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帝冷冷的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柳靜菡。愨鵡曉
「楚王妃,怎麼難道你連未經通傳不得擅自見駕的規矩都不知道?朕的宮室也是想闖就能闖的嗎?」
柳靜菡的背心早就已經濕透。雖然武德帝稱不上是一個勤懇愛民的好皇帝,可是天子的威嚴的確不是虛假的。這般的居高臨下,這般的威勢逼人,她就是再膽大妄為,也不得不彎下了自己的背脊。
「說!是什麼人膽大妄為,居然放了你進來?」
武德帝最先追究的就是他的安排哪里出了紕漏。
他不關心柳靜菡的意圖,也不關心她怎麼到了這里,他關心的是為什麼她能夠進了龍乾宮的範圍內,還能夠長驅直入。
柳靜菡想到了方才暗中幫著自己月兌困的王路,還有對自己的闖入故意視而不見的馮坤,甚至是方才被自己放倒的夢桐,如果自己真的說出什麼,只怕是都難逃厄運。
她只能是梗著脖子,硬邦邦的說道︰「請父皇賜兒臣死罪!」
武德帝到底還是有些驚訝了。
這個兒媳婦費了這麼大的周折見自己,就為了求死?
他當然是不相信的。
可是這樣與眾不同的開場白卻是引起了他的幾分興趣。
早就听人說過,這個陰差陽錯選出來的楚王妃很是有幾分的與眾不同。他早先自然是無心探究一個皇子妃心中所想,而今她真的到了自己的面前,武德帝倒是真的起了幾分的好奇。
「你真的想死?也罷,既然如此,朕這就下旨,賜你一死!」說完武德帝居然真的就揚聲喊道︰「王喜進來!」
柳靜菡一驚。突然覺得一陣的無力。
任何的陰謀陽謀在絕對的權勢面前都成了夢幻泡影。
她的巧言善辯在武德帝看來不過是孩童的戲言。
權力,這就是權力。
當你可以一句話定人生死的時候,是不是所有的掙扎,所有的努力,都如同螻蟻一般微不足道?
一瞬間,柳靜菡擺明了自己的位置,也找到自己的出發點。
她重重的磕了一個頭,然後有些激動的說道︰「請皇上贖罪,是我唐突了。也是我過于幼稚了。」這次她再沒有提「父皇」,而是換成了更加恭敬的「皇上」。
武德帝對于面前跪著的這個小小女子很滿意。很滿意她的識趣和她的急智反應。
「說吧,你到底想要和朕說什麼?不要再做無謂的前奏,也不要說沒用的廢話。朕的時間遠遠比你想象的珍貴得多。」武德帝慢慢坐回了龍椅之上。那是只屬于他一個人的空間,任何都願意用盡所有換得的地方。
柳靜菡抬起頭,臉上的表情盡量保持平靜。
進來之前,她曾經預想過各種的嘗試——悲傷、激動、甚至楚楚可憐?
可是現在,一切的偽裝都失去了作用。
她能做到的不過是說出自己的需求。然後……等待武德帝的回應。
「皇上,您是否也認為,是楚王害了太子?」柳靜菡小心翼翼的說道。
武德帝高高在上。
這間宮室實在這樣的古怪,似乎那位帝王可以一眼看透人間眾生,可是那些跪在下面的微緲,卻永遠看不清上位者的真正心思。
此時此刻,柳靜菡即便是自詡多年的行醫生涯令她眼明手快,可還是無法猜透武德帝的想法。
「朕是如何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希望朕怎麼想。」
柳靜菡明白,這是對方允許自己繼續說下去。
「皇上,我雖然是小小一介庶女,得了您的恩寵,成了皇子妃。我明白在您的眼中,我或許微不足道。更有甚者,也許連楚王在您的眼中也並不是多麼的重要。可是我知道,即便一切都是不重要,但是您作為一個帝王的尊嚴很重要。您不能夠被人愚弄!」
武德帝的臉色終于發生了細微的變化。這沒有逃過柳靜菡的眼楮。
「我知道也許我的所作所為都逃不過您的眼楮,只要您願意知道,您就可以知道我的所有微小的想法。可是我希望您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挽救您的兒子——楚王的性命。因為一切的跡象都表明,他卷進了一場巨大的陰謀!」
柳靜菡的話鏗鏘有力,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她不希望由于自己的緊張或者膽怯,而使得武德帝對她接下來的話產生懷疑。
武德帝終于稍微前傾了身體,表現出了對此事的一絲好奇。
「我相信,如今真實的情況是太子沒有死,也不會有任何的危險!楚王才是真正的目標和眾矢之的!如今京城之中到處都是都是流言蜚語,可是那個所謂的「罪魁禍首」,只怕已經身處險境。」
這樣的結論,多少有些令武德帝驚訝,起碼他表現出來的是如此。
