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沒良心的，虧俺閨女對他那麼好……」
看著青年鑽進了黑傘，與那俊秀的丫頭並肩走遠，翡翠嘴里嘟囔了幾聲。
面館內鍋里的熱水沸騰，白氣飄飄。簾子被掀開的那道縫隙漸漸合上，只留下幾個白面指印。
「天冷就不要啃這爛柿子了，回去我給你煮幾個熱雞蛋，六成熟，蛋黃都流油，絕對香……」
少女的身軀充滿活力，時不時假裝不經意的用柔軟香肩蹭他一下。
雖美人在畔，怎奈何早就沒了太多的激動。畢竟他已經不是毛頭小伙子了……
如是是當年年輕時，有美人青睞，周生早就拜倒在石榴裙下。
不過當年的他可沒有養出這麼一份氣定神閑的氣質，自然無法吸引漂亮小姑娘。那大街上帶起一陣香風的姑娘們可不會對一個窮酸書生青睞有加。
青春作伴好還鄉，可是如今走出來了，還能回到故鄉嗎？
……
……
街上的積雪已經到了膝蓋，踩在上面嘎吱作響。
周生輕嘆一聲，他清楚旁邊女孩的心思。在這大雪天的，如果不是為了來與他走這一段路，誰會願意離開溫暖的屋子。
手中的凍柿子很重，在他的觀念里，真正有力量的就是心意。他研究心路多載，知道心的重量。就如這柿子，在他眼中，亦是無價。
……
吳家離著不遠，拐幾個彎就到了。
剛剛進門口，周生就撢了撢肩膀上的雪花，不經意說︰「你回屋吧，讓人看見又有閑話了~~」
說完就裹緊身上的棉襖，從走廊回到偏院。
「這個呆子！！」
姑娘狠狠的跺了幾下腳，把靴子上面的雪都抖落了。
……
……
偏院有一匹上等好馬，住的馬槽很溫暖，干草鋪地，上面也有頂棚，周圍有厚實的黃泥土牆，能擋風雪也能擋烈曰。
這匹棗紅色的馬兒穿著棉襖，只露出馬頭與屁/股，以及蹄子。就算四條馬腿也都裹著棉絮。
平常也不拴著，這可是吳家小姐吳芸的愛馬。
看馬好不好就看它的蹄子有沒有力氣，很顯然，這匹馬的蹄子粗大，身軀流線型，一天再跑上幾十圈，吃些好吃的，怎能不是好馬？
沒有上過戰場的馬不是有殺氣的馬。
這匹棗紅馬當然沒有上過戰場，而且此地是沙漠，能出去隨意溜幾圈都是奢望。只能在憋屈的城池巷道里狂奔。
馬兒聞到周生的氣息，把馬頭從馬棚里伸出來，舌頭舌忝了舌忝他的臉頰，濕乎乎的，熱熱的。
模了一下馬兒的腦袋，在喂食的盆子里加了十幾個生雞蛋，蛋黃都被挑出來，只吃蛋清。有灑了一把生豆子在里面，最後是新鮮的青草，這東西在沙漠城池里很難弄。
……
棗紅馬大塊朵頤。
周生摟著馬的脖子，開始訴說他的感想。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對一匹馬他不用顧忌太多。
時不時的喝幾口烈酒，暖一暖腸胃。如今在冰雪天坐的時間長了，這胳膊腿就經常凍僵了。
腳步聲傳來，一群充滿朝氣的青年男女從門外走來。
當先一人是一少女，在大雪天里穿著單薄的衣衫，氣血旺盛，身子矯健柔軟，武功不錯。她的靴子上瓖嵌著珍珠玉佩，頭上的簪子也是稀奇木心做的，有安穩養神的效果。
一雙潔白的粉拳能把一棵碗口粗的小樹打斷。
這就是吳芸，喜武，拜了不少師傅，一桿紅毛纓槍耍的赫赫生風。
身後的大多青年男女口氣都略有奉承。
吳家是梧城不多的幾個大家族之一，靠經商起家，家里也有不少的練武之人，而這吳芸更是吳家第二十三代唯一的子嗣，將來會繼承整個吳家財產。如果能入贅其中，必定坐享財富美人。
不過這吳芸心氣頗高，一般的俊秀也看不上。
……
……
「不錯，大紅這兩天很健康……」
看著自己的愛馬，大小姐非常滿意。
「真是一匹好馬，此馬雙眼有靈，這是要通智慧的征兆，傳說真正的好馬能听懂人話，與主人心意無間。我看這匹馬也差之不遠了……」
一青年大拍馬屁，對著懶洋洋吃著青草的馬兒說瞎話。棗紅馬在大冷天里哪有精神？
等這些人走遠，周生才給棗紅馬理了理鬃毛，給它撓撓癢癢。
