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子彈擦著心髒而過,暫時吊住了一口氣。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醫生說,病人失血過多,體質又偏虛。
醫生說,能不能挺過來,只能看病人的意志力了。
最殘忍莫過于此,這等于婉轉地告訴家屬——
做好心理準備,做好後事準備。
方君乾立在肖傾宇的床前。
他甚至不敢踫他。
明明伸手便可握住他的手,卻似相隔千里。
他的手似是灌了千斤的鉛。
他,
甚至連抬手的勇氣也沒有。
他悲哀地發現,
他再怎麼縱橫天下,睥睨眾生,也似乎永遠只能給自己至愛的人帶來傷害。
誰能告訴他,
他血戰多年為了什麼?
他努力強大為了什麼?
他傷痕累累為了什麼?
民族麼?國家麼?
不……
最重要的是——
只是為了能給他一個安寧,只是…想守著這一抹淨白。
可是結果是什麼?
是他愛到連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受傷,
一次又一次在閻王殿徘徊。
一次又一次——
愈加憔悴,脆弱。
他的睡顏很安詳,更襯得這病房的靜。
靜,
靜得詭異,
靜得可怕,
靜得——
諷刺。
明明是一片純白的病房,偏生充斥著毀滅般的絕望氣息。
方君乾忽地笑了。
沒有出聲,唯獨全身顫抖得厲害。
他笑著。
笑著。
直到,
淚如泉涌。
直到,
四肢無力。
直到——
癱軟在地。
方君乾目光空洞地看著泛著冰冷的白色的天花板,卻始終死死的咬著唇。
即使,血的腥味早已彌漫遍了唇間;
即使,淚和著血不斷在他的衣上綻開妖異的紅。
即使,下唇早已纏綿著絕望血肉模糊;
他,
依舊沒有出聲。
因為——
傾宇還在睡。
其實,世間最痛的,不是愛上一個永遠不會愛上自己的人,更不是看自己最愛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而是,明明相愛,卻要——
放手。
只因,
他愛他。
房門外的李瑾樸瞥到這一幕嚇得連忙要開門進去,歐陽赴卻一把攔住了他,將他拉離門上的窗口。
「少帥需要安靜。」
守在門外的南統府眾將領沒有看到,他們那個一向不可一世,狂傲不羈的少年元帥,蜷縮著身子坐在牆角,頭埋在膝間,不可抑制地顫抖著肩。
哭得,
像個被世界遺棄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