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哦」了一聲。
齊勝以為這是她妥協了,心中正要得意,又听她說︰「那我就不留在軍營吧!」
齊勝臉色一變,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青衣說︰「我不是大夫,既然將軍如此說,那我也只好離開了,這幾天多謝將軍收留了。」
說完後轉身就要離開。
齊勝瞪著她,這女人,是在和他賭氣嗎?
不!不是!
她只是單純地在留在軍營和做大夫二者間做選擇,並且沒有一絲猶疑地選擇了不做大夫離開軍營。
可是正是這種單純的認真,讓齊勝也不得不將之前的玩笑話以認真憚度對待起來,所以他沒有開口留人。
一旁的士兵們急了,「將軍——」
「將軍——」
……
這聲聲叫喚讓齊勝心生煩躁,他皺了皺眉,冷厲地掃了眾人一眼,于是再沒有人敢說話,只看著那青衣不帶走一片雲彩地離開了。
青衣獨自走在黃土路上,心中升起擔憂,她這次下山真是坎坷啊!現在又要面臨著餓肚子的危機……
「程姑娘——」
青衣回頭,見是從回春醫館就一直跟著她的王永昌王大夫,「有什麼事嗎?」
王大夫喘著氣,拍拍肩上的包包,「我要和你一起走。」
青衣本想拒絕,但心念一轉,「你有銀子嗎?」
「啊?」王大夫怔怔地說,「有一點。」
青衣點頭,「那好吧!如果你的銀子花完了,你就不要再跟著我了。」
三條黑線從王大夫的額上掉下來,用不用說得這麼明白?她之所以讓他跟著她,只是為了讓他幫她付賬?
王大夫忍不住落下辛酸的淚,想他已是四十歲高齡,卻要認一個不到二十歲的丫頭為師,這倒不打緊,可是對方卻偏生不愛搭理他,看上他的錢而不是他的人,難道沒人教這丫頭要尊老嗎?
「你說什麼?」青衣回過頭來,眼中滿是疑惑,她好像听到他在對她說什麼話。
王大夫忙哈哈笑著,「沒什麼,我是想問,姑娘你想去哪里?」
青衣不好意思地模模頭,「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想去吧里,不過應該是往東邊走,找一個人。」
「姑娘你想找什麼人?說來我听听,說不準我听說過的。」
青衣遲疑了一下,然後說︰「一個男人,二十三歲以上,四十歲以下,沒有妻子,家世殷實,啊,倒也不用家里有錢。」反正無宴師父很有錢的,青衣想,「然後,品性要好,不賭不嫖,容貌也要過得去。」不能太委屈無宴師父了。
王大夫神色怪異,他嘴角抽搐地問︰「姑娘是想挑夫婿?」社會風氣已經如此之開放了嗎?
啊,居然被他猜出來了,可見這些條件果然是一個好丈夫所必須的,青衣對自己的敘述能讓人理解十分滿意。
「對,就是挑夫婿。」
王大夫臉上的表情更加扭曲,難道所有的高人都有些凡人不能理解的思維嗎?
他輕咳一聲,「我知道了,只要你肯收我為徒,我就幫你找人,不是我吹,大齊國三十六郡,我老王認識的人還真不少,有一句話叫什麼?老王一出,誰與爭鋒,只要把這件事情交給我,我保證找來一堆男人讓你慢慢挑,一定讓你挑一個滿意的夫婿。」
青衣想了想,似乎在斟酌。
王大夫屏息以待。
「還是算了吧!」青衣說,「其實我自己也可以找的,反正都下山了,也算是閑來無事。」
……
得知將軍將救苦救難的神醫趕走後,徐鳴氣急敗壞地沖進將軍帳內,「將軍——」
齊勝坐在書桌前翻著手邊的折子,淡淡地問︰「什麼事?」
雖然是淡淡的,卻讓人感到一絲冷意,像是冬天里的雪花,輕軟潔白,寒冷卻是它的本質。
徐鳴瞪著虎目,鼓起勇氣質問︰「將軍,你為什麼要趕走程大夫?」
齊勝瞟了他一眼,「我沒有趕她,是她自己要走的。」
……
明明那麼多人都看到了听到了,是將軍大人親口將程大夫趕走的,這會兒將軍大人居然抵賴!真沒品!
