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兩公里外的一處山頭.
一顆粗壯的大樹上,從翠綠的枝葉中探出一個黑漆漆的槍口,槍口上方,是一枚狙擊鏡,隱蔽的很好,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
歐厲全身蜷縮在枝葉中,此時此刻,透過高倍狙擊鏡,看到河邊發生的一切,他的身體止不住的哆嗦著,震的樹枝嘩嘩作響。
他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珠中,血絲漸漸密布,透露出無比狠戾的光芒,像是一頭絕望的孤狼。
牙齒咬破嘴唇,一絲刻骨銘心的腥甜。
那是自己的弟弟!
唯一的弟弟!
他心中在瘋狂的吶喊。
兄弟倆從小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後來總算是各有機遇,雙雙成為聞名世界的強者。
走到這一步,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為了能達到這樣的成就,自己付出了一只眼楮,弟弟付出了一條胳膊。
毆厲的一只眼楮,的確是他自己戳瞎的,為了獲得更遠的狙擊距離,為了……把自己改造成最純粹的人型武器。
他向來以為,只有對自己夠狠,才能對別人恨。
這些年來,每一次扣動扳機,他嘴角都是噙著一抹笑容。
看到目標的腦袋,轟的一聲,像是一個西瓜般破碎,紅的白的流淌滿地,對于他來說,都是一件莫大的享受。
而現在,他眼角滲出一滴血紅的淚珠。
自從自廢一只眼楮後便再沒哭過的他,流出一滴殷紅的淚珠,緩緩淌落,在臉上留下一條淺淺的紅痕。
就算是人型武器,骨子里……也畢竟是人啊。
歐厲死死咬著嘴唇,竭力抑制著想要歇斯底里大叫的沖動。
作為一個世界頂級的殺手,他心中很清楚。
弟弟既然被打成這個樣子,那麼目標的實力,絕對是……深不可測!
而狙擊槍,便是自己手中最強大的武器,沒了槍,自己一旦沖出去和他肉搏,也只有一條路——死!
已經……已經好久沒有踫到過如此強大的敵人了吧。
忍!
唯有忍!
只有忍下去,才能為弟弟報仇!
深呼吸好幾口,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在自己胸膛劃了一刀,撕心裂肺的疼痛下,歐厲把帶血的刀鋒咬在口中,身體漸漸平靜下來,握著槍的手,也不再發抖。
透過高倍狙擊鏡,他清楚看到,弟弟還在沙灘上抽搐,有聞到血腥味的螞蟻,在他身上來回爬動,不一會兒,便形成一支螞蟻大軍,像是一條漆黑的線條。
毆厲心中又是一顫。
這樣的折磨,當真是人世間最殘酷的刑罰了。
饒是以毆厲的心理素質,都是忍不住心中發寒。
對方把弟弟打成全廢,卻又不殺了他,這麼做的目的,毆厲自然是一清二楚。
是為了**自己出現。
毆厲在非洲殺人的時候,見過叢林深處的獵人殺鱷魚。
那些狡猾的獵人,通常會在鱷魚常出沒的河邊,丟上一只被剛剝了皮的小羊。
熱氣騰騰的小羊,渾身都在冒血,散發出**的味道。
鱷魚無法抵御這樣完美的**,會從河中爬出來,大快朵頤。
但,它們不知道,小羊的身上,被獵人下了強烈的神經毒素,還沒等一只羊吃完,鱷魚便會被毒死。
此時此刻,毆厲覺得自己就是那條鱷魚。
而弟弟,則是那頭那剝了皮的小羊。
腦海中陡然冒出某個念頭,緩緩的,毆厲移動槍口,對準了歐秦的腦袋。
食指一點……一點的朝扳機靠近。
殺了弟弟。
殺了他。
殺了他以後,自己心中再沒有半點牽掛,憑借自己的追蹤本領,跟在目標身後,尋找機會,一槍打爆他的腦袋,為弟弟報仇!
腦海中冒出這個念頭,毆厲心中無比的憋悶,幾乎要噴出一口鮮血,一只手,又是劇烈的顫抖起來。
他下不了手。
真的下不了手。
雖然心中很清楚,弟弟已然成了一個廢人,就算是能活著回去,這輩子也只能躺在**了,生不如死。
但是……他還是下不了手。
真的下不了手。
「魔鬼!」
「真是個魔鬼!」
毆厲咬牙切齒的擠出兩個字,收好槍,從樹上跳了下來。
……
此時的王鐘,隱藏在樹林中,靜靜坐在一根枝椏上,清風吹來,樹枝顫抖,他的身體也跟著顫動。
這個角度,是王鐘精心選擇過的。
既然最大程度的保證自己的安全,也能對歐秦的狀況一望無余。
盯著沙灘上的歐秦,王鐘眼神冰冷,沒有半點感情波動。
這是王鐘做過的最殘忍的一件事情,但他心中,卻沒有半點後悔。
物競天擇,強者生存。
這樣的手段,是目前自己能采取的最好辦法。
一切……為了活著。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小時。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而沙灘上的歐秦,像是死了一樣,身體不再抽搐,他身上已然被覆蓋了一層厚厚的螞蟻,像是穿上一件外衣。
王鐘豎起耳朵,傾盡全力捕捉著方圓幾百米範圍內的聲音,精神緊緊繃著。
毆厲,還真夠有耐心的。
想想也是,對方可是個狙擊手,對于一個狙擊手來說,耐心是必須具備的素質。
跟你比一比,到底是誰有耐心!
