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爺深夜召太醫入府的事情,終究是沒有能瞞得住。愛睍蓴璩宮里的各位妃位的主子都紛紛遣人到府里慰問,就連皇上也在早朝問起了此事。
楊氏等三人也都迅速知道了王爺的病因——在王妃那里吃了晚膳導致的。
至于那晚膳的菜色卻是不得而知,可是這三個人的心里卻都如同揣了一只不听話的兔子,忐忑不已。
熬了一天,卻不見柳靜菡發作,她們反而更加不安。到底還是心虛得都不約而同跑到司徒俊那里去辯解。
誰知居然前腳後腳都踫到了一起。
司徒俊既不責罵她們,也沒杖打她們——他把她們都撂在一邊不理睬,還讓她們三個大白天跪在門口。
過往的奴僕都看了個一清二楚,心里都在掂量著這是什麼原因。可是卻也都明白了一個事實——不管王爺是這是因為什麼,這三位如今只怕是地位大不如前了。
三女都覺得羞憤難當,在下人們面前失了體面。可是也看出來,只怕是王爺已經看穿了上次是她們聯合給王妃布的一個局,偏巧王爺卻當了替罪羊。
她們只能忍住心中的惱怒,讓司徒俊出了這口氣——否則,她們就永遠也沒有機會翻身了。好歹這樣的窘態,總會讓王爺生出幾分憐意。更何況她們都覺得,王妃一定會出面來做個老好人,她們絕對不會跪的太久。
誰知道,她們還是低估了王妃。
王妃自然也是過來看了她們一眼,卻只是扔了一句輕飄飄的「妹妹們何苦這樣為難自己?」就施施然走了。壓根沒有替她們求情的意思。
三女震驚了。
難道她不應該利用這個機會收攬人心,甚至趁機控制她們,拿捏她們嗎?
怎麼她們所知道的後宅爭斗秘訣到了這位王妃身上都不管用了?
三人倒也乖覺,面面相覷之後,又都決定要暈倒躲避這次災禍。但是顯然也是沒有商量好,居然又都選了同一個時刻同時暈倒!
于是所有的奴僕們就看到了這樣一個盛況——三位佳人同時驚呼一聲,然後裊裊娜娜的暈倒在地。
柳靜菡听說了這事,也不說破,只吩咐找來城中最知名的三位大夫給她們診治——她們的身份自然是沒資格驚動太醫的。
楊氏等三人自然是極力夸大自己的病情,並且似有若無的透露是被王妃虐待所致。等到那些大夫將此事稟告柳靜菡的時候,她又是淡淡一笑,讓下人們找來了最名貴的藥材送去。
那三女自然更加拿喬,沒日沒夜喊疼喊累,不過就是希望轉移司徒俊的注意力,也不來給你柳靜菡請安。柳靜菡也不生氣。
她知道到了日子,這些人自然會痊愈的。
果然,到了武德帝召開燈會的那一天,楊氏等三人知道楚王要帶王妃出去「與民同樂」。她們這才驚覺又中了王妃的圈套——人家就是要讓她們夸大病情,這樣才能讓她們在今天臥床養病,免得擾了她和王爺的二人世界。
三個人多麼想一瞬間就「痊愈」,跳起來和王爺說,她們的病已經好了!她們也可以跟著王爺一起去微服出巡!
