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慕容雨登上那艘算不上豪華的渡船,緩緩行駛在寬闊的都江上時,她那顆雀躍的心,怎麼也平靜不下來。愛睍蓴璩
迎著微風,站立在船頭,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和那一望無際的地平線,一種暢快之感油然而生。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此時此刻,慕容雨強烈感覺到自由--帶給自己的沖擊。
那種沖擊,是了然一切,無拘無束的酣暢感,和著她束散的墨發,飄訣的衣帶,悠然而揚的充斥著,在風中舒展、歡舞。
葉千涵一出倉門,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個景色。慕容雨就像是化身風中的仙人,隨時隨地都有趁風而去的可能!而自己卻只能看著,什麼都不能做!
又是這種不真實感!這已經不是葉千涵第一次這樣感覺了,上次在三潭山,這次在都江面,仿佛她的每一次幻化,都縱情于此。
心底沒由來的一慌,葉千涵欺身走上前道︰「在想什麼?」
回頭望著他,慕容雨笑著道︰「沒什麼!只是看著這廣闊的江面,一時有些感慨罷了!」
「哦?那你感慨什麼?」葉千涵與她並肩而立,雙眼直視著前方。
聞言,慕容雨淡淡一笑,微風撫過她的臉頰,撩起陣陣青絲。
她學著葉千涵的樣子,雙手負于身後,打趣的說道︰「觀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海!今日的我慕容雨,舟行都江面,感慨的,自然是這滿江動人的風光!正所謂‘人生忽如命,蒼茫天地間’!人--還是要及時行樂的好啊!」
「老氣橫秋!」葉千涵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隨後隱有笑意的說道︰「才多大點人!就知道要及時行了啦!」
「多大?」慕容雨愣愣的看著葉千涵。老實說,她還真不清楚,自己到底多大年紀!好像從她穿越到這里來後,就沒有人告訴過她,包括當初的楚逸軒!從自己這具身體的發育情況來看,慕容雨覺的她大致年齡應該在十六到十八之間,但是,這誰又能真的說的清呢!
「這是閱歷!與年齡無關!」慕容雨玩笑的說出自己的抗議,接著扭頭看向行使的船兒,問道︰「我們要去哪里?」說也好笑,自己沒頭沒腦跟著他走了幾天,到現在,卻連目的地是哪都還不知道!
「先去晉陽,然後轉道去湖溪!」葉千涵此時已斂起笑意,一臉正色的回答她。
「湖溪?那是哪里?」慕容雨不解。
「湖溪位于零星國!」
「零星國?」慕容雨詫異,如果自己沒記錯,零星國和日盛國應該是敵對國!曾經她就是被誤以為成零星國的密探,而差點被送去充當軍妓的。
為什麼?為什麼葉千涵此時想要去那里呢?
見她有些驚異,葉千涵淡淡開口解釋道︰「此去零星國,是因為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去處理!」
「哦!」
原來是這麼回事!自己怎麼給忘了,葉千涵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所以兩國雖然處于對立,但是在經濟貿易上,還是有諸多來往的。
「去湖溪必先經晉陽,然後再由那里出關,轉兩天山路便可進入零星國境內!我在晉陽有商鋪,到時我們會在那里停頓數日,等過幾天後再行出發!」葉千涵寥寥數語,便說明了此行的目的,只是事情真的如他說的那樣簡單嗎?慕容雨心中打起鼓來。
船在江上已行走了兩天,終于在第三天的時候駛進了一個峽谷。
這是一個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邊日邊來的青峽,慕容雨望著地平線冉冉升起的紅日,心中一陣暢快,不由詩興大發。
可就在她欲吟誦抒意一番的時候,不遠處的江面上轉出一條小船,正飄飄搖搖的向前駛著,船中不時傳出陣陣蕭聲,那蕭聲清朗、明亮,透露出無限徜徉。
此時,原本在船艙中休憩的葉千涵也走了出來,他望著小船,面帶淺笑的高聲揚道︰「多情不達春江意,歸家何日洗客袍!」
就在此時,艙中蕭聲停止了,從里面傳出一句舒爽的聲音︰「櫻桃紅了芭蕉綠,流光容易把人拋!」緊接著便是一陣舒朗的笑聲。
慕容雨只見一面庭飽滿的男子,滿面含笑著從艙中走出。一身藏青色布袍,胸口微開,飄散的長發隨意束扎在背後,衣帶寬敞、飄逸,手搖折扇,赤露著雙腳,整個人看上去,頗有魏晉南北之風姿,灑月兌、豪放、不拘泥于世!