似乎知道他在想著什麼,齊勝將手中的折子放下,「到底是誰造的謠?不如徐副將叫他們出來與本將軍對質?」
徐鳴仍然瞪著他,然後從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聲,「末將告退。」
那女人到底是哪來的魔力?連一向唯他馬首是瞻的屬下都能倒戈,從而給他臉色看。齊勝皺了皺眉,他看著書桌上攤在面前的折子,心里更加郁悶了,為什麼沒有那吵鬧的讀書聲他還是不能集中精力辦公?
第四章螃蟹我所欲也
既然是找人,青衣並不急著向東而行,好的男人總是要慢慢找,一個地兒一個地兒地找,說不準她出門就可以撞見無宴師父的真命天子,那樣她就賺大了,話說回來不知道阿來和小希行到何處了……
王大夫 地跑上樓,在門外吊著嗓子喊︰「青衣,接客啦!」
青衣「哦」了一聲,將趿著的布鞋後跟穿好,又攏了攏身上的青衣,然後打開房門,外面果然有四五個病人,王大夫堆著滿臉奸商一般的笑容,「各位請排隊,我們一個個地來。」
眾人都答應了,王大夫才領著第一個病人走進房間。
這個病人是個面色蠟黃、身材瘦削的少女,她怯怯地對青衣說︰「小王姑娘,我、我已經兩個月沒有來癸水了。」
青衣微微一笑,「姑娘不要急,我給你開副藥就好了。」
小姑娘十分害臊,「我會不會有什麼病啊?」
青衣露出撫慰的笑容,「我會看病,你只是營養不良而已,回家去好好調養身子,我給的藥方吃上半個月便沒事了。」
小姑娘臉上露出釋然的表情,「太謝謝你了,我母親早年就死了,遇到這種事情我都沒個人可以問,小王姑娘,你的癸水來得準嗎?」
青衣將藥方遞給她,「有時候也不準的,快去抓藥吧!」
「嗯,謝謝你。」
……
待五個病人都瞧完後,王大夫領著青衣下樓吃飯,小二極殷勤地招呼︰「兩位吃點什麼?」
王大夫點了一道魚香肉絲,青衣還在思索,小二笑著問︰「王姑娘想要吃點什麼?」
青衣說︰「我想吃螃蟹。」
王大夫大叫︰「螃蟹?你美得很!讓你多接幾個病人你都不肯,這回子想吃螃蟹?小二,再上一道番茄雞蛋湯就可以了。」
小二呵呵應著,這對看起來正常其實處處都透著不正常的父女在半個月前住進他們悅來客棧,年紀大的男人姓王,名永昌,穿著青衣的少女叫他王大夫,而王大夫叫青衣少女青衣,也不知道是先有青衣再有人名還是先有人名再有青衣,依小二見多識廣,他覺得「青衣」這名子極有可能是這女子在江湖中的代號,雖然他沒有听說過。
這二人進客棧入住後,因年紀的差距看起來像父女,于是機靈的店小二喚了青衣一句「王姑娘」,當時青衣只有滿臉的疑惑,卻並未解釋,反而王大夫十分高興,「哈哈哈,閨女,快給爹親倒盆洗腳水。」
青衣卻只淡淡地說︰「我想洗澡。」
于是王大夫就跑去給青衣端了洗澡水。
洗完澡後青衣才發現她沒有替換的衣裳,王大夫說︰「我身上也沒有多少銀子,你竟然想好吃好穿,那麼你必須得工作。」
青衣想了想,覺得這個要求十分的合理,于是王大夫就發揮了他強大的商業才能。青衣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想當初她將自己送上門都沒人肯請她做工,可是現在每天王大夫都能請回一堆病人讓青衣看病,青衣看累了,于是就十分堅定地和王大夫商量︰「我每天只看五個病人。」
青衣說話就像她的人,她的人就像她身上的那襲青衣。
淡淡的,就像從香爐里冉冉升起的青煙,雖然看得到,但不多久便會消散,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于是很自然地,王大夫忽略了她這句話,第二天仍然請了一堆病人回來。
青衣也不惱,看完五個病人後就躺在床上睡覺,任王大夫拔完了滿頭的白發也不肯醒。從今以後王大夫就再也不許青衣點五十文錢以上的菜了,至于螃蟹,就當青衣沒有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