可是,是她們自己夸大了病情,以為是給王妃上眼藥,順便讓王爺也知道不光是她們有手段,王妃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誰知道,算計來算計去,最後算計的是自己。
她們只能是躺在床上,咬碎了銀牙,扯爛了絲帕,眼睜睜的看著王爺和王妃一對眷侶翩然離去了——
楚王府的管事太監李義山,是個年過四旬的貌似忠厚的始終苦著一張臉的中年太監,他得知王爺居然要帶著王妃出府而且不帶任何的下人,頓時唬了一跳。
如果一旦有什麼三長兩短,只怕他這顆項上人頭難保,整個楚王府的下人也都要跟著陪葬。
他的臉皺的更加痛苦,幾乎要皺成一個包子,苦口婆心的勸說道︰「我的祖宗,今兒難得解了宵禁,只怕外面早就萬人空巷。您和王妃就這麼只身出去,不是要小人的老命嗎?您要是看我不順眼,何苦這般折磨我,不如直接一劍了解了我就是!」
司徒俊皺了皺眉頭,這個李義山就是個粘人的狗屁膏藥,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跟在他的身後。要不是這是她娘親死前留下的老人,只怕他都要以為這是誰派來專門找他麻煩盯他梢的探子了。
「難道我竟不能保住我的王妃的周全?還要你來嗦個不停。」司徒俊有些不耐煩。
「王爺,我的好王爺。你總得讓小人有命看明天的太陽!哪家的王爺出去能一個人不帶?這不是拿您的安危開玩笑嗎?」更是拿這滿府的奴才的命開玩笑?李義山月復誹。
「你真是一派胡言!怎麼這王府竟然不是我說了算,反而樣樣都要听你的吩咐?」
這話可有些嚴重了,李義山在一旁也不敢再出聲了。可又不甘心司徒俊胡鬧,就只能用懇求的眼神看著柳靜菡。
柳靜菡心里嘆了一口氣,她從前也是伺候人的,哪里能不知道這些人的難處?做好了不一定有功,做錯了就一定有錯。哪一個天不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生怕出了丁點的毛病,就有可能斷送自己的性命。
司徒俊這些天生做主子的人,就算是經歷過童年的苦難,可是也是天生的主子,是無法理解伺候人的奴僕們的難處的。
「王爺,李義山也是擔心咱們的安危,好歹也是一番好意。不如這樣,就讓他找幾個妥當的人,跟在咱們後面照應著就是了!」柳靜菡開口說道,又不動聲色的拉了一下司徒俊的衣袖,似乎在暗示什麼。
司徒俊心念微動,就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情願的說道︰「王妃都答應你了,你還這樣愁眉苦臉的看著我做什麼?還不下去安排!」
李義山大喜過望,那張苦瓜臉上難得出現了感激的笑容,匆忙下去準備了。
「你倒是個好心腸的!」司徒俊挑了挑眉,說道。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更何況,我倆也需要有人做個‘見證’。難不成你竟然以為這府里是如同鐵桶一般?」她退開了一步,不想在人前那樣,與司徒俊貼在一起。
司徒俊覺得一個溫暖的身軀離開自己,心里微微有些悵然若失,可也沒有表露的過于明顯。
既然已經選擇了而這種特別的「合作」方式,那就要做一對合格的「表面」夫妻——無論是身,還是心。
是的,最終他還是選擇相信她,尊重她,同她並肩作戰,對付共同的敵人!——
京城的街市之上掛忙了各色的宮燈,簡直恍如白晝。
那宮燈有八角、六角、四角之分,以細木為框架,雕刻花紋,或以雕漆為架,瓖以紗絹、玻璃或玻璃絲。上面繪制各式各樣圖案,各含不同寓意,各有不同功用,多為龍鳳呈祥、福壽延年、吉祥如意等。也有諸如一團和氣燈、哈哈二仙燈、三陽開泰燈、四季平安燈、五子奪魁燈、六國鳳祥燈、七才子路燈、八仙過海燈、九子登科燈、十面埋伏燈等。
真真是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听說,這次燈會是錢貴妃一手安排的,果然是花團錦簇,奢靡鋪張,令人一見難忘啊。」司徒俊邊走便笑著低聲說道。
柳靜菡眼波流轉,嘴角的微笑燦如繁花︰「妾身怎麼听說,倒是莊妃娘娘給皇上出的這個主意呢?依我看,貴妃娘娘這一番忙碌,只怕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好處和好名聲都讓別人撈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
司徒俊和柳靜菡一個俊男,一個美女;一個溫文爾雅,俊朗不凡,一個清新月兌俗,高貴端莊。走在各個明麗的宮燈之間,瞬間就吸引了行人的目光。
「瞧,那位少年公子多麼英俊富貴?只怕是哪家的王爺?」
「可惜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夫人,人家男才女貌,才是天生一對,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柳靜菡听了身邊人的議論,不由得暗笑,也忍不住側眼看了看身邊這位「英俊富貴」的少年公子。
他身長玉立,面目清俊文雅,可又不會給人孱弱之感,反而有一種溫柔疏朗的氣質,令人觀之可親,可又不忍輕易褻玩。
果然是人中龍鳳呢?
她的眼神暗了一暗,低頭凝思。可是不過片刻,再抬起臻首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平靜之態。
司徒俊牽著柳靜菡的手走著,卻突然發現一盞格外新奇的走馬觀花燈。那燈上畫了一位嬌柔的少女,正在梳妝,隨著宮燈轉動,依稀可以看到那少女由愁眉不展到開懷一笑。
他正想著要指給柳靜菡也看看,卻發現她四處張望,竟然像是在找什麼人。
司徒俊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看,這個丫頭實在過分,自己這樣一個高大英挺的王爺站在她的身邊,她還不知足?
「快看,快看,那邊有一個天仙般的俊美男子,簡直就如同天神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