這個人,讓慕容雨不禁聯想起一個人,一個素有「竹林七閑」之首的人--嵇康!蕭蕭肅肅,爽朗清舉,美詞氣,有風儀,不自藻飾,土木形骸,雖放蕩不羈于世人,亦孤傲遠卓于靈魂!
男子站立在船頭,對著葉千涵便是一陣朗笑︰「葉千涵!想不到一別三年,你我今日居然有緣在此相遇,實在是妙極!妙極啊!」
慕容雨靜靜的打量著眼前這個灑月兌不凡的男子,只見他星目俊朗,飄逸非常,雖比不上葉千涵與花無言之姿,但亦有種卓而不群,超凡月兌俗的神韻!這是個不會被任何外事所拘的男子!
男子對著葉千涵,表現出了極高的熱情,他較好的容貌,此刻也因大笑而變得異常的搶眼!他仿佛天生就有一種魔力,使的人在不知不覺中就能沉陷在他爽朗的笑聲里,無法自拔。
這真是個奇人倍出的年代啊!慕容雨不禁感嘆!而最另她吃驚的是,在听聞男子的笑言後,葉千涵居然破天荒的一改以往冰冷的態度,反而十分心情好的上前招呼道︰「誠然!能夠相遇在這煙波飄渺的江舟之上,你我緣分誠實不淺啊!」
男子聞言再次哈哈大笑起來,「葉千涵,這可不似你這大冰山說出來的話啊!」
葉千涵見男子如此調笑于他,也不動怒,反而面帶微笑的說道︰「當冰山偶遇火焰的時候,他就是再想冰,那也是徒然啊!你說是嗎,易辰公子?」
「哈哈哈哈--妙極!妙極!葉千涵,許久不見,果然今時不同于往日啊!」
只見那名名喚易辰的男子,在听聞葉千涵一番話後,哈哈大笑起來。
他一個躍身,單腳點水,借力轉起,最後穩當的落在了慕容雨的船上。
一個甩扇,易辰公子上前笑道︰「葉千涵!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少拿這些公子,兄台的虛名唬弄我!我易辰沒那麼多繁文縟節,也從不在乎稱呼,大家怎麼痛快怎麼叫!」
葉千涵聞言,淡然一笑︰「好!如你所說!」
「恩!這才投我所好嘛!」易辰灑月兌的搖著扇子,一臉興致。他環視了船舟一圈,最後將視線落到了慕容雨的身上。
「好一個風華絕代的佳公子!」當他看到靜立在一旁的慕容雨時,不由全身一怔,贊嘆的話不禁月兌口而出。
他來到慕容雨身邊,上下細細的打量了一番,末了「啪」的一合扇子,大手一拍道︰「好個傲然出塵!妙極!妙極!不知這位小哥,如何稱呼?」
見易辰用像發現什麼新奇事物般的目光注視著自己,慕容雨心下覺的好笑,想著這位易辰公子還真是不拘泥世俗,哪有第一次見面,就這麼直白的盯著人家瞧的。
但話說回來,自己不也是不喜歡太過矯作嗎?現在易辰這樣也算是投自己所好了!于是當即淺笑的回答說︰「慕容雨見過易辰!」
「恩?」見慕容雨如此稱呼自己,易辰心下說不出的暢快,不由的一個勁的嘆道︰「哈哈哈--還是你對我胃口!」
「慕容雨?慕容雨?」易辰反復品位著慕容雨的名字,最後折扇一開,大聲的贊嘆道︰「好名字!好名字!及時之雨,潤物之雨,人如其名,人如其名!」
見易辰那灑月兌不羈的舉止以及一針見血的道出自己名字的寓意,慕容雨宛然的笑了笑,心中對之充滿了好感,心想著能夠與此種異人結識,也算是美事一件,畢竟茫茫人海,知心人者並不多見。
「還是老樣子!」葉千涵此時也走了上來,對著易辰說道︰「你這次又想去哪兒?」
「我?」易辰一臉的無所謂,隨意找了塊地方坐了下來,「我還不是身若浮萍隨處飄,飄到哪里算哪里!這不听說過兩天晉陽要舉辦牡丹宴,所以就決定前去湊一湊熱鬧!」
「牡丹宴?那是什麼?」慕容雨聞言,好奇的問道。
「怎麼?你不知道?」易辰一臉像看怪胎的樣子看著慕容雨,「這晉陽可是遠近聞名的牡丹之都,現在又正值牡丹怒放的時節,很多附庸風雅之人都會慕名前去的,就比如我!」
易辰直白風趣的言語,引的慕容雨一陣輕笑︰「哦?附庸風雅?易辰難道說的是如你這樣明明臨風而行,卻便要執手揚扇!」
其實慕容雨知道,易辰根本就不可能是附庸風雅之人,不然在他身上也不會透露出如此濃烈的不羈氣息,他之所以這麼做,皆是因為率性而為,興致使然,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無拘無束,無憂無慮。