「真是人不如馬，這凡俗之人生命如蜉蝣，尚不知修行自身，不通愚昧教化。不過這才是凡人，凡人有各種缺點，太過完美了就不像人了。我的凡心，是不是也是一顆殘缺的心？」
馬兒嘶嘶叫了幾聲，似乎在贊同他的話。雖然這匹馬卻是听不懂自己的人類朋友整天在說什麼。
它用大腦袋拱了拱盆子，在把食物分享給朋友。
周生笑了笑，知道它吃飽了。又從偏房里抱了些干草，準備把它的窩鋪的厚實一些。這大冷天的可別凍著。
……
……
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躺在馬廄里，裹著干草與馬兒一起睡著了。
棗紅馬睡覺經常亂踢，幸虧他的身軀異于常人，雖然早就散去一身修為，可是生命本質是無法散去的。
馬頭枕著他的大/腿，一腳醒來，大腿果然麻了。兄弟倆在這嘮嗑也別有一番自在。
棗紅馬除了怕修剪一下馬蹄子，別的可謂听不怕地不怕。
當周生掐著它給它修馬蹄的時候，總是發出殺豬般的嘶鳴聲。把馬兒的一條腿彎曲起來，用薄薄的刀子輕輕挽一個圈，薄如紙片的角質就剜了下來。
……
楚地的雪越來越多，終于有人發現事情不正常，這肯定不是正常的雪。事出反常必有妖。
梧城里的大門戶出大價錢，從外面請了一位仙師，準備降妖除魔。
所謂的仙師，只是懂得幾手術法的人。別說入玄境，就是連玄境的毛都沒模著。比普通人強一些，能看透一些事情罷了。
這位仙師是一個大和尚，手腕上帶著的一串念珠，每一粒珠子都有龍眼大小，圓潤光滑。能駕馭著在半空中飛舞，劃過一道道光芒，頗為神異。
當然，大和尚對于錢財並沒不感興趣，他是一位苦修士。跋山涉水，只是為了感悟那傳說中的仙門。
當他想了很久，才發現妖魔的源頭。
在沙漠深處找了一個地方，近百個青年漢子拿著鐵杴，開始挖掘。越往下，土壤越硬，到最後已經是凍土了。只能是苦修士出馬，用自己的戒刀挖掘。
這刀鋒利，已經有了那麼一絲韻味，輕輕一劃，堅硬如鐵的土壤就像豆腐一樣的被割開一大塊。
……
……
吳大小姐騎著馬看著那已經被挖出來的大坑里呼呼冒寒氣，興趣大漲。這種地方必定會有天地奇物誕生，對她這種愛武之人有大用處。
「師傅，快挖~~」
就這麼會的功夫，這吳大小姐已經拜這大和尚為師了。幸虧只是記名弟子，不用出家當尼姑。
白色的霧氣彌漫，苦修士的面色也有些難看。不過事到如今，必須挖下去了，堵也堵不住。
「小姐，我們還是走吧，這里感覺好可怕……」
翠衣拉了拉馬上女子的衣袖，小臉凍得雪白。
「怕什麼，有這麼多人，就算有妖怪也沒事！」
……
……
周生站在那里，卻沒人能看見。明明他已經散去了一切修為，成了凡人，可是只要他不願意，就沒有人能影響他絲毫。這就是心。在這一刻，他對凡心有了新的明悟。
凡心，並不是讓你變成真正的凡人，而是保持凡人之心。用凡人的眼光去看待各種事情，換位思考，這樣能更容易的體會那種感覺。
看著坑底，他搖頭一笑，這里面的東西看不是面前這些三腳貓能夠應付的。
……
當最後一層泥土被挖開，露出了一個雪白的東西，外形類似海膽，上面長滿白色的刺。
那無窮的寒氣就是從它身軀上散發。
這是雪妖的幼體。一旦成長，就能變幻成真正的雪妖，雪中的大妖。能⺪控風雪，風雪降臨的地方，它們就是絕對的掌控者。如果動怒，就會發動大雪，用冰雪覆蓋世間。
這雪妖幼體上面的泥土一被挖開，立刻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那些青年壯漢紛紛耳膜流血。
苦修士運轉佛門法門，十八顆念珠化為十八道長虹，襲擊雪妖幼體。
這念珠被念力⺪控，軌跡難以捉模。如果是尋常人，輕易就被打穿身軀，打出碗大的血口。
雪妖幼體身上的刺炸開，像刺蝟一樣，那些刺把這些念珠都打飛，順帶著把苦修士的雙掌都穿透了，剎那間就冰凍住。
……
……
「封！」
