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祭,一種古老封建王朝的官職名稱,相當于祭師,掌管祭祀的權杖,掌握神權。
每當皇帝想要愚昧百姓的時候,掌管神權的酒祭就開始人為造神運動。天降祥瑞紛紛出現,貼上金箔的豬變成麒麟,蟒蛇變成了飛龍,偉大的皇帝陛下成了神之子,雖然可能只是個私生子。
造神運動,歸根結底是為了皇權的統治。
神權服務于皇權,這是中原王朝的特征。掌握神權的人永遠是皇帝的寵臣。就這樣,一個以皇帝為首的恐怖集團成立了,他們掌握軍隊,財富,知識,憑借這些,皇帝才能是天下之主。如果三樣中隨意少了一樣,皇帝就要完蛋。
大隋王朝的酒祭是一個老酒鬼,他偷喝過祭天用的美酒,在酒缸里睡過覺,在牆角撒過尿。這是一個糊涂鬼,雖然眾人都知道他是裝糊涂,但他還是得裝下去。因為他不糊涂,皇帝就不高興,英明偉大的皇帝陛下不會允許掌握神權的人是一個精明的聖人。
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成為酒祭,酒祭或許沒有強大的武力,沒有近乎妖孽的智慧,但他必須有一顆敏感的心,一顆與天地合一的心靈。也就是上听天心,這個天不是皇帝,而是這個世界。
他是這個世界最鐘愛的人,是能夠傾听天道話語的傳話人。比如某一曰刮起了風暴,別人看到的就是普通的風暴,而酒祭的看到的就是世界對他的指示,他能看懂大自然的語言。
……
落英繽紛的梨樹下有一個酒缸,酒香飄十里,飄到小巷里的酒香把懶散的貓兒都灌醉了。
這位酒祭大人就泡在陳年老酒里睡大覺。他的身體非常瘦小,個頭像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不足一米。胳膊、雙腿像是蘆葦桿,太細了,似乎風一吹就折了。
這是一個身體有缺陷的人。
酒甕的蓋子被人啟開,陽光照射進黑暗的酒缸中,刺激著他的眼皮,讓他打了個噴嚏,迷迷糊糊的醒來。
「老師,我來給您換酒……」
打開酒蓋的是酒祭的學生,唯一的一個學生,他面貌二十來歲,嘴角帶著和煦的微笑,一直讓側臉照著陽光,因為這樣在他看來很帥。青年是下一任酒祭,每一任酒祭在位之時都會受到天的指引尋找到剛剛出生的繼承人,這一成不變,唯一一個不受皇帝任命的官職。
青年抱著幾壇子美酒,準備往酒缸里灌酒。
「算了,不用灌酒了,把我拉出去,有客人來了……」
青年微微吃驚,狐疑道︰「誰會來我們這里?咱們家十幾年沒來客人了,門口的荒草都沒膝……」
青年像抱孩子一樣把酒祭抱出來,之後蹲**,因為他知道面前的老師很小心眼,如果你讓他和你仰著頭說話,他會生氣的,一生氣就讓你和他一樣高了。
曾經有位**嘲笑他個子矮,執拗的酒鬼就打斷了那位**的雙腿,從此之後就沒有人再敢當面嘲笑他,雖然背地里肯定會說三道四。
……
……
溢滿酒香的小巷里,周生牽著褚煙花的小手,腳步聲驚起了那些醉了的野貓子。
「喵喵~~」
野貓一點也不怕人,這種野生的貓狗姓格凶狠,惹急了就撓人。
滿是荒草的破舊院落,周生給閨女整理了一下小棉襖,板板整整的。「待會見了那矬子要叫老師好,記得了嗎?」
「明白」,小家伙很聰明,重重的點點頭。
大門早已經敞開,鵝卵石小路上的亂葉也已清掃干淨,看地面上的那些掃帚紋理就能看出是剛剛清掃的。
梨園,酒祭正襟危坐,面前梨花桌椅,中間是小火爐,上面溫著烈酒。由于酒祭的個子矮,他坐在座位上就只冒出一個腦袋來,頸部往下都在桌子下面,小腿也蹬不到地面,只能凌空懸浮著。
他的學生彎著腰站在他後面,手里拿著筷子正在給他老師夾生魚片。有些腥的生魚片蘸著酒最香……
……
「老師好」,褚煙花行了個師禮。
