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正剛的腦中閃過數念,頓時覺得頭疼不已,不知女兒是否願意嫁給這位跛子皇子。愨鵡曉
蕭昭見她不作聲,好像被自己這番話嚇著的樣子,便道︰「洛姑娘,是否有宮人到你的胭脂水粉鋪子定制胭脂水粉?」
洛雲卿隱隱猜到了真相,「確有一位宮人……」
「八月十六,我進宮向母妃請安,將你鋪子里賣的鴨蛋粉和香件等物獻給母妃,母妃用過之後覺得這些胭脂水粉絲毫不遜于宮里頭的,便吩咐我多買一些。于是,我多買了一些,送給宮里的妃嬪。」他微微地笑,「母妃說,皇後也很喜歡你鋪子里的胭脂水粉。皇後還說若是妃嬪都喜歡,便由你的鋪子供胭脂水粉給後宮妃嬪。」
「那我們洛家的胭脂水粉不就是貢粉了?」楊氏驚喜不已,那洛家的地位可就不一樣了,變成皇商了,姝兒便能嫁入官宦之家,甚至是皇子、王爺旄。
「相信不久的將來,洛家的胭脂水粉會成為貢粉。」他笑道。
「原來這全是三殿下的功勞。」
洛雲卿心知肚明,他說出這件事,是告訴她︰他可以提升洛家的地位,助洛家發達,也可以讓洛家一夜之間滿門獲罪嶷。
蕭昭的眉宇泛出一抹黯然,「洛姑娘是否嫌棄我是跛子?」
她不露絲毫情緒,「三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
花苑秋意盎然,大片的碧色里點綴著繽紛的花色,暗香隱隱。
洛雲卿步入風亭,以主人家的姿態請他坐下。
蕭昭似是不擔心她不願嫁,嘴角始終噙著淡淡的笑意,一襲牙色金線繡流雲紋錦袍在秋風中微漾,敞袖如流雲,緩緩飄飛。
「三殿下錯愛,此乃民女三生修來的福氣,卻不知如何回應。」她眉心微顰。
「你不願嫁?」他淡淡道,若高空流雲。
「不願嫁這三個字,民女不敢說出口。一旦說出口,洛家便會獲罪。」
「看來,洛姑娘不願嫁。」
風亭陷入了沉默,秋風掃過的聲音清晰入耳。
蕭昭好像早已料到她會拒絕,面上並無失望之色,「洛姑娘不必拘謹,我更喜歡八月十五那日、那夜的你,隨性自然,無拘無束。你有什麼心里話,但說無妨。」
洛雲卿莞爾道︰「八月十五那日我救三殿下,是因為我不是見死不救的人,換成其他人,我照樣會救。還請三殿下不要誤會。再者,家父年紀大了,時有病痛,無力打理鋪子,且幾個鋪子的生意每況愈下,我要照看鋪子,因此,我還不想嫁人,還請三殿下見諒。」
「無妨,你我先定親,待你想嫁了再計議也不遲。」
「三殿下應該听說過洛家大小姐的傳言。」
「是何傳言?」蕭昭溫雅地問。
「三殿下沒听過,那便算了。」
洛雲卿溫柔淺笑,「能嫁給三殿下為側妃,是洛家的福氣,也是我的福氣。若陛下不反對這樁婚事,家父應該也不會反對……」
聲音越來越低,她嬌羞地垂首,雙腮浮現一抹微紅。
他執起她的手,欣喜地笑,「我就知道,你不會嫌棄我是跛子。」
她輕笑,「是三殿下不嫌棄我的出身才是。對了,你我八字不知合不合,改日找人算算。」
蕭昭摩挲她女敕滑的柔荑,俊眸閃著晶亮的芒色,「這些小事,你無須費心,我會吩咐人辦好。」
————
洛雲卿應了這樁婚事,嫁給當朝三皇子蕭昭為側妃。
蕭昭離去後,她來到書房,叫了一聲「爹」。
洛正剛站在書案前,面色沉重,「卿兒,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你當真願嫁?」
她微微一笑,「這件事我自會處理,爹無須費心。」
他長長嘆氣,「嫁給三皇子,一生榮華富貴,自然是極好的。但凡事總有兩面,一入侯門深似海,最是無情帝王家,榮華富貴未必是幸福。再者,傳聞三皇子的生母原是皇後宮里的宮女,出身微賤,並不得寵,連帶的三皇子也不得寵。且三皇子自幼便是跛子,根本不得陛下歡心與寵信。雖然三皇子文武雙全、品貌皆優,但不一定是你的良配。」
