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鴻!葉輕鴻!」正恍惚間,耳畔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飽含著急迫的呼喚。
他感覺到自己的手正被人緊緊地握著,葉輕鴻想要反手給對方以回應,可是經過剛才的折磨,此刻整個人幾乎沒剩下一點力氣。只能極慢地轉了頭,卻因為視線太過模糊,終究什麼也沒能看清。
「葉輕鴻,你、你還好吧!」賀錦如盯著對方慘白到沒有人色的臉,聲音顫抖地問。
「我沒事……」葉輕鴻吃力地抬起手,試圖撫上對方的側臉。
可動作在空中一頓,手便驟然垂了下去。
緊接著,整個人無力地癱倒在地。
太累了。雖然身體毫發無損,可心力卻既然被耗得干干淨淨。
閉上眼的一剎那,葉輕鴻隱約地看見一個高大肅然的影子,在自己面前慢慢地飄遠……
回想起剛才自己拼著一口氣,不管不顧地用劍刺向了自己的父親,心里微微有些釋然。
忤逆父親——那是自己從未做過,甚至根本沒有想過的事情。而事到如今,那座曾經橫在自己眼前,似乎不可逾越的大山,已然被自己親手推倒。
——雖然這一切只是幻境而已……可是父親,我想……日後,我不會再活在你的陰影和擺布之下了。
——自己的路,我會自己決定……
將傷口藏在旁人見不到的陰暗角落,固然是一種自我保護的辦法。可是,唯有能浸沐在陽光之下,不懼于自己和旁人隨意觀瞻的傷口,才算是真正的愈合。
也許起初會鮮血淋灕,會痛不欲生,但只有在經歷過這些之後,才會有勇氣將這些阻礙盡數拋卻,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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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地,葉輕鴻剛睜開眼,就又被眼前刺目的陽光驚得用衣袖遮住了臉。
耳畔響起一個聲音︰「喂,你……你好點沒啊!」
葉輕鴻蒙著臉,聲音含含糊糊,「沒,還是覺得有點……」
「有點什麼?!是冷還是痛?」臉上的衣袖被飛快地扯開,賀錦如的臉極盡地放大在眼前,表情里滿是緊張。
葉輕鴻把眼楮掙開一條細縫,窺見這一點,唇角不著痕跡地上勾,表情里卻依舊滿是痛苦。
「我、我……」他哼哼唧唧了一陣,道,「還是覺得……有點困啊……」
「你?!」話音剛落,肚子就被人不輕不重地踢了一下。
葉輕鴻捂著肚子坐起了身,盯著賀錦如假裝生氣道︰「我剛受了那麼大折騰,你個姑娘家的,就不能溫柔點嘛!」
一個正常的姑娘,在剛才那樣的情況下,難道不是應該溫柔如水地道一句「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麼?
話沒說完,余光看見不遠處用大葉子裹著的幾只叫花雞,立刻住口了。
但賀錦如並誒有意識到葉輕鴻內心升騰起的小小懺悔,見他先頂著叫花雞後盯著自己,反而顯得有點窘迫。
「看、看什麼看?」別過頭去看向別處,清了清嗓子道,「少自作多情,我又沒說是做給你的!」
葉輕鴻本來只是看著,听聞此言卻是笑彎了眼,口中卻道︰「可我也什麼都還沒問哪。」
賀錦如意識到失言,便哼了一聲,干脆不做聲了。
而葉輕鴻已經扶著樹干,緩緩地站起來。月兌力之後人雖然有點虛,但臉上卻是笑眯眯的。
揉了揉肚子,他道︰「聞到這味道,還真是餓了呢。」
說完人已經走到叫花雞旁邊,盤腿坐下,十分不客氣地撥開荷葉,深吸一口香氣,道︰「看不出,你這每天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居然還有做飯的手藝。」
賀錦如仰頭捉模了一下,發下無法定義這句話到底是夸她還是損他,便又哼了一聲。
而這時,一只雞腿帶著十足的誘人香氣,從她背後繞過,最後堪堪停在了鼻尖處。
賀錦如回過頭,就看見葉輕鴻一身素白的長衫,笑眯眯地看著她,還不住地把手里的雞腿晃啊晃啊的。
「干、干什麼?」總覺得他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而這種情況,對于自己而言,通常不是什麼好事。
誰知葉輕鴻這次居然沒有調戲她,只笑道︰「一起過來吃嘛。」
做好戰斗準備的賀錦如卸了力,頓時沒了抵抗。
二人盤腿而坐,一人一只叫花雞,相對而食。賀錦如吃兩口就忍不住要瞅瞅葉輕鴻,後者自然也發現了,便十分不謙虛地笑道︰「跟我一起這麼久,今天才發現我英俊?」
「……」賀錦如無言,其實她是在心里琢磨,葉輕鴻是不是真的完全恢復了。
但現在想想,看他一眼都能自作多情成那樣,噓寒問暖神馬的……還是算了吧。而且看現在能笑能嘴賤的,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
而她不做聲了,葉輕鴻卻放下啃了一半的叫花雞,忽然盯著她道︰「對了,我昏過去的時候,你有沒有對我做什麼?」
賀錦如嘴角微微抽搐,這話听著怎麼那麼奇怪呢。
葉輕鴻想了想又道︰「當時我冥冥之中,只感覺有一股力道如泉涌似的注入體內,如果不是那股力道相助,我單憑意志,恐怕也沒有辦法真正地破陣。」
見他說話十分正經,賀錦如也就不再瞎想,只是開了口,卻也猶猶豫豫的,「是、是我幫你運了功。」
葉輕鴻聞言,神情瞬間有些驚喜,但很快又歸于平靜。平靜之中隱約待了一點了然。
賀錦如將這細微的細節收入眼中,當即追問道︰「說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們的內力如此契合,完全沒有任何相沖的地方,上次也是,這次也是,絕不是巧合。難不成斷天門和千松莊的內力還是一脈所出不成?」
從葉輕鴻兩次的表現中,賀錦如早已看出,他對于此事定然是有所知曉的。
這一次,她一定要問個明白。