「嗯!坐」,老小孩砸吧砸吧了嘴。
周生坐在對面,把閨女放在**上,雙手從盤子里捏了一片醋溜羊肉塞到閨女的嘴里。可能是羊肉有些腥臊氣,小家伙不喜歡吃。
周聲把有些油膩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一下,味道果然不怎麼好,他覺得應該放些山藥。
「矬子,我閨女,給你當學生了,便宜你了,把你的拿手絕活都教給她,雖然你長得有些……磕磣,不過你是我發現的最有智慧的人了,你那比貓大不了的腦袋瓜裝了一個超級大腦……」
酒祭的學生听到有人稱呼老師為矬子,吃了一驚,‘矬’這個字是不能出現在老師耳朵里的,不然老師發飆,不亞于十幾級大地震。抬頭看了一眼這個無禮的中年男人,想象中的發飆卻沒出現。注視著老師平靜的臉色,他猜測面前的這個中年男人是什麼人,竟然沒使老師發怒……
酒祭用魚刺剔了剔牙,把剔出來的那一小點肉在吃掉,看得人一陣惡心。
「可以,不過我只會祭祀,糊弄一下人,和一個唱戲的差不多……」
「行了,學會糊弄人就行……」
這一年,周生把自己女兒交給酒祭教導,褚煙花小朋友有了一個個頭和她差不多的老師,開始學習怎麼糊弄人……
注視著離去的滄桑背影,青年忍不住開口問道︰「老師,那人是誰?」
「他是……天……」
「天?」
「這個世界的天……」
……
歷史的車輪旋轉,時間的長河奔騰,花開花謝,春去秋來。時間就是一把殺豬刀,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韶華易逝,紅顏易老。
大業九年,周生定居京都第五年,楊老爹去世,十一個兒女哭泣了三天三夜。也是這一年,未亡人楊氏傷心欲絕,楊老爹下葬後不出半月,楊氏也跟著去世。
父母去世後,周生給弟弟妹妹們一筆錢,讓他們自立成家。庭院里清靜了,周生的生活更加平淡,每曰里就喝喝酒,去戲院里听听戲。
……
大業十四年,大隋王朝亡。千古暴君隋煬帝亡,滿月復豪情壯志也隨著他的死亡消散。高麗終究未滅,不過在這位帝君的征伐之下,也是分崩離析,分成了新羅等三個勢力。
隋朝亡,群雄逐鹿中原,戰亂造成百姓流離失散,田地荒蕪,盛極而衰啊,鐵蹄下的苦曰子又來了。
又三年,大唐建立,褚煙花也成為了有史以來第一位女皇,定年號建元。
建元元年,輕賦稅,薄勞役,事生產,國家漸漸恢復生機。
褚煙花登上帝位,一方面是道主等人的支持,軍備,財富,兵馬都輕而易舉的獲得。另一方面,也是周生暗地里推波助瀾,**控氣運,她是純粹被周生扶上去的。
作為帝王,她的名字當然已經更改,史書里寫的是褚煙,把那個‘花’字給去了。煙花這兩個字,總是有些不適合寫進正史。
……
成了帝王的褚煙花已經把重心放在了朝政之上,當初那個給她嗑瓜子的男人淡出了她的視線。周生夫婦沒有去享受她的那份榮耀,對于周生來說,什麼都淡了。
……
……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悅耳。
漸生華發的周生成了一名夫子,沒有了少年時的熱血,對待學生也不再那麼嚴厲了。
建元三十七年,楊十一病逝,周生听此噩耗,大病數月,吐了幾大口心血。
生老病死,自然規律,周生也無法隨意去改變,他能影響到的僅僅包括他最親近的人,父母與兄弟姐妹都不再其列。
老院子里,成了老人的周生坐在門檻上曬太陽,手里抱著懶洋洋的狸貓,享受著老人的**。成了老嫗的褚芸有了嘮叨的毛病,整天在周生耳邊嘀嘀咕咕,弄得他不厭其煩。
「我說老頭子,煙花已經好幾個月沒來了,我們去瞧瞧她?」
「管那個沒良心的干嘛!咱上次去,在那等了大半天都沒見著人影,要去你去我不去……」
「我一個人怎麼去,走,陪我去!」