柳靜菡明白自己並不需要提供過多的證據,因為任何的證據都沒有武德帝一句「相信」而更加的堅實有力。
「你去吧。此事朕已經知曉。必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柳靜菡高懸的心終于輕輕放下。
起碼在她看來,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等到已經滿身疲憊的柳靜菡有些踉蹌的離開龍乾宮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虛月兌了——
「你覺得她知道了多少?」武德帝的面目陰晴不定,他額右手輕輕把玩著左手大拇指上的那枚通透到如同皎潔的月光般的白玉扳指。
他的神態應該是放松的,可是王喜卻從他這個下意識的動作中,發現了他內心的緊張和一絲無奈。
「這……小人不知。」柳靜菡方才的那一席話,他都躲在了大殿一側的多寶閣後面,听了個一清二楚。
他唯一的一次和這位楚王妃有直接接觸也不過是因為敬嬪早產那時的短暫溝通。
他覺得那不過是一個過分穩重的少婦,或許有些小聰明,還帶著一點謹慎小心,可是這都不是一個能夠撼動他們秘密核心的人!
可是今天,她堂而皇之的走了進來,說出了一番驚世駭俗的言論。
這究竟是一種帶有目的的試探,還是一種盲目的孤注一擲?
王喜什麼也不敢多說。
他在武德帝身邊呆了整整四十年,這遠遠要比任何一個嬪妃陪伴他的時間都要長得多。
他知道他的主人是一個多麼自私、狠毒甚至恐怖的人。
當然也許他呈現在其他人面前的時候,並不是這種狀態。
「這個女人留不得!」武德帝淡淡說道。
王喜卻是猶豫了片刻,說道︰「皇上。人言可畏。如果讓他擔上了沒有必要的罪名和負擔,這並不利于他名正言順的繼承您的一切。如果真的殺戮就能解決問題。您又何必殫精竭慮這麼多年?」
武德帝沉默了。
王喜說出了他內心的想法。
身為一個帝王,盡管大權在握,生殺予取,但是依然有很多的無奈。
「那就暫時留下她。」武德帝快速的接納了王喜的意見和建議。
「可是這件事情,只怕也必須擱置了。雖然事情如果進展的順利,我們可以一次性的除掉所有的眼中釘,可是如今,恐怕是都要落空了。」武德帝的話語中沒有一絲的感情。
王喜看了看他那張依舊如同三十歲時一般英俊的臉龐。
他的內心一陣的恐懼。
剛剛他們在談論的是什麼?
為什麼他可以保持如此的鎮定?
王喜一陣陣的膽寒。
可是他強迫自己表現得自然而得體。
「這不過是暫時的。您是皇上,您是一國之主。這天下都是您的。一切終將向著您的設想逐步實現。只有您才能掌控一切。」
王喜的話終于讓武德帝稍微松弛。
他厭惡這種失去掌控的感覺,他一步一步終于把太子逼到這個地步,讓他按照自己的預想行事。
可是卻被這個小小的楚王妃給徹底打亂了。
他突然笑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巨人準備掀翻腳下的一座高山,可是卻突然被一顆微不足道的小小石頭滑倒了。
「給朕好好盯著這個楚王妃。朕不想再被這樣的人突如其來的打亂朕部署已久的計劃。」
說完,武德帝輕輕起身,慢慢往外走去。
「朕去看看玲瓏公主。」
王喜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因為他知道,這件事情已經到此為止。
接下來就要看那些依舊毫無所覺的站在戲台上唱戲的戲子們的即興發揮了。
也許,武德帝會高興的看到在整件事情搞砸之後,還會有一些意外的收獲——
「楚王妃果然是藝高人膽大,而且還對楚王殿下一往情深。」錢貴妃冷冷的看著依舊有些渾渾噩噩的夢桐。
夢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說道︰「娘娘贖罪。奴婢再沒有想到那王妃居然在身上藏了銀針!她叫奴婢過去幫她倒杯茶,誰知道……她居然就刺了奴婢一針!」
錢貴妃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說道︰「本宮最不耐煩的就是听人講借口。自己下去領罰吧。」
夢桐深深的松了一口氣。只是領罰,不是不用當差。
她現在真的很想謝謝給她一針的楚王妃!
接下來事態的發展,就看這些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