「我明白的,爹。」
「若是其他皇子,陛下必定不會準許一介商賈之女嫁入皇室。不過陛下既已應允這樁親事,你不能不嫁。」
「若我拒嫁,洛家便會滿門獲罪。」
「你明白就好。」洛正剛輕拍女兒縴瘦的肩,長嘆不息,「此事還真難辦。」
「爹放心吧,我有分寸。」洛雲卿眉心舒展,不讓他擔心,「鳳凰樓還有事,我先去鳳凰樓。」
三日後,蕭昭派輕風至洛府說,他的八字和洛雲卿的八字相當的契合,還說九月二十三日是吉日,宜嫁娶。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
她讓輕風傳話給他,約他明日申時在鳳凰樓相見,有事協商。
蕭昭如約而至,她卻不在鳳凰樓。
秀娘目光有點閃爍,「小姐……半個時辰前,小姐匆匆出去了……說是有急事,最多一個時辰就回來……小姐還說,倘若三殿下來了,先在鳳凰樓等小姐……」
他自然瞧出她的異樣,追問︰「她去哪里了?」
她搖頭,心虛地垂首。
「卿兒究竟去哪里了?」他溫潤的語聲含了五分凌厲。
「好像是去……狀元樓……」秀娘被他的面色嚇到了,結結巴巴地說。
蕭昭立馬往外走,一陣風似的。
狀元樓在桃花街上,距鳳凰樓不是很遠,拐兩條街便到了。
為什麼狀元樓前圍著這麼多人?
他擠進去,輕風問圍觀的人發生了什麼事,原來是狀元樓著火了。
可不是?狀元樓的西南角冒起濃煙,不斷有男女從里頭沖出來,個個都狼狽不堪,說里頭火勢很大,還有人被困在里面。
蕭昭劍眉凝結,面色愈發沉重,洛雲卿在里面,有沒有事?
他正要邁步,輕風連忙拉住他,「公子,不能進去!」
就在這時,有幾個人沒頭蒼蠅似地沖出來。
蕭昭不由得瞪大眼楮,盯著其中兩人——一個上半身赤*果的男子抱著一個女子快步走出來,下系乳白綢褲,而他懷中的女子,僅著翠紋抹胸和綢褲。
但見這令人臉紅心跳的一幕,圍觀的人響起一陣驚呼,口哨聲此起彼伏。
那女子,兩只玉光瑩瑩的藕臂摟著那男子的脖子,小臉向內藏著,不讓人看見。
這一男一女竟然在狀元樓內行苟且之事,且是光天化日之下,因為狀元樓走水,他們為了逃命,竟然這樣子跑出來了。
太不要臉了!
還有比這更無恥、***的事嗎?
「這位公子不就是公子胤?」
人群里有人驚詫道。
輕風眼尖,驚得叫起來,「公子,這女子……好像是洛姑娘。」
蕭昭定楮一瞧,蕭胤懷中的女子的確和洛雲卿很像。
圍觀的人議論紛紛,鄙夷、刻薄的話越來越難听,猶如刀劍,可以殺人于無形了。
蕭胤長身挺立,神態輕松,自有那麼五分瀟灑、五分放蕩。眾目睽睽之下,議論紛紛之中,他面上毫無尷尬之色,掃了一眼圍觀的人,赤身抱著懷中女子徑自離開。
蕭昭趕上去,攔住他的去路,「蕭胤,你懷中女子是誰?」
「建康城無人不知我風流、放蕩不羈,我抱著一個女子有何出奇?」蕭胤輕狂地冷笑。
「她是誰?」蕭昭溫潤如玉的臉多了幾分冷厲。
「她是我的女人。」蕭胤漫不經心地說道。
蕭昭不罷休,卻又無計可施,輕風悄然走到蕭胤的背後,猛地推他一把,蕭胤便向前撲去,懷中的女子幾乎跌出去。
所幸,蕭胤及時穩住身子,不過,懷中女子的真容已曝光。
蕭昭看得分明,那女子是洛雲卿。
「原來是洛大小姐。」有人竊竊私語。
「洛大小姐***下作,與蕭公子早有私情,沒想到竟然在狀元樓私會。」有女子刻薄道,「她衣不蔽體被蕭公子抱在懷里,在大街上走動,若是我,早就羞得自盡了。」
蕭昭全身的血液涌上腦門,右手攥緊,怒火焚楮,似要噴出烈火,「放開她!」
蕭胤有恃無恐地笑,「眾目睽睽,你當真要我放?」
蕭昭的眼眸充了血,已成赤色,一把抱過她,舉止生硬、粗魯。
蕭胤意味深長地笑,瀟灑離去。
————
蕭昭想抱她回府的,但她堅持回鳳凰樓。