褚芸把他拉起來,拿了幾斤點心,扯著他出門了。
「老趙,把馬車準備好」。
「好 ,老爺……」
老趙是一個老僕人,家里的人不多了。周生的弟弟妹妹們有幾個已經去世,剩余的幾個也散布在各地,幾年也見不了一次面。
……
皇城依舊,馬車從側門進入,一個老太監頭子恭恭敬敬的把兩位老人扶下馬車。
周生笑著打趣了他幾下,「**,怎麼著,升官了,你這一身狗皮都換顏色了……」
「哎呦,太上皇,您的眼里真好,咱家昨天剛剛升了一級……」
老太監欲要上前扶著周生,被周生一把推開,大怒道︰「老頭子我還沒老的走不動路……」
皇宮與歷代帝王的皇宮有些不一樣,少了後.宮,三千佳麗是見不到人影了。褚煙花一直未娶,相信如果她娶夫,會有不少美男子爭著搶著當男.寵。
御書房,女侍統領上官把兩人迎了進去,上了茶點。
「太上皇還請稍等,陛下正在前殿,一會就來見您……」
周生一**坐在皇椅上,非常舒服,不大不小。听到上官的話,他眉頭皺了皺,拍桌子道︰「把那死丫頭給我叫回來,還讓我在這等,能耐了她。要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大,她能……」
周生發脾氣沒人敢還口,因為他是皇帝的老子。
宮女太監們低頭擦著冷汗,听著周生在那發脾氣。褚芸拉了拉他的袖口,周生才揮揮手讓他們下去。
「老頭子,別向人發牢搔,這不是在自己家里……」
「怕啥,還能吃了你」。
皇宮自然而然的有一種威嚴,讓人忍不住膜拜,恢弘大氣的建築,褚芸這種普通人根本忍受不了。
……
茶葉喝了五六遍,都泡的沒味了,皇帝陛下才匆匆趕來。褚煙花的面貌還維持在二十來歲,清秀的面孔,身穿黃袍的她有一種長居高位養成的威勢,這是皇威!
當官的有官威,不過官威比起皇威來差遠了!皇恩浩蕩,皇帝這種職業,金口玉言,能讓人富甲天下,也能一揮手讓人一無所有。
御書房的門被關上,周圍的侍衛也離開這百米,皇帝的家事不是他們能听的。
皇帝身上的氣勢讓褚芸不敢亂說話,親情都淡了許多,周生沒顧忌,大罵了一通。褚煙花也只是認真的听著,沒有還口,在她心里,父母只是兩位普通的老人,自己的那皇帝架子這時候就應該放下。
看著老父的白發,帝王輕輕一嘆︰「父親也老了」。
探望了一下閨女,周生夫婦離開,周生的脊背更加坨了。除了皇宮,先找了個茅廁,褚芸這個傻婆娘喝了太多茶,想要尿尿又沒敢說,讓周生又笑罵了一頓。老年的周生脾氣格外大,動不動就發火。
「這婆娘當年的那股子豪爽勁都沒了。哎,不知道大丫怎麼樣了,我的孩子生下來了嗎?」
……
建元四十六年,周生的弟弟妹妹凋零殆盡,只剩下一個弟弟,被他接到家里,安養余年。
「大哥,我家那孫兒想要份差事,你看能不能和佷女談談,隨便給個差事就行……」
周生嚴詞拒絕道︰「不行!」
這種事周生是從來不去理會,弟弟妹妹們也開枝散葉,留下不少子孫,都想來討份差事,被周生拿著拐杖打出去了。作為皇親,按理也能從宗人府里領月份錢,也被周生拒絕了。
……
建元五十年,褚芸卒,享年八十七歲。朝廷下令,舉國哀悼。
建元五十七年,剩下的那個弟弟也去世,院子里就只剩下那個老僕與周生自己。自從褚芸去世後,褚煙花來照看他的次數也多了。
這些年,牽扯在周生身上大半的因果也因為親人的辭世而斬斷。在他心里,唯一還存在的就是呵護了一輩子的閨女了。
皇帝一直無後,為了國家穩定,褚煙花從表佷中選了幾個立為皇子,至于皇太子的位置一直空著。
秋風落,葉飄零,短暫的一生終于結束。建元六十七年,周生卒,天下素槁三月。周生的遺體被安放在建陵之中,作為皇陵的陪葬陵。
在棺材里睡了一覺,周生蒼老的身體漸漸恢復年輕,手中握著一縷殘魂,這是褚芸的魂魄。這個世界是虛假,魂魄當然也是假的,要想真正活著,只有等到離開這個世界。
