆了;若說之前害怕落水,像只猴子死抱住她的封無忌;已讓她驚得瞠目結舌;眼前這個不拘小節,抓著雞腿,一邊啃一邊笑呵呵的封無忌;更是讓她感到不可思議。
他穿著華貴的衣袍,兩手袖子卷高,嘴上吃得油膩膩的,哪里還有當朝相爺高不可攀的樣子?此刻的他就像是鄰家大哥哥一樣親切,而且是那麼的自然,彷佛天生就出生市井,一點大官的架子也沒有。
日擎終于注意到姊姊;一臉興奮,還來不及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就忙著對姊姊招手,含糊的叫著︰「姊、姊!」
看到弟弟平安無事,她唇邊不免淺淺揚起一抹安心的弧度,目光一轉,瞧見封無忌俊美無儔的笑容,讓她原本舒展的眉頭又擰緊。
猶豫了下,她還是走上前?臉上一片舒暖的笑意.就著日擎的位子人座,當她一坐下,雅兒立即為她備上一雙象牙筷和描金繪花的姿碗。
日擎好不容層將嘴里的食物下,用袖子往嘴上一,大聲道︰「姊,封大哥說姊姊會來,里然沒錯。」
他擔心了一晚上,現在見到姊姊,笑得好開心,他這笑,是安心,是無優無虎的,完全沒了以往那個在趙家個性陰郁的少年影子。
唐月涵望著弟弟,心下嘆息,伸手輕輕撫著他的頭,關心的問︰「蕭家的人沒傷著你吧?」
「沒有;姊;封大哥的人好厲害,一下子就把蕭家的人打得趴在地上呢。」
「是嗎?」她笑了笑;瞟了封無忌一眼,心想日擎還不曉得救他的是何人,封無忌竟讓弟弟稱呼他封大哥,他這麼做有何用意?
「為什麼沒有听我話,乖乖待在家里?」她問。
日擎心中一驚,原本開懷的笑瞼也變得心虛。
「弟弟擔心姊姊,天經地義,才會出去找人,這也不能全怪他,說真格的,有這樣勇敢的弟弟,真好。」封無忌一邊拍著日擎的肩膀,一邊笑道,贊許他很有大丈去男子的氣概。
日擎感激地看著封無忌,過這位大哥哥更加祟拜,他畢竟還也自幼失怙,又不得表哥疼,家中無父兄,所以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有個哥哥,眼前的大哥哥;無意中勾起了他對父母的憧憬和孺慕。
唐月涵卻不懂日擎這一點,她擰起眉頭輕責。「你練功未成;明知蕭家和趙家的人在找我們,這樣貿然出去;不但救不了我;還讓自己陷入困境,這樣有什麼用?我教過你做事要用腦筋不是明智的決斷。」
日擎被她訓得一臉愧疚;無話可說;有錯就要認,他低頭道︰「姊,我以後會用腦筋,不做無用的事,也不讓自己陷入困境。」
她點頭。「你明白就好。」見弟弟受教,她的目光和神情也柔和不少,抿出一抹溫柔的笑。
此時.感覺到一道燙人的視線.她抬眼,剛好對上封無忌的目光?
見他瞬也不瞬盯著白己,那目光太意味深長,令她不由得一怔,臉上充滿戒備,避開眼,垂下目光。
「真想不到,你也會有這種表情。」他緩緩說道。
她再度抬眼,奇怪的看著他,不明白他所言何事?
「什麼表情?」她問。
他唇角緩緩逸出的笑,如同請風吹過湖面,將那抹漣漪慢慢擴大,目光幽深如夜,輕淺的嗓音如拂柳般說道︰「溫柔的表情。」
她听得面容一僵,呆呆地瞪著封無忌。
不習慣,她很不習慣,從封無忌的嘴里听到這種類似贊美的話,而且還是用這種曖昧的溫柔語氣。
她下意識的排斥,感覺到一種危險,全身都戒備起來。
「他是我弟弟,對親人溫柔,那是自然。」她面無表情的回答。
「這樣很好,我喜歡。」他笑得魅惑眾生,嗓音磁沉,每當他這麼笑的時候,莫不擾亂一池秋水春心,即便是最尊貴冷傲的公主千金,也難在這亂人心神的淺笑中,保持一片清明。
面對這樣的笑容可親,唐月涵只有戒備,只因她骨子里是個不被外表蒙蔽的刑府捕頭,而且她很請楚,這位相爺的爪子很剎,他權勢滔天,為了排除異己,一出手,便是百條人命。朝廷中的權勢斗爭和爾虐我詐,她身在刑府時有所聞,凡與相府作對的,最後都落得丟官或補斬殺的下場。
她對這位相爺狡詐的手段和台不留情的行事風格,很不認同,但那又如何,她只是一個刑府的捕頭,管不了朝中的冤獄。
現在,她連一個捕頭都不是,只個民女,而且弟弟還在他手上。她從這人身上嗅出一種熟悉的味道,就是算計,這男人在算計她。
封無忌的笑,看在她眼中,是笑里藏刀。
盡避這一餐盡是山珍海味和珍饈蔬果,但她吃得很少,相較于他的和藹可親;和日擎的滿臉開心;唐月涵則始終沉默以對;偶爾弟弟朝她望來;她才抿出配合的微笑。
當一頓飯用完後,還有各式的糕點,這封無忌、待日擎越是好,她的心越是繃緊。
用完膳後;唐月涵本想乘機告辭;封無忌卻對唐日擎笑道︰「剛才看你一直看著劉剛腰間的劍瞧;是不是很有興趣?」
