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靜菡听了王喜說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冷笑一聲說道︰「真是不明白,為什麼皇上居然懷疑到王爺的頭上?」
王喜見武德帝不說話只拿眼看著自己,知道他是希望自己幫著作答。
「王妃,如今有皇上私庫鑰匙的就只有王爺和這位管事的曲公公。」王喜笑著回答柳靜菡的問題。
「再者,王妃恐怕不知道,這皇宮私庫的鑰匙並非是普通的鑰匙,乃是宮中的巧匠特別制作的,一共有里外三層機括,等閑人是沒有辦法仿造的。」
這意思就是說,別人就算是有心想要偷盜也得有鑰匙才行。而很顯然的是,那唯一的兩把鑰匙就還在這兩個人的身上。
柳靜菡笑著說道︰「王公公說得很有道理,我也同意。也就是說不是我家王爺,那就是這位曲公公所為了!」
那位曲公公立馬一哆嗦,磕頭說道︰「王妃不要信口雌黃,小人哪里有這個膽子!」
司徒俊听了這話冷笑道︰「你若是沒有膽子,丟了金子首先應該先向我這個主管報告,卻不知道為何你居然直接找到皇上這里。可見你的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了!」
那曲公公頓時就一窒,立刻就有些啞口無言。
可是柳靜菡卻沒有放過他,反而繼續說道︰「而且依著我看,一個經常守在皇宮的看守應該比十天半個月才入宮的王爺更容易監守自盜!」
「王妃,你,你不要胡說,我怎麼會拿得動那些多銀子!小人又不像王爺一樣學過武功,又怎麼可能一次拿得動四五百斤的東西。再說了這樣的事情,我總不可能找個同謀吧。」曲公公倒是忙而不亂,說的話都是句句在點子上。
「這話真是大笑話!難不成不會是你每天偷運一些?我想運個十天八天甚至半個月,只怕是也不會有人發覺!王爺一向是對你信任有加,更加不會想到,你居然監守自盜!」柳靜菡自然是更加的言之鑿鑿,不給他狡辯的機會。
那曲公公自然是氣得倒仰。
本來如果對方是楚王殿下,對于礙于顏面和身份,有很多話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的。可是換了這個楚王妃就不同了。她本就是女子,又佔著身份高貴,自然是肆無忌憚。也把很多司徒俊礙于顏面無法說出口的話都說了一邊。
兩廂里正吵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卻有人直接打斷了他們的對峙。
「啟稟皇上,有順天府府尹周益之特來覲見!」
武德帝看著這才稍微停止爭吵的柳靜菡和那曲公公,也是有些不耐煩。
他自然是看得出來,柳靜菡分明就是借著她的地位和女子的身份故意胡攪蠻纏,就是要為難這個曲公公。
可是這個曲公公……
雖然一開始的時候是作為無辜的揭發者出現的,可是如今在柳靜菡的「激發」下,似乎也暴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現在這件事情尚且沒有弄出個是非曲直,怎麼那順天府尹又要跑來湊熱鬧?
可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這順天府尹只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他眼珠一轉,也不讓殿上的三個人退下,反而直接就把那順天府尹召見了。
周益之此刻心情十分的矛盾,頭上也隱隱滲著冷汗。
如今居然有人把這樣潑天答案的證據送到了他的順天府,他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雖然一得到東西就已經立即和父親周臣進行了商議,可是還是沒有得出一個很好的辦法。
思來想去,也只有閉著眼楮把事情捅給皇上了!
畢竟這樣的大事,是絕對遮掩不了的!若果晚了一步,讓別人提前把此事告知皇上,那他們整個周家都要承擔這個知情不報的大罪了!
更何況,他還有自己的小盤算。
那個庶出的弟弟周玉之,本來就父親面前頗為得臉,隱隱就有著能夠威脅他的地位的趨勢,而今又中了榜眼,自然是更加的囂張。听說就連他的姨娘,如今居然都敢給他周益之的母親,也就是周家的正經夫人臉色看了。
借著這次機會,雖然顧忌整個周家的顏面不可能直接拖他下水,可是好歹也能給周玉之一個不大不小的教訓了。
想到這里,周益之的目光反倒愈發的堅定起來。
他模了模藏在袖中的那個信封,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果然皇上身邊的大紅人,王喜公公親自過來領著周益之去見駕。
他剛剛跨進了大殿,卻看見一個跪在地上太監模樣的人和另外一男一女站在那里,一左兩右,倒像是成對峙之勢。
他雖然心里奇怪,可是哪里敢多看多問?
