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怎麼亮了,好像還沒有睡覺,天就亮了,怔怔地望著窗外,腦袋里面空空的。
「小姐……」秀兒推門進來,看到一身鳳冠霞帔的霄霄躺在大紅錦被上,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輕喚一聲,淚水就落了下來。
秀兒是霄霄帶來的唯一一個陪嫁丫鬟,霄霄本不同意她跟著,可是她不放心,她知道小姐的出嫁是被迫,過門以後,一定會受苦,小姐對她那麼好,她怎麼可以讓小姐孤孤單單一個人承受這些。
現在整個莊里的人都知道了,新婚之夜,新娘子被莊主丟在了洞房,而莊主則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他們家的小姐已經成為整個山莊的笑話了。
「天亮了。」霄霄動了動,感覺身上酸痛得不得了,才知道自己就這麼僵硬地躺了一夜。
「是的,小姐,天亮了。」秀兒抹了一把眼淚,上前把霄霄扶了起來。
「夫人,莊主讓我送衣服過來,說給夫人兩刻鐘時間梳洗打扮,莊主還說,他不喜歡等人。」僕人敲門進|入房間,把衣物放到桌上,說完話,躬了子,轉身就走了,顯然,對這個有名無實的莊主夫人,都是有些不屑的。
「她,她怎麼可以這樣。」秀兒憤憤不平。
「算了,給我換衣服吧。」世態炎涼罷了,已不重要了。
梳洗打扮完畢,看著身上的衣服愣了一會兒,這件衣服同他們最初相識,他們兄弟二人送她的那件一模一樣,上好的錦緞,純淨的白色,只可惜放到此時,有些不合時宜。
他早已坐在大廳中品茶,她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頭都沒有抬起,冷冷說了兩個字︰「出發。」起身走出了大廳。
她默默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一身玄色錦衣,清寂的背影,暗暗覺得好笑,一個穿著一身白色,一個穿著一身黑色,這怎麼看都不是新婚回門,倒像似去奔喪的。
人家新婚回門都在成親三天後,他們第二天一大早就回門,反正也沒什麼稀奇的,他是主宰者嘛,生死大權都在他那里,她陪著他演戲就好了。
她沒有帶上秀兒,她不想讓秀兒卷進來,知道越少越安全。
車廂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死氣沉沉的,誰都不說話,連看對方一眼都覺得厭倦的樣子。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也有可能是一個時辰,她的時間概念不是很強,反正到韓府了。
下了車,抬頭望向大門上方的匾額,上面還掛著大紅的綢緞,兩旁是大紅的燈籠,真好看,喜洋洋的。
大廳里,韓家二老坐在正上方的椅子上,神色有些恍惚,想來他們早已得到通知,新婚夫妻今天回門。
老夫人看到霄霄時,眼中頓時流露出了無盡的心疼和關切,可是看著亓官九霄那副冰冷的面孔,她的身子微微顫了顫,終是沒有上去抱住霄霄。
霄霄站在下面靜靜看著這一雙老人,此時,他們真的變成老人了,她還是無法想象,他們怎麼能夠做出那些事情。
「多余的人都退下。」語氣冰冷得像要殺人,一股她熟悉又陌生的寒意,在亓官九霄的身上騰騰升起,一旁的僕人們怯怯看了看對方,都默默退了下去。
「岳父岳母,今日小婿來到府上只為一件事,帶走我娘的遺物。」他頎長的身姿立在大廳正中間,桀驁的氣度一寸一寸灑遍每一個角落,緊抿著唇,唇角微微上揚,那抹弧度沒有一絲溫度,帶著無盡的狠戾和無情。
「莊主,在您指定的房間,我只找到了這幾件首飾,一件衣物都沒有。」子炎不知何時出現,把手中的一個小包袱躬身遞到亓官九霄面前。
「好,很好。」他接過包袱狠狠握住,凌厲的目光緩緩投向上方的韓家二老,漠然吩咐︰「下去吧。」
子炎躬了子,退了出去。
「我娘的東西,就只剩下了這些,你們,夠狠。」
「你……你是淵兒,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韓老爺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臉色白得透明了。
老夫人已經徹底呆住了。
「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你寧願相信,他已經死了,可惜,他沒死,還娶了他的妹妹。」他唇角那抹狠戾的笑意更深了些。
「我不相信——」韓老爺徹底歇斯底里了。
「那麼我就讓你相信。」他的笑意漸漸收斂,變得愈發冷漠,「還記得我娘是怎麼死的嗎?被你命人一板子,一板子打死的。還記得當時的樣子嗎?在二十一板子落下的時候,娘吐了第一口血;在二十九板子落下的時候,娘吐了第二口血;在三十五板子落下的時候,娘喊了你的名字;在四十二板子落下的時候,娘吐了第三口血,喊了我的名字,然後,再沒了聲響。即使這樣,你仍是打了娘五十板子……」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韓老爺老淚縱橫,顫抖著起身,卻無力地坐在了地上。
「這也是你的噩夢嗎?你們怎麼可以好好地活到了現在?」他的一字一句更加狠戾,眼中的殺氣似劍,好像隨時都能穿透人的身體。
「畜生,畜生,即使我們做錯了一切,你來懲罰我們,凝凝是你的妹妹,你的親妹妹呀,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禽|獸的事情……」老夫人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發瘋似的撲向前去廝打著亓官九霄。
「這樣……才夠刺激。」他一揚手,老夫人就倒在了地上,她失聲痛哭了好一會兒,起身抱住霄霄,哭喊︰「凝凝,娘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呀……」
霄霄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看來果然是真的,亓官九霄是韓老爺的親生兒子,那樣一個慘死的過程,想必每一個親眼目睹的人都會終生難忘,他一定痛苦死了。
「淵兒,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是個畜生,放了你妹妹吧,不要再錯下去了……」韓老爺倚著身後的桌腿,無聲流淚,無力哀求。
「凝凝是我亓官九霄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們還要好好過一輩子呢,我怎麼舍得放了她?」亓官九霄拉開韓老夫人,將霄霄攬進懷里,冷笑了一聲,冷眼看著韓家二老,「岳父岳母,小婿和夫人就此別過,日後的路還長著呢。」
「凝凝,娘對不起你……」老夫人拉住霄霄的衣袖,哭得幾近暈厥,想必霄霄一副漠然不語的樣子,讓人更覺得她是受了亓官九霄的欺凌,做娘的怎麼能不傷心。
「我說過我不是凝凝,你們就當凝凝在四年前已經死了吧。」推開老夫人的手,轉身,走向那個暗無天日的豪門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