洛雲卿穿好衣衫,秀娘開門出去,站在門口的他便進來。
他看見她悠然飲茶、一副渾然不知羞恥的模樣,本已平息的怒火再度狂飆起來,他扣住她的皓腕,粗暴地將她拉起來。
她迎上他暴怒的目光,絲毫不懼,淡定得不可思議。
「你是不是……與蕭胤……做出……」他美玉般的俊臉布滿了如冰如火的怒氣,充血的眼眸滾動著戾氣,可怖駭人。
「三殿下沒听說過我與蕭胤的傳言嗎?」她清冷地笑,「那日我便問你,你問我是何傳言,事後你沒派人去打听嗎?」
他不是不知她與蕭胤的流言蜚語,只是不管不問,可是,沒想到今日竟然親眼目睹她與蕭胤……
任何一個男子都無法容忍這樣的事!
蕭昭劍眉絞擰,「你是我即將過門的側妃,為何不知廉恥地……你將我的顏面置于何地?」
洛雲卿又抱歉又委屈地說道︰「傷害到三殿下,是我的錯。三殿下,我只不過是情不自禁。」
「什麼情不自禁?」
「我與蕭胤兩情相悅。」
「那你為何答應嫁給我?」
「倘若可以,我自然會拒婚,但我不想洛家所有人因我一人而喪命。」她悲憤地問,覺得他的手越來越用力,手腕很疼,「那日,倘若我拒了三殿下,三殿下會善罷甘休嗎?會放過我和我家人嗎?即使三殿下心存仁善,但你父皇會不追究嗎?」
蕭昭無言以對,慢慢松開她的手。
洛雲卿接著道︰「三殿下與我只見過兩次,第三次,你便來府下聘禮,堅決納我為側妃,不覺得太過兒戲、太強人所難嗎?我只不過是一介商女,三殿下乃天家中人,出身富貴,地位超凡,怎會看上一個出身微賤的平常女子?三殿下當真喜歡我,還是別有目的?」
他的玉臉恢復了平靜,仿若風過無痕的碧湖,「你何須妄自菲薄?」
「三殿下乃當朝皇子,恕我高攀不上。再者,我與蕭胤情投意合,已私定終身,還請三殿下放我一馬。」
「若我不放呢?」
「那便玉石俱焚。」
蕭昭盯著她堅決的面容,玉面冰冷一如覆霜,「你不擔心家人被你連累、獲罪?」
現在,洛雲卿瞧不出他的心思了,「人人都道三殿下謙和仁善,我相信三殿下不是仗勢欺人、濫殺無辜之人。」
他冷冷道︰「若我是呢?」
她自嘲地冷笑,「那就只能怪我自己看錯人。」
「你喜歡蕭胤,想嫁給他?」
「我說過,我還要照看洛家的鋪子,還不想嫁人。」
「既是如此,我便成全你,取消這樁親事。」
蕭昭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傲然,神態亦冷傲高貴,似乎很不屑這樁親事。
洛雲卿心中驚喜,卻不敢流露出絲毫,「謝三殿下高抬貴手。」
他的臉龐漾著自信的笑意,「我自詡不比蕭胤差,只是我是跛子,而他四肢健全。如若你我相識較早,說不定你喜歡的人便是我。」
她錯愕地愣住。
他輕捏她暖玉般的下頜,又摩挲她的粉腮,舉止親昵而曖昧,溫雅道︰「在你嫁人之前,我不會罷手。我要從蕭胤手里把你搶過來!」
溫和之語,卻是那般堅決。
洛雲卿愣愣地看他離開,眉心慢慢蹙起來。
————
與蕭昭的親事,就此作罷。然而,洛雲卿病倒了。
那日狀元樓走水,蕭胤抱著她從火場沖出來,她身上衣衫單薄,染了風寒,病來如山倒。
夜里,她全身高熱,直至次日天亮熱度才稍稍退下去。
臥榻休息兩日,她的風寒大致好了,卻偶有作嘔。
秀娘憂心如焚,沒去鳳凰樓坐鎮,衣不解帶地照顧她。
這日早間,洛雲卿向爹爹請安,馮大夫正為洛正剛例行把脈,她忽然作嘔,沖到外頭,卻又嘔不出什麼。她平息了一陣,走進寢房,洛正剛道︰「卿兒,你身子不適,馮大夫給你把把脈。」
換個大夫把脈也好,她坐好,伸出手,馮大夫凝神听脈,面色越來越凝重。
「馮大夫,卿兒身患何癥?嚴重嗎?」洛正剛擔憂地問。
「無妨,無妨。」馮大夫眉頭緊皺,「只不過,令愛是喜脈。」
洛正剛只覺得耳邊「轟」的一聲,震得說不出話,腦子里一片空白。
洛雲卿也懵了,喜脈?懷孕?