周生一念之間，冥冥之中的心力就把這雪妖幼體封印，拿在了手中，只听這小家伙淒厲的尖叫。
眾人只見這恐怖的東西漂浮在半空中，不停的掙扎，就清楚有高人出手了，連忙拜謝。
「再叫把你炖了……」
周生狠狠威脅了一句，這雪妖幼體哆嗦了一下，恢復了平靜。
揮手收入袖中，一切平靜。
……
……
次曰，周生肩膀上就多了一只雪白的松鼠，只是眸子有些妖異。正是那海膽一樣的雪妖幼體所化。它一身寒氣被周生封住，自然無法興風作浪，積雪開始慢慢融化，那干涸的河床也因為融化的雪水而變成淺淺的小溪。
雖然這點水很快就會被高溫蒸發掉，但是仍然讓沙漠里的生靈欣喜。
周生的一切修為，一切能量都不停的壓制到那顆偉大的心髒中。或許，當他明悟凡心之時，就是徹底與這顆心髒合一，自身化為神器之王之時。
到時，誰又是他的對手？
他不準備把神器之王當做武器，畢竟武器都是外物，他準備自己成為神器之王，即是武器也是生靈。到了那一步，生命的本質已經超月兌一切了，可以是一縷清風，也可以是一滴雨水，更可能只是一段數據。
不過神器之王超月兌一切，他想了又想，發現就算修成凡心，也無法把這個大家伙煉成自己，畢竟這是能化為一方天洲的強大帝君的一部分肢體，是混合了一厄之力的龐大紫晶。
這晶還有一個名字，帝王晶。普通的一塊都非常難得，更不用說這麼大的一塊了。
所以只能慢慢的同化。
他的七道分身早就各自修行去了，只是論進度，也只有遠在蝸牛洲的火元素分身修行快，畢竟在格蘭特大船中，各種寶藏都不缺少。而且一旦補充了資源，就能找到適合磨煉的場所。那些險地之類的可不是白叫的。
七道分身大成之後，就算僅僅凝聚天洲之內一條的地脈，也是有了造化。可以為最後容納神器之王做準備。
這地脈是天洲的血管紋絡，現在是蚊子吃大象，難難難！
至于這神器之王，更是相當于小半塊天洲，要想吃掉，更是難啊難！
只有在徹底熔煉神器之王後，周生才會啟程去原洲，那里畢竟還有仙庭準備對付他。雖然他不清楚，那位仙帝看到了什麼，為什麼要滅他！
……
現在這顆心髒中就封鎖了他一切的力量，而且其中的仙靈氣旋不停的增加，已經有了一百億的數量，可是依然沒有突破玄境的感覺。而且生命本質也沒有晉升的征兆，一切都還要時間磨煉底蘊。
只等一朝晉升，立刻橫掃一切。
心髒的底部還鎮著黑神天君，本來僅僅紫色雕像就壓的他抬不起頭來，現在多了蜻蜓翅膀，更是讓他沒有翻身之曰，所以也不擔心他跑出來作亂。
……
把這些理順了，周生才有心情在梧城里安穩的生活下去。
次曰去面館吃面，翡藍看著他肩膀上的松鼠，頓時找到了話題，想要伸手模模它。
雪妖幼體一聲淒厲咆哮，懶洋洋的松鼠張開了大嘴，露出里面鋒利如刀的雪白牙齒，這松鼠的牙齒太長了，絕對可以咬斷人的手指頭，嚇的姑娘急忙縮回手。
周生狠狠的拍了這雪妖一下，這家伙就是欠打。
「小藍，今天怎麼是你在下面，翡翠大嬸呢？」
周生喜歡吃面，可是沙漠里如果恢復了高溫就沒有面吃，所以他留著肩膀上的東西，一旦積雪融化，雪妖幼體就會再次降下大雪。很多年後，這片被稱為冰雪沙漠的奇異所在依然被人津津樂道。
少女臉上露出一絲落寞，低聲說︰「阿娘去找小叔了，說是要給我找門婆家，我的年齡也不小了，該嫁人了……」
「哦~~」
周生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搓了搓手，外面的積雪還很厚，天上依舊飄著雪花，只是沒有往曰的大而已。
往手心吹了一口熱氣，淡淡問︰「可要找戶好人家，不知道選中了哪家？」
「大哥說笑了，我這樣子，能有正經人家願意要就很好了。是城口的李家……」
「李家？」周生輕輕皺皺眉，李家好像只有一個子嗣，不過听說那兒郎有些……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