他剛忙跪下行了大禮,謹慎的說道︰「臣,順天府尹周益之,有事回稟!」
「嗯,周卿家,但說無妨!」武德帝對周益之的印象不錯,也對他上任這段時間的表現肯定。所以,便也不疑有他,直接就讓他說出來了。
可是周益之卻是可疑的看了站在一邊的楚王一眼,有些遲疑的說道︰「這個……臣,只怕有些不方便。」
「唔?放肆!朕讓你直言,你便直言就是,為何如此惺惺作態?」武德帝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的不耐煩。
周益之心中一顫,趕忙再一次磕了個頭,然後有些無奈的說道︰「臣是怕,打老鼠反倒傷了玉瓶。然而,是臣太過迂腐古板了。還請皇上先看看此物!」說完這一番沒頭沒尾的話,周益之就從袖口里取出了一個信封。
王喜見狀,在征求了武德帝的同意之後,就把那信封接了過來,轉頭又遞給了武德帝。
武德帝皺著眉頭打開了信封,卻發現里面放著不少的寬不過三指的紙條。
零零散散的也足足有十幾張。
「這是何物?」武德帝有些奇怪。
「還請皇上細細的看一看,就明白這是何物了。」周益之也不肯直接說破,直說讓武德帝自己看。
柳靜菡和司徒俊見周益之一副故弄玄虛的模樣,兩廂交換了一個眼神,卻都是沉默的推倒了一邊。
司徒俊輕輕的握起柳靜菡的手,在她的手心里用手指比劃了幾個字。
柳靜菡微微一沉思,就明白了,立即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兩個人快速的交流了之後,立刻就恢復原來的狀態,也把目光集中在了武德帝的身上。
武德帝細細的看著眼前的紙條——
「今向張大力借款三萬兩整。
進士某某某
四月初六」
他查了查一共是十一張,每一張上寫的都是相同的內容,只不過那落款的進士的名字不同,字體不同罷了。
武德帝左看右看似乎也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不免就有些不耐煩。
「這到底是何物?你又何必故弄玄虛,直接說就是。」
周益之心里哀嘆,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是真的看不出來,還是故意就想讓自己揭破這個秘密。
然而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這樣一個算不上死的要求。
他只能是言簡意賅的說道︰「皇上請看那落款的時間。」
武德帝再一次看了一眼——「四月初六」!
「四月初六」!
「這是什麼意思?四月初六的時候豈不是連本屆的春闈還沒有開始?那為何這些人都自稱進士?而且這張大力乃是何人,為何這些人都不約而同的向他借了如此大數目的欠款?」武德帝終于是看出了問題所在。
春闈開始的第一天乃是四月初八!四月初六的時候,別說是這個什麼張大力了,就連武德帝這個皇上也是不知道究竟什麼人會中進士的!
這里面實在是太過蹊蹺了!
周益之繼續說道︰「這也是臣受到這個信封之後第一件懷疑的事情!臣已經著人從禮部那里核實過了,這十一個人里面,的確是有九個人真的已經中了進士。」
武德帝的臉上陰晴不定,片刻之後卻是猛的一拍桌案,冷然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公然在本次春闈中營私舞弊?而這所謂的借條,其實就是他們交易的一種手段?」
「皇上英明!這正是微臣的一種猜測!如果那人沒中,自然就不是進士,這借條當然就不成立!如果中了,那麼這借條就成了一種憑證!」周益之只能是說出此刻自己的猜想。但是對于這些究竟進行的是何種交易,他卻是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本科的主考官不是別人,正是這位皇上的親生兒子——周王和肅王。如果他敢替皇上說出那令人心悸甚至可以改變此次科考結果的猜測,他可就真是不想要腦袋了。
武德帝沒有出聲。他的眉頭緊皺著,顯然是心中既煩惱又憤怒。
突然他看了司徒俊一眼,進而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又重新翻看了一遍那些借條,然後從中間抽出了一張,細細的看了又看!
緊接著,他冷笑了一聲。
這笑聲真是听得人毛骨悚然,冷徹心扉。
「果然是兄妹情深!居然還能讓朕的兒子都跟著犯糊涂!如今朕總算是明白那三百錠金子究竟去了什麼地方!你們自己看看做的好事!」
說完他就一甩手中的那「借條」,目光陰沉的盯著司徒俊和柳靜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