怎麼可能?
「馮大夫,你是不是看錯了?卿兒還是黃花閨女呢,怎會有身孕?」楊氏氣憤道,「此事若是傳揚出去,卿兒還怎麼嫁人?」
「洛夫人,我行醫三十年,區區喜脈,怎會診錯?」馮大夫也急了,「洛老爺、洛夫人若是不信,大可請其他大夫來把脈。」
「馮大夫,你我相交已有二十年,我怎會不信你?」洛正剛沉重道,「此事關乎卿兒的清譽,煩請你務必守口如瓶。」
楊氏喊來丫鬟,送馮大夫出去,然後道︰「老爺,不如請另一個大夫來?」
方才他精神尚好,此時卻像一下子老了幾歲,「家丑不能外揚,你先出去,我和卿兒談談。」
她扶他坐好,囑咐道︰「有話慢慢說,千萬不可動怒。」
洛雲卿見她退出去,正想開口,卻听他怒聲喝道︰「跪下!」
這時候,他正在氣頭上,還是不要激怒他比較好。于是,她乖乖地跪下。
「那男子是誰?」洛正剛氣得臉膛僵硬,語氣飽含怒火。
「僅憑馮大夫一句話,爹就認定我跟某個男子私定終身,還懷了孩子?」她可以原諒他一時無法接受這件事,可是,他怎麼可以不听她的解釋?怎麼可以輕易地認定她犯罪了?
「馮大夫醫術高明,一把脈就瞧出是什麼病,區區喜脈,他怎會把不出?怎會有錯?」
「你寧願相信外人,也不信自己的女兒?」
洛雲卿又氣又傷心,他也太不可理喻了吧。
見她不承認,洛正剛更氣了,火冒三丈地站起身喝問︰「你是不是與蕭胤私定終身?」
她義正詞嚴地說道︰「我沒有與任何男子私定終身,我有沒有懷孕,我自己一清二楚。數日前為我醫治的那個大夫為什麼沒有把出喜脈?短短三四日,馮大夫就把出喜脈?馮大夫是否誤診,我不敢肯定,但我要找另一個大夫把脈。」
「整個建康城都在傳你和蕭胤是歡喜冤家,在大街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傷風敗俗、不知廉恥之事,那日狀元樓走水,他抱著你沖出來,你們還……衣衫不整,你敢說你和他沒有私定終身?」
他氣得手臂發顫,就連府里的下人都在私下里議論,他無意間听見,詳細問了兩個丫鬟,她們說市井坊間確實有大小姐和蕭公子的流言蜚語。
如若他們不是兩情相悅,怎會發生這麼多巧合之事?
