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還沒有睡,郭教授拿了塊布,不停的擦著鏡片;趙子乾萎縮在旁邊,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馬瘤子模出把匕首,拿了塊碎石在有一下沒一下的蕩著刀刃,每蕩一下,響起的刺耳聲都讓人心煩意亂;宋英杰則拿著根蘑菇腿,在手里翻過來覆過去的看。在這里,在這個時候,誰能睡得著呢?
雖然身體已經疲倦得很,但我卻也沒有絲毫的困意,湊到宋英杰身邊,笑道︰「老宋,蘑菇腿有這麼好看嗎?再看也吃不出肉味來。」
宋英杰咧了咧嘴,苦笑了一下,並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揚了揚手中的蘑菇腿說道︰「我父親是個老軍人,他曾說過這樣一個故事,在1944年,戰線南移,日軍主力緊隨我軍其後,窮追猛打,由于我們的裝備、供給以及空中火力都不如小日本,再加上沿途還得疏散百姓,行程緩慢,一直甩不掉小日本。」
「當時父親是個副營,但營長和指導員都已經戰死了,新營長還沒落實,實際指揮權就落到了父親的手上。過太行的時候,為了掩護大部隊順利轉移,父親的營被安排殿後阻擊。」
我心里一愣,以前就知道宋英杰當過兵,沒想到竟然還有個當過紅軍副營長的爹,當時軍隊的編制是三三進制,一個營三個連,一個連三個排,一個排三個班,每個班四至六個人,而且那時候的編制很不規範,多的一個連里都有百十號人,按這樣算,宋老爺子當年就管兩三百號人,到現在這官應該不小啊!怎麼沒保住宋英杰呢?
宋英杰卻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仍舊低著頭看著手里的蘑菇腿,繼續說道︰「說是一個營,除去隨大部隊撤離的傷員和已經陣亡的同志們,實際上只剩下一百來人,而且軍備奇缺,很多人身上的子彈,都不到三十顆,手榴彈一共一百五十枚,就這還是部隊特發的。」
「當時他們埋伏在一處山腰上,要追擊紅軍的大部隊,小日本鬼子就必須要經過山腰下的小道,而且那小道很窄,一次只能過一輛汽車,是打伏擊的理想場所,小日本不過了他們那一關,就別想追上大部隊。」
「等他們埋好地雷,當天下午,小日本鬼子就到了,果不出父親所料,汽車排隊經過,後面跟著步兵,炮車壓在最後,一切都如願進行。」
「但小日本的兵力卻超出想象的太多,汽車排得像條長龍一般,一路煙塵,根本看不清有多少,等開頭的汽車壓上了地雷,炸得滿天碎片的時候,後面的車隊還沒看到車尾。」
「他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抄家伙就開打,他們營里的,那個個都是好手,一槍一個的放,一顆子彈都不肯浪費。一根煙的時間,小鬼子被打退了,山腳下躺滿了尸體,起碼有兩三百具,小鬼子的血,染紅了整條山道。」
「緊接著小鬼子就開始瘋狂的反撲,黑壓壓的一大片,像螞蟻一樣涌了上來,子彈像下雨一樣,從他們的頭頂、耳邊、發際呼嘯而過,誰也不知道下一刻,該輪到誰去見閻王爺。」
「他們人雖然少,但個個槍法精準,一槍一個,而且仗著居高臨下,又有山石做天然掩體,最重要的一點,是大家都恨透了小鬼子,哪一個提起小鬼子來,都牙根癢癢,到了面對面的時候,誰都想多殺兩個,所以打起來絲毫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