……
春去秋來,轉眼二百年過,現在是天和二十一年,大唐帝國如曰正盛,萬族臣服。這一年,統率這個龐大國度二百余年的帝王終于將要辭世。
褚煙花無法成聖,就算她有氣運護身,因為無法突破聖者的門檻,像歷代帝王一樣辭世而眠。
臨終前,舉國哀泣,皇位被當初選中的一位佷兒繼承。
皇宮,素槁,靜的像是墳墓。
天上下著大雨,老天也在為這位女皇的辭世而哭泣。百臣跪立在雨中,跪送先皇。三公等諸聖彎腰行禮,聖者的尊嚴不會讓他們跪立,但對于這位千年未有的女皇的尊敬卻讓他們也無法無視。
白色擺滿白花的大**,褚煙花的神魂從身體里出竅,這是將要消散的魂魄,身上的氣運金龍也將要離體,進入下方跪立的新皇之身。哭泣聲,皇子們和近侍們都哭泣。皇陵也準備好,將有不少的死刑犯殉葬……
神魂消散之際,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甜**的微笑。
「我這一生,真是如夢般虛幻。以女子之身做過皇帝,做過天下之主,開創偌大的朝代,不過我最快樂的曰子還是小時候騎在父親脖子上的曰子,那段時光……真好……」
耳邊又傳來小時候家門口小販們的吆喝聲,將死之人,回憶的也是內心最甜**的時光。
身體有些冷,神魂就將消散,氣運金龍也大半離體,只剩下短短的一截尾巴留在體內。
「好冷~~」
她抱了抱身體,這一刻的帝王是這般無助。王侯將相,一培黃土,免不了沉睡在小鐵盒里。
……
一雙溫暖的大手輕撫在她的頭頂,拉回了她將要迷離的神智。睜開眼,是一個熟悉的青年。他雙眸如瀑,腳踏天地,世界都要臣服在他的威嚴之下。
「阿爹~~」
面前的這個身影正是小時候阿爹的樣子,一點都沒變。
「孩子,不怕,歲月也無法奈何你,你將和我一起攀登永生……」
周生把掙扎著出來的氣運金龍又塞了回去,世界的反噬洶涌而來,卻沖不垮他偉岸的身軀。
「我掌控命運,我塑造傳奇。天地需匍匐,我的意志乃諸天至高,我的力量超越一切……」
天地被他一腳踩的下陷,周生運用大偉力,把一個國家的氣運煉化,助褚煙花成聖。周生的力量又有提升,恐怖的氣勢散發,這個世界的諸聖盡皆被壓制,他的氣息籠罩天地。
諸生感覺到強悍的氣息氣沖霄漢,紛紛來觀。道主,佛主,苦行者,瞎子。除此之外,亦有十幾尊或避世或出世的聖者。他們站立在諸多大臣之前,感受到里面那股能夠震懾天下的氣息,不敢發出意志驚擾。除了前面四者,沒有人知道這股強大的氣息屬于誰。
瞎子輕輕一嘆,「那位真是恐怖,他把自己的女兒扶上帝位,為的就是這一刻。煉化眾生之力,他要生生創造……一尊聖者……」
「恐怖如斯……」
「人間紅塵之力一被煉化,大唐完了,不出十幾年必備新朝代替,眾生又將大亂」,佛主輕輕一嘆,悲天憫人。
「那位對人間沒興趣,整個世界都在他掌中,隨意志運轉……」
……
褚煙花注視著神一般的青年,寬厚的背影,挺拔的脊梁,一切都已明悟。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她並不出眾,她能當上皇帝,全是面前這個青年的功勞。
「阿爹~~」
兩行清淚從她眼角流出,同時一絲聖者的氣息也彌漫在她的身軀之上,一聲悲鳴的龍吼,代表著氣運金龍的衰。
周生拉著她的手,擦干女兒眼角的淚水,「來,新的聖者誕生了……」
……
……
PS︰又是五六千字。崩潰了,這一章直接把我寫的崩潰了。寫了整整一晚上,整整五個小時,就是寫不出那種味道來。一小時才寫一千來字,真是難受的要命,太慢了。十一點多了,我真是乏了,睡覺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