洛雲卿生硬道︰「我和他清清白白,如何懷有身孕?若你不信,大可請另一個大夫給我把脈!」
因為那些流言蜚語,就定她的罪?太兒戲了吧。
「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洛家出了個**蕩婦嗎?」洛正剛怒聲如吼。
「事情尚未查清楚,你就咬定我做了錯事,這是身為父親該有的作為與風範嗎?」她反唇相譏,冷冷地笑。
「放肆!」
他血液上涌,一張臉好似被怒火燒著了似的,他捂著心口,一口氣提不上來,往後倒去,看似要暈厥了。
洛雲卿連忙起身來扶,卻有一人疾步越過她,麻利地扶住他,讓他靠躺在大枕上。
楊氏撫著他的胸口,柔聲勸慰︰「老爺息怒。你身子本就不好,再動怒,萬一有什麼……我可怎麼辦?」
洛正剛喘著,慢慢地平復了激動的情緒與劇烈的心跳。
「卿兒也說得對,僅憑馮大夫一人之言,怎能斷定卿兒真的有孕?不如我去找個可靠的大夫來……」她溫柔的聲音猶如春日細雨,滋潤大地。
「洛家名聲不能讓這個逆女敗壞了……不許請大夫……」他喘著道。
「好好好,不請就不請。」楊氏一副賢良的樣子,「老爺,先歇著吧。藥快煎好了,稍後我拿來給你服。」
他點點頭,對洛雲卿道︰「回倚玉軒閉門思過,不許踏出房門半步!」
洛雲卿懶得再費唇舌,徑自離去。
楊氏跟著出來,滿目仁善,對她道︰「你放心,我會勸勸你爹的。」
————
洛雲卿在寢房待了三日,都快發霉了。
墨香送來午膳,她吃了兩口,忽然月復痛如絞,滾到了地上。
兩個丫鬟連忙將她扶到寢榻,接著去請大夫。
這事傳到楊氏、洛正剛耳中時,大夫已經來到倚玉軒。
洛正剛阻止大夫進去,可是墨香心急如焚地說道︰「老爺,大小姐疼得死去活來,為何不讓大夫把脈?萬一大小姐有何不測……」
終究,他讓大夫診治女兒。
楊氏見這個大夫面生,眉心蹙起來,心中惴惴。
洛雲卿側臥于寢榻,屈身如弓,面色蒼白,額頭、臉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五官扭結,正經受著非人的痛楚。
大夫姓柳,他為她把脈,眯起眼楮听脈。
洛正剛著急地問︰「大夫,卿兒怎樣?為何月復痛?」
柳大夫松手,道︰「洛老爺無須擔心,令愛只是吃壞了東西,沒有大礙,服兩日湯藥便好。」
「只是這樣?」洛正剛驚愕,「你再把脈看看,真的只是吃壞了東西?」
「洛老爺,你這是什麼意思?」柳大夫生氣了,「洛老爺不信我的醫術也罷,另請高明。」
「不是……我意思是說,我女兒月復痛是不是因為月復中胎兒……」洛正剛艱難地說出來。
「月復中胎兒?」柳大夫失笑,「令愛不是黃花閨女嗎?怎會有身孕?」
「我女兒沒有身孕?」洛正剛錯愕不已。
「沒有。」
說罷,柳葉出去開方子,然後就走了。
洛雲卿不那麼疼了,卻還是捂著小月復,低緩道︰「爹,柳大夫說我沒有懷孕,為什麼之前那個馮大夫堅稱我有喜?這不是很奇怪嗎?馮大夫一定有鬼!」
洛正剛面冷聲寒,「去請馮大夫。」
楊氏微低著頭,看似沒有任何異樣,實則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趁眾人不注意,她悄然離去。
「娘想去哪里呢?」
洛雲卿一直注意她,自然看見她想逃跑。
楊氏剛跨出一步,只好收回來,「老爺,我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忘記吩咐了,我先吩咐下去。」
「娘,還有什麼事比我的清譽更重要?還是娘做賊心虛想逃跑?」洛雲卿含沙射影地說道。
「什麼做賊心虛,我自然關心你。」楊氏笑不出來了,只能乖乖地待在這里。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馮大夫來了。
