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兒,然兒```」
重復不斷的悲切低低盤旋,在耳內,來來回回。
這時,躺在床上的人睫毛輕微顫動,雖然只有絲絲紋路卻真真實實被坐在病床前的人看到。
他陡的蹭起身子趴在病床前,「然兒,然兒``」
一聲聲,叫得更加激動。
他看到了,她醒了,醒過來了。
白然兒費力掙開沉重的眼皮,瞬間,她又闔上。
好刺眼,陽光從玻璃透射而入,她睜不開,刺得她心都跟著疼了。
「醫生~醫生」
白然兒閉眼听著外界的慌亂,似乎與自己無關。
她麻木的被醫生掀開眼皮,麻木的被他們推去檢查室,麻木的被眼前的人擁抱,一切,似乎並不真實。
她甚至分不清此刻是她的前世亦或是她的輪回,她只覺得,兩個世界都離自己好遠,兩個世界都沒有完整的她。
人和心,早已剝離。
整整兩年,躺在病床上整整兩年白然兒奇跡般蘇醒過來,這對她身邊所有人來說,是一件多麼令人興奮的事,他們笑著,說著,可他們的喜悅卻把白然兒遺棄在外。
確切的說是白然兒的孤獨把其它人排斥開。
回家休養了近一個月,她的身體完全康復,這段時間,她忙著看書,忙著上網,忙著逛街,忙著和老友聚會,一切都讓自己忙起來的事,不管她喜不喜歡,她都去做,總之,她不要自己靜下來。
她沒有糾結男友的背叛,並非那僅僅是一個圈套,而是這些對她來講已經不再那麼重要,她甚至還有些竊喜,這樣,心靈背叛的枷鎖一定程度得到解壓,至少,他們之間一個是身體,一個是靈魂,沒有誰欠誰。
白然兒覺得自己很可恥,曾經,她為了忘掉眼前的人努力去愛另一個男人,如今,她為了忘掉另一個人嘗試再愛上眼前的人。
有時她也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自己,也許已經沒有真實的自己了。
當男友向她求婚時,沒有細想,白然兒一口應答,然後,她看到一個男人幸福的笑。
她也笑了,笑得淚都流了出來。
因為透過眼前這雙帶笑的灰褐色眸子,她看到了記憶深處‘晨露殿’里,那個穿著大紅新郎官服與她一起結發跪拜的男人,那個時候,他也笑得很幸福,帶淚的幸福。
再看看眼前的人,白然兒只覺得他的笑殘忍、可恨,她很想一巴掌打掉他臉上肆意炫耀的喜悅,但她更想狠狠打在自己臉上。
會答應他,不是因為遺忘,而是因為無法遺忘。
只是如今,她不能再想他,沒緣分的花,已經凋了。
之後的日子,白然兒更加忙碌,忙著布置婚房,忙著購置家具,忙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自己來忙的事。
還有,她對安眠藥開始有了依賴,剛開始,因為身體的勞累,她很快就能入睡,再以後,習慣了疲憊,她漸漸開始夜不能寐,這樣的日子她害怕,她害怕對著黑夜整晚整晚听歌,或是整晚整晚看那些她根本笑不出的喜劇片,可是她更害怕的是整晚整晚回憶,于是,她開始服藥,盡管如此,她還是會做夢,每晚每晚做著相同的夢,夢里他穿著紅艷喜服,孤單的站在那顆大樹下,一次又一次,深情的寫下他的願望,掛在樹上,風起,心願隨之飄揚,很遠很遠,飄到他望不穿的雲層。
她想,這樣的日子慢慢會好起來的,也許就在結婚以後,所以,結婚的日子很急,她親自挑的,就在她出院後的第三個月,八月初十。
自己的世界里,這天會是她的婚期,遙遠的記憶里,那天是凌雅風的生日。
儀冽,你還記得嗎?你答應過我的,那一天你會陪我,可是如今,我卻要在這一天嫁給另外的男人,別怪我狠心,我只是想要你忘了我,這樣,我才能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