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向西,依舊是共坐一騎。白天馬不停蹄地趕路,夜里就在客棧歇腳。
只是路越走荒涼,到了最後,莫說是客棧,就連農戶也難得找到了。故而便只能就尋一處隱蔽之所,在外將就著過夜。
此刻雖仍是秋末世界,然而入了夜晚風瑟瑟,寒涼刺骨,卻是絲毫不減隆冬。
一片稀疏的小林內,葉輕鴻抱著撿來的柴薪走回來時,發現賀錦如已經靠在一棵古木邊睡著了。
此處說是「小林」,其實也只有幾棵稀稀拉拉的樹而已,根本不擋風。火堆里的火焰在風中高高低低,她微微側過去的面容一小半隱沒在陰影里,另一半,則隨著火焰的勢頭明明暗暗。
葉輕鴻放下柴堆,回頭看她,隨即無聲地笑了笑。只覺得這丫頭雖然走江湖的經驗也不淺了,可這說睡就睡的性子,也太沒有戒心了。
話說回來,以她的身手,或許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就是了。
不過,本來說好輪流守夜的,看她這樣子……自己今晚是沒得睡了……
放下柴薪,葉輕鴻走到火堆前,往里面添了把柴,又用樹枝挑了挑,讓它燒得更旺一些。
在柴薪劈啪作響的聲音中,他回頭再一次看向賀錦如。女子側著身子,有些防備又有些無助地將自己縮成一團,這模樣,和白日里的囂張彪悍,可是判若兩人的。
看了一會兒,他站起身來,把自己的外套月兌了下來,輕手輕腳地罩在對方身上。
其實若不是為了自己,她何至于千里迢迢往這偏僻之處走,受這樣的苦楚?這其中緣由,精明如葉輕鴻怎會不懂?
只是他……
低低地嘆了口氣。
忽然,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讓葉輕鴻驟然打了個激靈,只好抱著雙臂,乖乖地靠近火堆坐下。沒有內力的他,御寒只能靠血肉之軀了。
盤起雙腿,他擺出打坐的姿勢。遲疑了一刻,對著空氣擊出一掌。
分明只用了三成功力,可整條手臂卻如同被人挑斷了筋骨一般,痛如萬蟻啃噬。葉輕鴻痛苦地捂住手臂,死死咬著齒關,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可不過是片刻之內,他已然從剛才的通體冰涼,變成了如今的汗如雨下。
這麼無聲地挨了許久,待到他的身體再度涼透了之後,痛才漸漸緩解過來。
長長地嘆出一口氣,葉輕鴻看著自己的掌心,隨後,用力地握成了拳。
卻只能用力,到底不敢再用任何內力。
他已經試過很多次了。不管他是如何的不可置信,如何地告訴自己「下一次一定會好」,可多少次,結果都是一樣的。
過去他剛服下凝氣散之後,也曾嘗試過強行運功。那感覺是明顯的靜脈遲滯堵塞,功力無法施展,僅此而已。
絕不會有剛才那樣明顯的功力反噬。
而且這樣反噬的力度,隨著時日的增長,已然變得越來越明顯。卻不知到了最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葉輕鴻開始意識到,自己的身體里已經有什麼發生了變化,可到底是什麼,卻又說不出,看不透。
這讓他頭一次覺出了茫然。如同藤蔓一般,纏纏繞繞地將他裹住,不給任何喘息的機會。
無力地松開了手,他低下頭,將頭埋入了雙膝之中。
已然無心顧及冰冷的夜風,正如同刀刃一般,隔著單薄的衣衫在周身來回地穿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