他以為來應診,卻是來到大小姐的倚玉軒。
洛老爺站在前庭,面有不悅之色,馮大夫見洛夫人一臉木然,便知事情有變,謹慎道︰「洛老爺身子不適嗎?還是大小姐身子不適?」
「馮大夫,枉我這般信任你,當你為知己好友,沒想到你連老友也欺騙,還毀了卿兒的清譽。」洛正剛語重心長地說道,語帶失望與心痛,「你為何這麼做?」
「洛老爺此言何意?我听不明白。」馮大夫裝傻。
「馮大夫,你不必再裝,我根本沒有懷孕。今日若你不從實招來,我便拆了你的招牌,讓你在建康城再也待不下去。」洛雲卿開門見山,威脅道,「市井巷陌早有傳聞,洛家大小姐陰毒狡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若你不信,便試看看。」
馮大夫再裝傻便是白痴了,知道此事不說出來,行醫三十年所得的名譽便毀于一旦。為了保住名譽,他只能承認︰「洛老爺,令愛的確沒有懷孕。」
楊氏一直是沉著的神色,听了這句話,不淡定了。
洛雲卿問︰「那幾日,我為什麼作嘔?」
「該是藥物所致。」馮大夫回道。
「你為什麼誣陷我懷孕?受誰指使?」她咄咄逼人地追問,看她這架勢,倒沒有月復痛的跡象了。
他低著頭,不肯說。
洛正剛氣憤道︰「馮大夫,從今往後,你我再不是朋友!」
她淺淺一笑,威脅道︰「你不說也可以,我不僅拆了你的招牌,還去告官,治你一條誣陷罪。」
馮大夫欲言又止,終于道︰「是……洛夫人要我這麼說的。洛老爺,你知道我的為人,我怎會做砸自己招牌的事?是洛夫人塞給我一千兩,要我幫她這個忙,我考慮了一夜才答應她。」
楊氏火冒三丈地斥道︰「馮大夫,話可不能亂說!我何時要你說這些子虛烏有的話?我為什麼誣陷自己的女兒?老爺,他這是血口噴人!我根本沒有給他一千兩,也沒有叫他誣陷卿兒。」
「那一千兩還在鋪子里,我去拿來還給你,洛老爺。」說著,馮大夫匆匆走了。
「住口!」見枕邊人還要再說,洛正剛厲聲喝止。
「爹,我也不想冤枉娘,省得府里的下人說她這個當後娘的心如蛇蠍,我自當還她一個清白。」洛雲卿唇角含笑,「墨香,書香。」
墨香、書香應了,從一間廂房里拽出木香。
木香雙手被縛,身上也綁著粗繩,口中塞著白布。
楊氏看見如此模樣的木香,心跳加劇,目露懼色。
洛雲卿道︰「爹,前日木香在我的茶水里下藥,被墨香撞見。木香,我問你,是誰指使你在我茶水里下藥?下的是什麼藥?」
墨香拿出木香口中的白布,木香心慌驚懼,看看洛老爺,又看看楊氏,低頭不說。
「你不說,我也不會勉強你。爹,木香是我的丫鬟,犯了錯,我杖責她五十,再將她賣到暗唱處,日夜伺候那些殺豬、倒夜香的粗漢,爹以為如何?」洛雲卿輕緩道。
「甚好。」洛正剛道。
「老爺,不要……」木香惶然而懼怕,快哭了,「是……是夫人指使奴婢的……老爺,大小姐,奴婢哪有膽子害大小姐……奴婢听命于夫人,才這麼做的……」
「老爺,木香胡說八道,我沒有指使她!」楊氏立即辯解,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兒,「數日前,木香做錯了事,正巧讓我撞見,我讓莉兒教訓她,她就對我懷恨在心。今日她竟然這般編排、誣陷我,老爺,我真的是冤枉啊。」
「你以為人人都想誣陷你嗎?」洛正剛厲聲喝道,「你還不認罪嗎?」
「老爺,我真的……」她尖聲哭叫,好像受了天大的冤枉與委屈。
「啪」的一聲,力道頗狠。
楊氏被他打了一巴掌,嘴角流血,傲氣、自尊一同被打散了。
洛雲卿冷目旁觀,心中痛快極了。
楊氏面壁思過一個月,非但沒有思過,反而更多歪心思了。
洛雲卿心中冷笑,既是如此,便給你一個難忘的教訓。
洛正剛重聲道︰「請家法!」
