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到了臘月,因為天氣冷了起來,孩童們的課也停了,只等來年春天再繼續。土地倒是總嚷著有些個名貴藥材是冬天才會長出,經常往山上跑,木槿也跟著幫忙,如此狐玄自然也會跟著,通常都是狐玄放著木槿發號施令,自己跑腿,有了狐玄在,事情往往變得簡單得多,管他崖上崖下陡峰峭壁,那人都能輕而易舉的將兩人所要的東西摘下再笑意盈盈地前來邀功,每次都收獲頗豐,只把土地樂得合不攏嘴。
這天三人又從山上回來,土地背著一竹簍的稀罕藥材連蹦帶跳的好似返老還童,而狐玄和木槿則是在後面跟著,木槿面皮薄死也不肯讓狐玄抱著走,狐玄只得拿手環著木槿的腰,動作看似輕柔,實則把大半的重量都移到自己身上。
三人進了屋子,發現兩大一小規規整整的坐在桌子旁,見到他們進來笑眯眯的招手︰「你們回來啦?」
土地道︰「干什麼這是?」
墨兒揚起小臉,道︰「吃飯呀,小葉哥哥說今天土地公公這里會有好多好吃的~」
淮三也點頭︰「貌似今天有什麼風俗吧,我也不大明白,被小葉拉來的。」
眾人又一起看小葉,小葉撓撓頭︰「那個,我也是听人說的,今天一家人都要在一起吃飯,還要吃好吃的貌似有什麼小船一樣的東西」
木槿偏頭想了想,一拍手道︰「我知道了,小葉你說的是冬至吧?」
「對對,好像是叫這個來著~」小葉眉開眼笑,早在很久之前,自己還未化人形之時就看過人們在這一天一家人圍成一圈吃吃喝喝笑笑鬧鬧,自己很是向往。
土地把門關上,將寒冷的空氣阻隔到室外,道︰「我當是什麼,原來是冬至啊,記得年少時還曾過過,這一晃多少年了,早忘了怎麼過了。」
狐玄雖有耳聞,但是也不甚明了,正當眾人都在探討要如何過冬至節時,汪叔探出頭來,憨憨笑道︰「都回來了啊,趕緊吃飯吧,今兒冬至,餃子都煮好了。」
小葉和墨兒一陣歡呼,跑去擺碗筷,淮三雖一向老成,但是此刻也對這個「一家人」的節日充滿了好奇。
精致的菜肴接二連三的上了桌,最後則是一大盤皮兒薄肚大的水餃,一共四種餡料,被細細分成四分,每人面前擺了一個乘著香醋的小碟子,小葉首先抓起一個丟進嘴里,一口咬下去鮮女敕爽口,汁水四溢,小葉大贊著好吃,惹得眾人也都食指大動。
木槿看到桌上有一盅晶瑩的園子盅,米粒豎起,晶瑩潔白,如顆顆珍珠,舀起一個放進嘴里,團子圓軟糯松泡,滋味鮮美可口,咽下後唇齒留香,美味非常,木槿不禁問道︰「汪叔,這個團子真好吃,餡兒是什麼做的?」
正在喝湯的汪叔嗆了一下,是啊是啊,先前好像跟木槿說過那是素食來著,當初狐玄的那句「多費心」當真讓自己費勁了心思,這些時日變著方兒的將肉食做成素宴,可謂是絞盡腦汁,就拿這餡兒來說,先是將魚鰭背上的女敕肉去下汆煮去腥,然後文火將牛骨煨到肉爛髓出,將食材撈出調進高湯,最後還要輔以多道工序去除肉香汪叔越想就越說不出口,憨厚的臉上出現了為難的表情,倒是狐玄不動聲色,也舀起一個嘗了口,神色無比自然的道︰「豆腐,冬瓜。」
「哦」木槿沖著狐玄笑笑,一點兒沒懷疑,倒是小葉一個沒忍住噴樂出來,又被土地淮三等人瞪了回去,他們都巴不得木槿能多多補充營養,現在能被狐玄哄著吃些也是好事,看看木槿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皮包骨頭的可憐模樣,愈發的靈秀,因此這手段雖然不大光彩,但還是得到了眾人的大力支持。
吃過飯,眾人被土地捉去拾掇藥材,有小葉和墨兒在,干不了一會兒就會嬉鬧一陣,而木槿卻有些犯困,一邊分著藥材頭卻一點一點的,狐玄將木槿手中的東西接過,讓木槿伏在自己肩上,可木槿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午夜時分,萬籟俱靜,和木槿相擁而眠的狐玄睜開了眼楮,輕輕起身然後幫熟睡的人兒掖嚴了被腳,離開了暖和的懷抱似乎是覺得冷,木槿動了動,卻沒有醒來,狐玄推開窗子,雙指並攏雁起一小簇藍色的火焰,直飛向遙遠黑暗的天際。
不多時,一道白光將黑暗的小屋照的猶如白晝,狐玄微笑頷首︰「雲中,別來無恙。」
來人白衣白發,一身光華,眼神和唇角的線條一樣冷厲,對臨窗而立的狐玄拱手道︰「不知玄華星君喚吾前來有何要事。」
狐玄一笑︰「雲中,我說過吧,你我間尚不必虛禮。」
「禮不可廢。」雲中子生性淡漠刻板,雖和狐玄交情不淺,可依舊言語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多少年來還是如此,狐玄笑笑作罷,對雲中子道︰「你身為天醫之首,此次是要你幫忙診個人,」說著看向依舊沉浸在睡夢之中的木槿,眼中溫柔一閃而過。「我幫他看過,並未發現有何病癥,可最近卻愈發的嗜睡,恐有不妥,才勞雲中你凡間一訪。」
雲中子冰冷的眸中出現了一絲驚訝,他絕沒料到玄華為這般小事發動流螢咒將自己喚下,可也絲毫不怠慢,伸出三指搭上了木槿的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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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萬年不動的表情,神情卻越來越認真,最後則轉成凝重,狐玄看著,眼神也漸漸幽暗下來,過了許久,雲中子收回手,起身吐出了兩個字︰「一月。」
「何意。」
「仙人承育後代皆以自身為體,此人失了護身靈力,根本無法育結月復中骨肉,此般已是強弩之末,現在只是嗜睡,一月之後便會靈力枯竭而死,無人能救。」
狐玄心頭猛然一跳,面上卻愈發沉靜,問道「可有其他辦法?」若為救其性命,棄車保帥的事也並非不能做。
雲中子看透狐玄心中所想,搖頭︰「晚了。」
狐玄沉聲道︰「雲中,我希望你明白,這個人我是一定要救的。」
雲中子沉默,片刻才迎上狐玄深寂的目光,道︰「如此恐怕便只有伽羅果了。」
狐玄點點頭︰「知道了,有勞。」
雲中子看著狐玄沉靜的面容,冰冷的表情不可抑制的出現一絲裂痕︰「玄華,你叫我來不過是驗證,一早你便存了那心思,對否?」
狐玄一笑,不置可否。
「你瘋了?你可知那是何地,你早已位列天班受萬人景仰,當真為了凡物舍棄一身修行?」雲中子一字一頓,像是要把字磨碎了一般。
狐玄恍若未聞,走到床邊,俯身將木槿的手握入掌中。
「我若當真為了修行天位棄他而去,才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