唐日擎很老實的回答。「這幾位大哥腰間佩劍,看起來都好威風,我以後也想有自己的佩劍。」雖然家里有兵器房,可是平日是鎖起來的,姊姊告訴他,在他把武功底子打穩之前,還不能使用兵器;所以他一臉艷羨的看著封大哥身邊威武若天將的大哥哥們;心神向往不已。
「何必等以後;你若喜歡,我讓人帶你去兵器房,找一把適合的劍給你。」
唐日擎听了一陣驚喜;正要接話;卻被一旁的唐月涵打斷。
「多謝公子好意,日擎還不到拿劍的時候,這樣只會浪費公子的心竟。」
「無妨;他遲早要學,有一劍在身,可以讓他更有向上之心,對嗎?」他微笑的望著唐日擎。
唐曰擎心中歡喜,這個年紀的他,最缺的就是父愛和兄長,如今遇到一個如兄長般對自己好的人,很容易就生出尊敬和欽倆欽佩之情,可是一想到姊姊,卻不敢點頭,只能心虛地望向姊姊。封無忌不等他開口,直接下了命令。
「劉剛,帶他去兵器房,挑一把稱手的劍給他。」他表現得如此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卻又笑得溫潤如玉,將一切掌控在手,看似沒有強迫;卻有著讓人無法拒的隱威。
唐月涵無法阻止,只能任由日擎被劉剛帶走。,
她臉上沒有感激的笑容,反而更加沉冷無語
封無忌像是沒見到她冰冷的神情,笑意如春的關懷問道︰「看你吃得不多,這食物不合胃口嗎?」
唐月涵突然站起身,退開一大步,單膝跪地,拱手低眉,聲音冷硬的開口。
「相爺有話,就請直說吧。」
她這突如其來的舉止,並未讓封無忌感到驚訝,反倒是言笑晏晏的問︰「怎麼說跪就跪了?相爺我並沒有抬出官威來壓你呀。」
哼,敢說沒有!
唐月涵置若罔聞,聲音帶著疏離。「天下沒有白給的恩情,相爺將我弟弟救回來,給他吃了這麼一桌好菜,又要賜他一把劍,便是有所求。」她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盯住封無忌。「相爺如有要求的?請直接告訴民女;好讓民女明白。」
封無忌微挑著眉;盯著她的眼;她的神情戒備如警覺的豹。
原來她看得出來,自己在算計她呀,他不禁捫心自問,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其實他想表達的,是溫柔深情啊。
「你說得沒錯;本相的確是有所求。」
唐月涵眸中精芒閃燦;心想果然,遂沉聲道︰「相爺所求為何?」
他對她招招手。「過來坐。」
他想露出溫柔的笑,卻不小心又笑得一臉狐狸。
唐月涵緊抿著唇,猶豫了下,原本單膝跪著的,最後依令起身上前,在他示意下,緩緩坐在原本日擎坐的位子上。
封無忌腦一小塊桂花糕,對她柔聲道︰「來,張開嘴。」
封無忌挾起一小塊桂,對她柔色道.「來,張嘴」
唐月涵臉色僵住,瞠目瞪著他,這是干什麼?
「來,吃一塊,啊……」他像逗孩子似的哄她張開嘴,竟是打算喂她吃桂花糕。
她嘴角抽了抽,還是耐著性子沉聲間︰「相爺尚未告知,所求為何?」
「唉,我這不就說了嗎?我求的,就是喂你吃東西呀。」他很努力對她表現溫柔,降低她對自己的戒心,卻不知反而適得其反。
他求的是喂她吃東西?他有毛病嗎?耍她的吧
見她只是見鬼似的瞪著他,遲遲不張開嘴,他的語調更加溫柔。
「你放心,這桂花糕沒下毒的。」
唐月涵的臉更黑︰她怕的不是這桂花糕有毒,而是他這人有毒。
見她的嘴巴依然閉蛙般死緊,他眼底的笑意更深。
「你若是不讓我喂,日擎就不還給你了。」一個不小心,威脅的話就吐出來了。
唐月涵身子震了下,隨即張開嘴,僵硬的吃著他喂來的桂花糕。
封無忌不由得感嘆,他最擅張的果然還是威脅,輕而易舉就讓她張開嘴巴了,他開始考慮。干脆繼續威脅下去……
他不但喂她吃糕,還喂她喝茶潤潤喉,接著又莢起一塊熱騰騰的芙蓉餃,怕燙著她,還輕輕吹了吹,才送到她嘴里。
唐月涵這輩子還沒被男人這沒被男人這樣喂過,完全不明白封無忌在玩什麼把戲,那張俊臉越是笑得風采照人,她越是覺得他像只修行千年的狐狸。
所有的護衛和婢女們,都假裝沒看到這一幕,人人低垂著臉,相爺行事向來高深莫測,喂姑娘吃東西,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喂姑娘吃東西,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
雖說這位唐姑娘生得貌美,但是皇宮內苑最不缺的就縣貌美的女子,那些公主千金之由,比唐姑娘美麗的大有人在,不知相爺為何獨獨看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