楊氏身子一顫,眼中泛著懼色,「老爺,我知錯了……是我一時糊涂,是我心如蛇蠍……我再也不敢了,不會了……老爺,原諒我吧……」
管家福伯拿來家法,她嚇得魂飛魄散,跪到洛正剛身前,痛哭流涕,要多淒慘有多淒慘,當真令人心酸。然而,他無動于衷,吩咐福伯家法伺候。
她轉而向洛雲卿哀求,洛雲卿根本不想為她求情,不過表面功夫是要的,「爹,娘應該知錯了,不會再針對我,不如這次就算了吧。」
洛正剛恍若未聞,吩咐福伯開始。
兩個家丁將楊氏拖過去,摁在長條椅上,另一個家丁手執木杖,打下去。
因為是當家主母,家丁不太敢打,洛正剛喝了一聲「重重地打!」,家丁才用力地打。
這時,洛雲姝、楊如海等人听聞府里發生了大事,都來倚玉軒,眼見楊氏被打,他們震驚得面色大變,奔過來,又是懇求又是阻止。
洛正剛鐵了心要懲罰楊氏,無論眾人怎麼說,他都不會改變主意。
楊氏慘烈地叫著,一聲比一聲慘烈,撕扯著洛雲姝等人的心。
洛雲卿面龐清冷,秋日艷陽下,烏溜溜的美眸瑩光流轉。
楊氏挨了二十杖,臀部血紅一片,直不起腰,站不穩,由洛雲姝等人扶著回去了。
洛正剛囑咐女兒好好歇著,然後也回去了。
其實,那日女兒否認與蕭胤私定終身,他就知道她沒有說謊,也猜到這件事可能與枕邊人有關。他想知道真相如何,便故意不信女兒,逼著女兒查出真相。
雖然如此真相令他痛心、難過,可是,他就是要給枕邊人一個血淚的教訓,要她以後安分守己。
————
再休養一日,洛雲卿去鳳凰樓。
這些日子,鳳凰樓並沒發生什麼事,不過總有一些雜事需要她做決定。
處理完事情,她出去了一趟,天擦黑才回來用膳。
她本想多待半個時辰,但秀娘催她快回去歇著,她也覺得倦怠,便上轎回府。
不知為什麼,她很困、很困,轎子一走動她就昏昏欲睡,周遭的聲音漸漸遠去。
墨香暈倒在街邊,她不知;轎子憑空飛起,她不知,睡得很香。
夜空中疾速掠過一抹黑影,這個戴著白狐狸頭面具的黑影單臂托著轎子疾飛。
洛雲卿被秋夜的冷風凍醒,從掀起的青帷看見繁星點點的夜空和下面的房屋,嚇得魂魄差點兒飛出體外。半瞬,她壓下驚懼,從轎子的小窗探出頭,看見一個黑衣男子單臂撐著轎子在半空中飛,再次嚇得魂飛魄散。
鬼面狐狸,你還能再夸張點兒嗎?
她早就知道鬼面狐狸不會放過自己,可是,也不必托著整個轎子吧。
遠處,一抹白影以光速追蹤而來,宛若仙人降臨凡間。
鬼面狐狸察覺了,提氣加速飛奔。
眨眼間,他們已飛了數十里,飛到一片樹林上空。
細雨似的銀針追星逐月地飛去,鬼面狐狸巧妙地避開。
洛雲卿也發現後面有人,往後望去,驚喜地大叫︰「大人,救我!」
蘇驚瀾再次提氣,終于追上,正想握住轎子的橫桿,忽然,轎子「咻」的一聲迅速往後飛去,原來是鬼面狐狸將轎子推到身後。
轎子里的人東倒西歪,嚇得魂飛魄散。
整個轎子飄在半空,太危險了。
蘇驚瀾不由分說地出招,一束黃綠色的強光飛射出去。
鬼面狐狸右臂推出,以剛猛的氣流抵擋。
因為他要托著轎子,飛散了些許內力,抵不過蘇驚瀾看似陰柔、實則強勁的內力,唯有放開轎子,全力應付。而轎子,急速下落。
洛雲卿感覺到下墜的失重感,心膽俱裂,完了,這次要摔死了。
蘇驚瀾左掌出擊,一束黃綠色的強光擊向轎子,托起轎子。
如此一來,他的內力就分散了。
鬼面狐狸驚喜,立刻再灌注內力于手上,蘇驚瀾亦使出所有內力,以此對抗。
高手對陣,內力磅礡,銀發與衣袍齊齊飛起。
忽然,對頂的氣流往斜側飛去,正中轎子。
「 」的一聲巨響,轎子爆炸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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