反正受傷的不是我弟弟!
王鐘平心靜氣,端坐樹枝,一動不動。
嘩嘩……
背後忽然傳來樹枝顫動的聲音,王鐘轉頭看了一眼,輕聲說道,「博文,不要亂走,就停在那里,對面有個狙。」
王博文呆了一下,腳步頓時停住了。
在洞穴里呆了整整一個下午,他不止一次想要出來,但想到王鐘的交代,硬生生忍了下來。
而到現在,他終于是忍不住了。
畢竟,都一個下午了,就算是再強大的敵人,也應該被打死了吧?
王博文就是這麼想的。
他根本就沒想過王鐘會敗。
在他心目中,王鐘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狙?」回過神來,輕微的驚訝一聲,王博文飛快問道,「在幾點鐘方向?」
「我也不知道,正在等他現身,你找棵樹爬上去,藏好,注意沙灘上的那個人。」
听到王鐘的話,找了棵枝葉還算茂密的大樹,王博文爬了上去,借著黃昏微弱的光線,看到沙灘上的一幕,他幾乎要摔下來!
震撼!
驚駭!
簡直要被嚇傻了,一股徹骨的涼意,從心底油然生出,讓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在這樣的光線下,沙灘上的一幕,像極了恐怖片中的場景,一個血淋淋的人,絕望的躺在河邊,他的身上,被螞蟻盡數包圍……
想一想,都覺得手足酸軟。
「老大,這是你干的?」
「嗯。」
「你……」王博文本來想說殘忍這兩個字,但猶豫一下,還是沒出口。
殘忍。
對敵人的仁慈,才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
他緊緊閉上嘴巴,腦海中消化中剛才看到的場景。
……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三個小時。
……
漫長的等待。
天色完全黑了,大概是晚上十二點以後了,下過雨後的天空很是晴朗,皎潔而明亮的月光灑在大地上,照的一片通明。
王博文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幸虧這是冬天,沒有蚊子,偶爾一陣冷風吹來,讓他精神一振,揉揉酸澀的眼楮,繼續等待著。
王鐘一動不動。
以他的體力和意志,堅持這麼長時間,不是什麼難事。
王鐘堅信,毆厲肯定就隱藏在附近的叢林中,像是一條黑暗中的毒蛇,隨時都有可能跳出來,露出足以致命的獠牙。
沙灘上,歐秦醒了。
他腦海中忽然听到一個聲音,很輕微的聲音,卻是讓他精神一震。「弟弟……弟弟,撐住……我馬上救你。」
是哥哥的聲音!
歐秦勉強蠕動了一下,壓死不知道多少只螞蟻。
事實上,他之前能感覺到螞蟻在自己身上亂爬,但他根本沒有反抗的力氣,只能靠著僅存的內氣,保護身上最重要的地方,五髒六腑,腦袋七竅,不讓螞蟻爬進去。
其它地方,就無能為力了。
隨它們吧,反正脊椎骨斷裂,中樞神經受到很大影響,螞蟻啃咬身體,這樣輕微的疼痛,基本上感覺不到了。
湍急的河水下,借著江心那塊大石頭,毆厲緊緊攥著手中的繩子。
他用了至少兩個小時的時間,確定目標就躲在不遠處的山林中,然後,又用了三個小時的時間,花了很大的力氣,改造出一條特制的長繩。
繩頭有個精心制作的鉤子,五爪的鐵鉤,上面有著密密麻麻的倒刺,只要落在弟弟身上,絕對能把他勾住。
然後……一點一點的把他拉進水中。
這是毆厲絞盡腦汁後,才想到的辦法。
這個辦法在他看來,成功率很高。
江心這塊石頭,正是自己最好的掩護,只要對方敢沖出來,自己手中的槍,絕對饒不了他。
咻……
長長的繩子,被毆厲用力拋出,精準落在歐秦身上。
銳利的鐵鉤,深深刺進他的衣服,刺進他的皮膚。
鮮血一瞬間便滲了出來。
歐秦發出一聲悶哼,死死咬著牙。
受傷?
受傷算什麼?
只有活著的人,才配用受傷這兩個字。
沙沙……
沙沙……
繩子一點一點繃緊,歐秦的身體,緩緩動了起來。
嗯?
王鐘馬上睜開眼楮。
看到這一幕,臉色頓時一滯。
順著繩子的方向看去,王鐘很快便是猜測到,那個神槍手毆厲,應該是躲在江心那塊大石頭後。
好狡猾的毆厲……
好天才的主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