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的帝都剛下過一場初雪,雪不大,卻下了三天三夜,到今天才停下,積了厚厚的一層,能夠沒過人的長靴。柳桃色看著殿外頭白茫茫的一片,輕輕呵了一口氣。手縮在斗篷里,里頭還握著一個小暖爐,穿著桃紅色的衣衫,配著面如桃花的容顏,懶洋洋的倚靠在欄桿上,自然成了一道風景。
「色色。」象征著帝王的明黃色漸漸靠近,樂正衍低聲喚著望著雪景出神的柳桃色,有些憐惜的將斗篷褪下覆在她身上。
柳桃色轉頭沖他笑了笑,將有些下滑的斗篷往上拉了拉,帶了些寬慰的意味說道︰「我沒事。」
不過是那人在牢獄之中受罪,他是罪有應得,她沒事的。
樂正衍眸中劃過沉痛,略一忖度之後,沉吟著說道︰「朕今日過審,你也一起吧。」
「不必了。」柳桃色開口打斷了樂正衍的話,她與樂正衍從小一起長大,比他還虛長了三歲,哪里不知道樂正衍要說什麼。柳桃色轉頭看著樂正衍,帶了前所未有的認真,將手覆在他身上,鄭重其事的說道︰「女子不議朝政,這還是他教我的。你也是他的學生,就該知道,他並不希望我出現在大殿里。」
樂正衍喉嚨幾動,笑的有些澀然︰「對不起,是我沒用。」
「你是君,該自稱朕。別失了天家風範。」柳桃色伸手替這個還帶著稚氣的少年天子正了正衣衫,輕笑著說道,「你是天子,你有大作為。」
樂正衍咬著下唇,帶了些哀戚懇求的神色,說道︰「你既不出現在大殿,就在偏殿听著。興許,是你最後一回見他。」
「上泉碧落,我都會跟他一起的。」柳桃色艷若花嬌的臉上綻放出奇異的神采,笑的春風拂面,堅定至極,「便是十八層地獄,我也陪他一起闖。」
樂正衍皺眉剛想說什麼,一個小太監匆匆來報︰「皇上,犯人押過來了。」
小太監尖細的嗓音讓樂正衍不自覺的將眉頭皺的更深,而柳桃色已經一把巴掌甩了過去,力道之大,讓小太監臉色瞬間紅腫了起來。只听柳桃色厲聲喝道︰「他是當朝太傅,天子之師,不是你這種骯髒東西嘴里的犯人。再听見什麼,割了你的舌頭!」
「是是,小人明白。」小太監被柳桃色教訓了,雖然心里頭委屈,可表面上還是點頭哈腰的。
柳桃色甩袖往偏殿走去,樂正衍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嘆氣,提步跟了上去。
柳桃色命人給偏殿開了一條門縫,遠遠看去並不真切。大殿下跪著的男子清瘦,剛才牢獄之中出來也不見多狼狽,囚服穿在身上也還是不能掩飾他通身的貴氣,她看著有些想哭。
明明,前幾天還跟她笑著說等三月天帶她下江南看桃花;明明,前幾天才應允了等到十一月去大漠看風沙;明明,才允下了婚事要一輩子在一起。怎麼,一下子就物是人非了。柳桃色眼眶濕潤,輕輕抬起頭看著男子依然帶著書生傲氣的背影,隔著淚眼笑開了。再怎麼變,地上跪著的人,還是她柳桃色認定的人,大乾皇帝的帝師,顧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