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 霏霏漠漠如霧,滴成一片鮫人淚(六)

作者 ︰ 卿依依

天氣微微有些變色,本就陰沉的天氣已經慢慢地飄了些許零星小雨,細弱牛毛,溫柔中帶著細膩,繾綣中不失柔和,原本夏日的氣候並不適合這多情的霏霏小雨,但今年異乎尋常的時節也使得這件事見怪不怪了。

雨絲拍打在身側,恍若多情的雙手,為你垂下一身的疲憊,雨中的宴會卻又多了幾分情趣。一旁的小太監連忙舉著金絲垂吊的鑾傘給康熙遮雨,但卻被康熙淡淡地推了出去,如此美景,不同于往日的端午,焉可因傘而少了樂趣?

納蘭成德不帶笑意的眼楮越發深邃,原本勾勒出的些許笑容也因剛才官員說與他終身大事有關的內容而煙消雲散,落雪狠狠地瞪著那名官員,狡黠的一笑,便將右手慢慢地伸到了桌子下面,折斷的筷子被她玩弄于手中,正待噴薄欲發時,卻感到表哥的手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雙手,還沖著自己微微地搖頭,不讓自己在此地胡鬧,落雪無奈,只好收起了自己淘氣的心,但卻不忘恨恨地瞪了那名官員一眼,直讓那名官員看的心底發毛,若是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怕是那名官員早就萬箭穿心了。

那名官員訕訕的好沒意思,只得將目光轉向了納蘭明珠,畢竟他才是這件事的決定人物。眾官員此時也都隨聲附和的問著關于納蘭成德婚事的問題,但納蘭明珠只是慢慢地飲著酒,對眾人的問題笑而不答。

連納蘭成德與落雪都不知他心中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當真是無聊的心煩,落雪不禁抬頭望去,只見黑壓壓的一片,眾人都在飲酒作樂,點點雨滴**身上,也絲毫不聞不問。

向上望去,只見康熙將靜靜地坐在龍椅上,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但凌駕海內的氣宇卻更因沉默而彰顯,穩若泰山而處變不驚,即便是笑亦有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光芒,當逃月兌了靜謐,他簡簡單單地一個動作卻透漏著霸氣,使人尊重卻不敢褻瀆,想要親近卻不敢走近他,落雪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君臨天下」這四個字的真正含義。

曹寅便站在康熙的身側,若是皇上沒有吩咐,他便一動不動,當真如一個木人一般,落雪覺得十分有趣,此刻曹寅的目光正好對上的落雪的視線,落雪不禁沖他舌頭伸伸,微微一笑,便轉過頭去,曹寅卻沒有絲毫的反應,仿佛在自己目光深處的這個人與自己毫無干系。

朝廷之內,每一位官員之間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而朝廷便像一張大網,籠罩著這里每一個手握重權的人,只是有的人被網糾纏,再也月兌不了它的牽絆,而有的人卻心若無物,自始至終雖是身處網內,卻從未觸踫它的絲毫邊緣。

納蘭明珠站起身來,舉杯向康熙道︰「皇上恩澤,沐及四海,天下臣民都敬重皇上,近年來,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都是托皇上洪福所致,微臣在此替天下百姓敬皇上一杯,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說完將杯中酒飲盡。此刻個個臣子亦都向康熙舉杯,震耳欲聾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震驚了整個皇宮大院。再一次印證了皇宮的巍峨,皇上振策海內的氣勢。

康熙淡淡地笑著,也舉起酒杯,接受了臣子的好意。

若說皇上是位勵精圖治的好皇帝,這話倒也不錯,但納蘭明珠的話卻未免有些阿諛奉承的意味,如今天下是滿人的天下,眾多漢人都紛紛表示不滿,各地反清復明的組織都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漢人學子即便是一介書生都敢公然的同官府作對,又怎能說得上是四海升平呢?以吳三桂為首的三藩勢力不斷的擴張,不斷的向朝廷索要財物,卻是為了充盈他們的軍隊,朝廷又是無可奈何,若是處置不妥當,恐怕天下又會有一場戰爭要打。邊疆地區也是戰況連來年,從未停息過戰火的聲響。

索額圖一陣冷笑,這個納蘭明珠當真是什麼都敢說,但心中卻隱隱約約的覺得為何這般好話都讓他一個人佔了去?

康熙靜默看了這黑壓壓的人群片刻,緩緩地說道︰「朕確實有志要成為一代聖君,朕雖年幼即位,但每時每刻想的都是國家之事,鰲拜亂國,朕殺鰲拜,漢人心有怨恨,朕不計前嫌,若是有真才實學者朕必重用,對待天下漢人亦是不分彼此,但依舊有著許多人寧願歸隱山林,都不願報效朝廷!」

群臣皆默然無語。

康熙繼續說道︰「天下不是朕一個人的天下,是眾位臣子的天下,是千千萬萬百姓的天下。在座諸位,也是有許多的漢人,你們捫心自問,朝廷待你們如何,朕待你們又如何?崇禎皇帝任用宦官,加害忠臣義士,為軍不明,這就是漢人所要守護的江山嗎?李自成佣兵為王,但最終還不是已失敗告終,他不懂為君之道!如今我朝入關八十多年,早已成為定局,自朕即位,做的哪一件事不是為天下百姓著想?」

「皇上可曾听聞一句話?」一聲清清淡淡地語聲不經意間飄入康熙的耳邊,康熙轉頭一看,正是冰月,不禁笑道︰「原來是皇姐,倒是不曾想過皇姐竟會出戲這種場面,倒真是令朕十分驚訝。」

冰月淡淡地笑著,雲淡風輕,似乎這位君臨天下的皇帝在她的眼中也起不了絲毫波瀾。

落雪此刻看的清楚了,這位冰月格格,和碩柔嘉公主到當真是一位冰山美人,就連她的笑也似乎是寒冰凝結成的。

一身淡藍色抹胸宮裝,外披淡藍色紗衣,清雅月兌俗,秀麗天成。淡妝裹面,素容卻不低于鉛華裝飾,墨瞳氤氳,愁緒似乎裝滿深邃的瞳孔,嘴唇清揚,似笑非笑,似乎是在嘲弄人家,又似乎在嘲笑自己。並非傾國傾城,顛倒眾生之美,但由內而發的高雅冰冷的氣質卻再無他人可比擬。

「哦?」康熙倒是十分好奇,這位冷漠的皇姐今日卻不同一般,討厭熱鬧,喜歡冷清的冰月一直以來都不願被眾人矚目,然而她今日的突然出現倒是令康熙有些納悶。

「皇上一向推崇孔老夫子,可曾記得他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夷狄之有君,不若華夏之無君也。’」冰月淡淡地說道,便如同在說一件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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