「哈!好個慕容雨!果然合我心意!葉千涵,你是從哪兒結識的這個這麼出塵月兌俗的小哥!」易辰此時也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了個酒壺,對著壺口大口飲了起來。
「出塵月兌俗?你說的會不會太過了點?」葉千涵看著眼前牛飲的他,好笑的出言相駁。
「非也,非也!對于眼力,我易某人可是一向自信的很!」易辰若有所指的看了看葉千涵,接著再轉眼看了看慕容雨,笑的一臉神秘。
「哦?那你說說,他到底怎麼個出塵月兌俗法?」
慕容雨有些奇怪的看著葉千涵,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在這個問題上與易辰多做糾纏,這根本不似他的風格,以往的他,是根本不屑與他人多做言論的,今天的他到底是怎麼了?慕容雨暗暗的想著,全然忘記了自己才是這話題的主角。
「未若柳絮因風起,漫隨天外雲卷舒!」易辰笑著念出這兩句,接著搖頭晃腦道︰「只可會意,不可言傳!」
葉千涵聞言,淡淡一笑︰「只可會意,不可言傳?這句話可不像是你會說的!」
「呵呵!凡事都有個意外!」易辰再次舉酒仰飲到。
慕容雨心頭翻涌,就在易辰說出那句「未若柳絮因風起,漫隨天外雲卷舒」時,她差點激動出聲來,第一次听到有人這樣貼切的詮釋自己心中之意,而且說那麼自然,將自己的心聲一覽無遺的全道了出來。
沒錯!自己要的就是那種柳絮飄揚,去留無意的生活!海德格爾說過︰人--應當詩意的棲居在大地上!對于自己,詩意的棲居就是,隨風起居,花落花開;閑庭信步,雲卷雲舒。
「易辰當真好眼力,今日慕容雨可算是高山流水覓知音了!」此時的慕容雨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慨,只好學著易辰的樣子,盤腿坐于船頭。
「哈哈!妙極!妙極!好一個高山流水覓知音!既然你喚我一聲易辰,那今日這個知音,我們算交下了!痛快!痛快!」易辰爽朗的大笑起來,那笑聲引的江面鷗鷺直起。
葉千涵見狀無奈的對他們搖搖頭,然後示意船家將兩船並為一起,接著也隨之坐了下來︰「這次文英會怎麼不見你身影?無言那小子為此還嘮叨了一陣子!」
「我意不在此!你也知道,我向來不喜歡場面上的那些惺惺作態,爾虞我詐,看著簡直另人作嘔!我呀--但求醉夢人生,一晌貪歡足矣!」易辰邊說,邊一口接一口的毫無忌憚的喝著酒。
當真是個真性情的男兒!
慕容雨心中贊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易辰聞言停了下來,疑惑的看著她,接著面色一松,哈哈大笑起來︰「妙極!妙極!醉翁之意?哈哈!果然知我者,慕容雨也!葉千涵,你到底是從哪里結識的這樣一個妙人,如此知我心意!」
「不是我,是無言!」葉千涵淡淡的說著,神情有著絲絲的不自然。
「哦?是他小子!」易辰聞言,放下手中的酒壺,一臉快意道︰「京中四公子中,也就屬他最能折騰!」
再次听聞京中四公子,慕容雨不禁來了興致,自己雖一直有听說他們的大名,但除了葉千涵與花無言外,自己對于其他可算是一無所知。于是當下不好意思的打斷道︰「請問,這京中四公子,除了葉兄和花兄外,還有兩位是誰?」
「你不知道?」易辰一臉詫異,再次用像看怪胎的眼神看著慕容雨,那神情直另慕容雨想發笑。
暈!這都已經是自己第幾次被人這樣問了?
這些天,她好象一直都在問一些世人皆知的傻問題,弄得自己好不尷尬。
見慕容雨有些語結,一旁的葉千涵此時也模稜兩可的說道︰「他啊,是來自一個很鄉下的地方,所以這些事他自然是不知道的!這是他自己說的。」為了使話更有說服力,葉千涵末了還很「好心」的加了一句。
「很鄉下的地方?自己說的?」易辰起先听的一頭霧水,但隨即便恍悟過來,樂的直搖扇子︰「妙極!妙極!今日我易辰,可真謂遇上了對手!痛快!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